“你知道吗?那徐达为了脱罪甚至推出他们派系的几个小官员作为替罪羊。他们虽然不甘心,但是奈何他们的家人全都在徐达的手中。
虽然他们屁股上也不一定干净,但是这事情除了剪除徐达的几个不起眼的羽翼之外,对他几乎这要没什么影响了。”
韩述说完,给自己灌一口茶水,又不修边幅的直接用那宽大的袖口擦了擦嘴。真痛快,他一上午都没喝上水了,嗓子干的都冒烟了。
傅辞坐在他对面,纡尊降贵的亲自替他满上茶水:“那老狐狸向来滑不溜秋,想来当时去春满楼偷册子的便是他的人。”
"可是,那老鸨又是谁杀的呢?像徐达这种唯利是图的人,不可能在事情没暴露之前杀掉自己的合作伙伴。马全德和楼二有那天晚上的不在场证明,侯大和侯二又只去了前面没进后堂。”韩述苦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直到把好不容易束起来的头发全部抓乱。
“而且我还有一个地方不明白,”韩述道:“那邹婉莹究竟是怎么认识徐达这种人物的?又如何选中了她跟徐达狼狈为奸?”
“大概某一次徐达来春满楼寻欢作乐的时候,恰巧赶马车的是那马全德那老匹夫吧。”
老匹夫趁着徐达在里面寻欢作乐的时候,趁机跟当时还不是老鸨的邹婉莹要钱,却被她拒绝。邹婉莹一个弱女子,当时也无权无势,两人撕扯间马全德动了手,揍了那邹婉莹强行取了她身上的银钱,扬长而去。
邹婉莹在他身后愤怒的大哭。她腹中的孩儿是被马全德亲手葬送在这春满楼里。如今,这个赌鬼还来跟她纠缠不休,人生对她而言是何等的绝望?
徐达刚好目睹了这一幕,便以重利诱之,让邹婉莹变成供他驱使的恶鬼,从此替他出面买卖幼女,接待朝中的大臣。
韩述刚刚在傅辞府上坐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有人来通禀他,还需找他去完善一些证词。他告辞道:“小叔叔,我先走了。还有一件事,我觉得非你不可。”
傅辞的警惕心在这一刻达到了最高值:“我觉得我不可以。”
然而韩述却没管他的抗议,直接将一只小小的竹蜻蜓塞进了他的怀里:“就是这只竹蜻蜓,被柳絮儿放在他姐姐给我们的信中。邹婆子究竟是谁杀的,我觉得这只竹蜻蜓上应当会有一些线索,便先拜托你去查一查。”
傅辞有些无奈。一只小小的竹蜻蜓他能看出什么?他拿起那只竹蜻蜓,仔细端详了一番,却也发现那竹蜻蜓上有烟熏过的痕迹。
他记得那邹婆娘便是死于后堂的大火。这是在暗示什么呢?
傅辞不禁脑脑洞大开,难道是邹婆娘在对柳絮儿动手的时候,被柳絮儿点烧了后堂?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一个小姑娘能够做成的事情。
而且这竹蜻蜓……他又反复端详,他总觉得这竹蜻蜓看起来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这东西不像是自己编的,反倒像是在街上买的。他记得春满楼旁边的大街上便有卖这样差不多竹蜻蜓的摊贩。
恰逢这时阿烛过来给他添茶,他顺手抓住了阿烛青色的袖袍。阿烛一愣,他的胳膊下意识的一抖,一壶水险些都撒出来。
傅辞却抬头看着他笑盈盈的道:“要不要去跟我逛个卞都的夜市?”
……
大周有宵禁,但唯有卞都有夜市的存在。
尤其是离上元节越近,汴都的夜市便越繁华。开始有做花灯和面具的手艺人在街上摆摊。
傅辞兴致勃勃地带着阿烛在夜市上闲逛。夜市上的东西并不贵,基本上两三文钱便能买到。他今日未穿侯府置办的锦袍,而是穿了一身普通的棉布衣服。也没有披大氅,而是仅仅穿了一身普通的棉衣。
此时走在人群里,除了那挺拔的身形,就跟任何一位庸庸碌碌的人一样。
“喂——发呆什么呢?这里这里。”阿烛走神间,傅辞已经到了前面的摊位上。前面的摊位是卖糖人的。老爷子画的糖人一个个的晶莹剔透,栩栩如生。
傅辞自己挑了一个金元宝的,他不太爱吃甜,今日吃这个只是为了热闹的应景。看了一眼陆逐,他忽然问那卖糖的老爷子:“凤凰能画吗?”
老爷子愣了一愣:“能画。不过用糖颇多,得加钱。”
傅辞点点头:“钱不是问题。”今日就图个开心。他说着便将铜板丢在了老爷子收钱的小碗里:“给他画一个凤凰吧。”
那老爷子一看给的钱够,便开始动笔画了起来。
您别说,这老爷子笔走龙蛇,不到一会儿,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在他的笔下几乎成型,根根凤羽几乎都清晰可见。甚至随着他用糖做画,周边围了一圈的人,纷纷赞叹:“神了神了!”
