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无歌作为一个普通的社畜,在剧组窝窝囊囊做了四年美术,眼瞅着快要熬出头了,临开机那天出了意外。
她从马道失足坠落,未及反应就陷入了混沌的长梦,生死不知。
再次睁眼,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古色古香的大床上,迎面对上的是一双老者的泪眼。下意识环顾四周,发现家具陈设色调厚重,伸手摸去,床品绸衣质感古朴。
幽幽香气袭来,间杂一丝苦涩,真实到让她发慌。
这不是片场,她很确定。
床边那老嬷嬷被唤作觉华姑姑。觉华姑姑却是一脸热泪,皱纹密布的脸上难掩喜色:“谢天谢地,殿下终于醒了......”
又抹了两把老泪,继续道:“过去这几个月,太后境况并未好转,在那北宫怕是吃穿用度都成问题,与至尊见不得面,偏偏殿下又遭此横祸,若是传到她耳中不知道得有多心焦,白发应是又添了许多......”
王无歌探究地看着她:“太后?”
对方并未发现异样,只紧紧抱着她自顾自哭诉。
“现在是......什么年间?”
老嬷嬷听她一问,也是一愣,缓缓松开了怀抱。但见对方一脸茫然,不似开玩笑,便又小心翼翼答到:“殿下,现今是正光元年。”
“我的名字......是什么?”
一时寂静。
老嬷嬷身旁还有一名穿青绿衣服的女孩,名唤青提,此刻也忍不住插嘴:“殿下,您这床上躺了许久,怎么连自己是谁都忘啦?姑姑岁数大了,可不要吓唬她。”
这二人称呼自己为殿下......王无歌忽然灵光一闪:“麻烦帮我拿一面镜子过来。”
伸手接过,她这才得以从泛黄的镜片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一张小而苍白的脸,圆钝的、鲜红的唇,鼻梁高挺,眼梢微微上挑,恰好中和了其余部分的娇憨。
眉心一点小小鲜红。令她整个人看上去面目圣洁,不可亵渎。
社畜当久了,王无歌对于一切事物的接受能力显著提升。她马上反应过来并迅速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
也不知该不该说自己幸运,如今这身份正是剧本中与她同名的狩阳长公主。她与之拉扯四年,对于剧本和历史都极为熟悉。
狩阳长公主本人拥有完美的人生,自小深受太后宠爱,嫁的也是文武双绝、名冠天下的丹阳王萧挽。二人婚姻幸福、相敬如宾,传为典范。
直到武太元年,帝后反目,皇室倾塌,她最亲爱的驸马忽然翻脸,趁乱勾结外族,血洗京都,留她一人抱憾而终。
方才觉华姑姑所说的,今年是正光元年,公主19岁,也就是说,距离她死去只剩了......
八年。
......
“殿下情况如何了?”
正想着,门外走来一个身板端正的男子。一身烟青色广袖袍服,外披一袭紫貂裘,发丝高高束起,推门而入时逆光,身型剪影修长利落。
“外头风雪大,驸马且小心将寒气传给了殿下——”觉华姑姑温言提醒,“先烤烤火吧。”
驸马?她的驸马萧挽么?
萧挽这才发现王无歌竟是醒着的。柔声一笑:“是下官考虑不周。”随手解了裘衣递给青提。
就见他不紧不慢走到炭炉旁边搓了搓手,继而来到床前,屈膝半蹲下以更靠近自己一些,关切道:“殿下何时醒来的?一切可还适应?”