等阿烛拿到那只糖画,整只凤凰的神韵俱佳,似乎下一刻便要展翅高飞一般。他犹豫一下,还是道:“主人,还是给您吧,阿烛身份卑微,这种东西不配享用。”
他刚说完,傅辞却已经走开,远远风中传来一声:“本侯说你配你就配。”
这人还真是霸道!陆逐远远地看着他,抬起手轻轻咬了一口糖画。老爷子调的糖很脆,也不那么粘牙,恰恰是他喜欢的那一口。
陆逐垂眸。他上一次吃这种东西还是在陆家没有灭族之前。那时候家里陆家对他管的很严,几乎不让他吃这些甜东西。但是,他却有一个难以为外人言的爱好——他嗜甜,所以只能偷偷的和贴身小厮跑出来吃这玩意儿。
再后来陆家灭亡之后,他的心中已经被仇恨所占据,再甜的糖也甜不回来。于是他再也没有吃过这种东西。然而今日再次试吃,却发现其实的味道没有变,只是他的心境变了。
将糖画三口两口的吃完,他追上傅辞。等追上他时,却发现这人已经在打听事情,手掌中还拿着一只小小的竹蜻蜓。
他捏着那只小小的竹蜻蜓询问路边的摊贩:“可知道哪里有卖这种竹蜻蜓的?”摊贩看见他的脸先是愣了一愣,然后便了然道:“这东西东边那块有卖的,你可以去那边看看。”
他点点头:“谢了。”他扔下一个铜板。那人一个消息得了一个铜板,顿时眉开眼笑。
“走吧,去东边。”
陆逐不动声色的看了他手中那竹蜻蜓一眼。傅辞见他感兴趣,顿时把竹蜻蜓塞到他手中:“你拿着吧,说不定你能看出些什么来。韩述那家伙自己去被叫到县衙问话了,非要让我帮他查这个案子。又不是不知道,我肚子里压根没有多少墨水。”
阿烛下意识地接过那竹蜻蜓。竹蜻蜓被傅辞放在手中好久,此时已经带上了傅辞的体温。陆逐的手在那小小的竹蜻蜓上浅浅的触了一下。竹蜻蜓的一只翅膀有些烧坏,此外编织上也有些小小的瑕疵。可以看出编的人大抵是个新手。可是这也算是卞都城常见的玩意儿。
他一边思索着,随着傅辞去到了东边的市集。东边的市集上,除了卖吃的喝的,又多了一些手工制品。
傅辞感兴趣地将一张面具扣在脸上,透过面具上两个眼问阿烛:“怎么样,好看吗?”
阿烛看着那一张面具有些无奈。这家伙难道一直没长大吗?然而他又愣了一愣。这情景似乎有一些熟悉,但具体他在什么地方见过,又忘记了。毕竟那些记忆太过久远,久远到他只记得回忆中的血腥味和那一片血海的猩红。
傅辞为那张面具付了钱,却把那张面具扣在了他的脸上。
“这样顺眼多了。”他笑道。
陆逐愣了一愣。他也没把那面具摘下来,隔着面具问傅辞:“侯爷似乎很喜欢这面具?”
他不知道他究竟是喜欢面具,还是喜欢这夜市,或者是喜欢这夜市的氛围。但到底都是相同的。这繁花簇锦的卞都城,也是整个大周最为热闹和繁华之地,像他这样喜欢玩乐的纨绔,自然会如鱼得水。
哪里知道傅辞转过身来,他一边大步往前面走一边道:“你不觉得只要带着这面具混迹在这闹市之中,便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员,谁也认不出你的身份。何况,这面具是明面上的面具,但是谁又不在暗处带着几张面具呢。”为了各自的目的,披着或伪善或恶毒的外皮,让人看不清真心。
面具究竟是落了下成。
“让我看看,”他突然回过头来,笑盈盈地看着阿烛:“你又戴着什么样的面具?是为了什么呢?”
琥珀色的眼睛在夜市迷幻的灯光下,仿最佛晶莹剔透的琉璃。那双眼睛里忽然像带着洞察一切的光芒,如同看透了陆逐一样。
这话意味太深,阿烛一下子愣住。然而他什么都没说,走到傅辞的身边,拾起小侯爷的手,放在了他自己的脸上。
他抓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的摸过自己脸颊的轮廓。他的手背不像他的手心一样带着薄茧,反而细皮嫩肉且光滑。
然而那带些薄茧的手指,却缓缓的从阿烛雪白的脸侧颊侧滑下,沿着他的轮廓触摸他的肌肤。虽然是他自己主动抓着他的手,但那薄茧还是站带起了他浅浅的颤栗。他的嗓音还是微微有点不镇定
他声线似乎有一丝丝抖,以及强做镇定:“回侯爷,阿竹并没有带任何面具。主人若是不信,可以亲自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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