王无歌注意力马上被他吸引——不全是因为他生了一张过分清俊的脸——还有过于温柔的语言、过分谦卑的姿态,以及与之不相符的、过于冷淡的眉眼。
眼前这人就是公主的合法丈夫。
史书中与她琴瑟和鸣,恩爱传为千古美谈,却又在最后时刻背弃她的、叛徒啊。
王无歌心中一阵恶寒。
她本人不善伪装,有什么情绪直接写在脸上,事后回想,自己这时候的表情一定十分精彩。但萧挽仿佛没看见,被王无歌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也不局促,而是自然而然握住对方的手:
“无论如何,醒了就好。”
觉华姑姑和青提识相起身,只匆匆嘱托了几句便要退出去,将空间留给小两口。
“姑姑等一下!”王无歌连忙道,“青提,你也留下。”
说完她不动声色抽出被萧挽握住的手,将他往外轻轻推了推。萧挽倒也识相,乖巧站到一旁。
觉华姑姑和青提不明所以。
“我要去北宫。”王无歌宣布,“我要见太后。”
王无歌有自己的考量。这会儿正值王谒和田启联合诛杀清河王、发动宣光政变之后,太后囚于北宫,纵使昔日权势滔天,现如今也难有作为。
彼时的淳太后,最为后人所诟病的或许就是私德不端,政治远没有后来那般般昏庸,王无歌并不在意这些,反正淳太后势力与田启王谒两相对比,也无非比烂而已——她要做的是在这八年里尽可能让自己过得舒服。
王无歌不能确定太后对她的宠爱是否如同史书中所记载的那样毫无缘由,她觉得自己应当主动做点什么刷刷好感。
淳太后现在虽被囚,假以时日就会重获自由,历史上是因为最大反派奇迹暴毙,右卫将军不明原因忽然倒戈,充满了玄学色彩。
公主本人在这件事情上并未发挥作用,这不符合自己预料中的主角拯救世界的套路,既然让她来到了这里,占据了这个身体,那就要利用起来,主动一点,争取在历史上留下一点自己无伤大雅的身影。
王无歌觉得自己很是机智,甚至有些热血沸腾。
说做便做——
“这......”觉华姑姑面露难色,虽然同样心焦,还是理智劝她道,“现如今有虎贲卫把守千秋门和万岁门,便是一只苍蝇也难以飞越,殿下贸然前去定会被随便找个理由拒之门外。”
“那又如何,”王无歌此时正充斥着一种开天眼一般的自信,也做好准备在这个已知因果的世界大杀四方,“这阉贼左右不过穷途末路了,本宫好歹是个正儿八经的公主,我去见姨母还要他同意?”
“殿下大病初愈,许是精神还未清明。那二人连太后都敢幽禁,皇帝都能挟持——”一旁的萧挽再度开口,“即便是殿下,怕是也无法穿过那几道宫门,去到太后身前。”
“不过......殿下说田启穷途末路,却是什么意思?”
王无歌再次看向萧挽,依旧是好看到令人无法忽视的脸,清冽温润的声音,但她很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语中淡淡的嘲讽。
“没什么意思。不过你是什么意思?是要我什么都不做,继续在家里混吃等死吗。”王无歌反问,“那可是我亲姨姨和我最疼爱的亲表弟,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受苦却无动于衷呢。”
萧挽没有马上答这话,而是不着痕迹地望了她一眼。
从方才开始他就察觉到了,公主神态语气都与以往不同,旁人都当是大病初愈之故,但萧挽却觉得甚是异样。这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就是不对劲。
休整了几日,王无歌再也等不及了,一定要出发。
觉华姑姑心内忐忑,一时摸不清殿下真正的心思,驸马人又在演武场,见无论如何阻止不了,也只好叮嘱侍卫统领吾宁:万事谨慎,情况不对即刻折返,莫要与禁军硬碰硬。
她住在永和里,向东大约五里就是小市。原本太后坚持在寿丘里为她建宅,一来是为了安全,离宫城也近,二来与平民有别。
但萧挽最初来京就被安置在这处,且无意与宗室们牵扯过多,公主本人也就迁就他住在永和里的宅子中。
路程不算近,到达万岁门时已是黄昏。
宫门紧闭,她取出太宫令递出车帘,那是先前太后赐予她的,为的是在皇宫内畅行无阻,免于通禀。但那是太后摄政时候的事,现在这方小小令牌已然不好使了。
果然,等了许久都未得到开门的指令,王无歌不知怎地,语调变得跋扈起来:
“我乃狩阳长公主,你们有几条命,连本宫的车都敢拦!”
很酷的台词——无须排练,张口就来。说完这句话,心内暗爽,这就是主角开局硬装的感觉吗。暗爽完又忍不住骂自己:真是小人得志,能不能有点出息......
帘外霎时寂静,王无歌更加得意,心道自己竟也在这里当了一回人上人,随随便便一句话就叫旁人不敢违抗,噤若寒蝉。
还没想完,就听到“噌楞”一声清脆的拔刀之声,是吾宁。
“哈哈哈哈哈......原是长公主殿下,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了。不过说来也算有趣,早前听说殿下患了怪病卧床不起,这一躺就是好几个月,且有的嘴巴长的在传,若真撑不到过年,您家里那位痴情的驸马会不会像传闻中所说的那样,余生都为殿下守寡,一辈子洁身自好呢。”
“今日一听这口气,却是中气十足。”对面传来一大段阴阳怪气的嘲讽,“可惜啊,无缘验证那个设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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