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穆清风打了个寒颤。

何仪性子倔强,但很懂人情世故;当初他跑到丰隆堂里去见何仪,何仪气急了也没有当众让他下不来台;就算私底下,她做事也很得体,提起林月殊不是称为林千户,就是叫做林大哥,从来不会直呼其名。

如今直接叫锦衣卫指挥使穆飏的名……她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穆清风眼睛直直望向何仪手腕,见她手上没有那串青金石手串,心头不详越发重了。

可穆清风面上不显,顺口回话拖延时间:“穆指挥是我们头,我有幸见过他几次,但没说过话……说起来,他倒是赏过我几次。”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应该怎么把事情遮掩过去。

何仪手下的针停住了。她慢慢抬头望着穆清风。

穆清风微微垂眼。他是狭长的丹凤眼,一垂眼就只能看见黑漆漆的眼睫,全看不清眼中的情绪。

他左手微微握拳,右手下意识摩挲着左手手腕上的青金石手绳。

他肤色深,青金石就越发显得湛蓝。

何仪苦笑着叹气:“那你认识柳智吗?”

穆清风摩挲青金石的动作立刻僵住了。他慢慢抬头望着何仪,一瞬间全部懂了——

方才柳智在外头拦着他,根本不是为了舅舅,而是为了他!

柳智把事情捅出来了!

穆清风心中一紧,忙涩声开口:“我——我认得他……”

“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何仪又低头绣着兰花。她声音很低,不等穆清风开口就自顾自说了出来:“你说不会瞒着我,遇见事情一起解决。”

穆清风默然无言。他确实答应过她,也知道她明白一切后会生气,可如今她太过平静,穆清风不由慌张起来——

她该生气,该狠狠地折腾他,该骂他、打他、冲他发脾气,而不是这样平静地绣花。

“小仪,”穆清风上前几步,直直蹲跪到何仪身前,两手握住了何仪手腕。他抬眼望着何仪:“我知道你生气——要打要骂我都受着,别气坏了自己。”

“我是穆飏不假……可我也是清风啊,我——我身份高些,就没人能欺负你了,也不用你这样辛苦,对不对?”

何仪低头望着穆清风,轻轻挣脱他的手,望着他喉头哽咽:“我没生气。”

“我有什么资格生气?一直都是你在帮我,是我有眼无珠,没看出你做了这么多的事情,还一直折腾你。”

“你说得对,是我先去招惹你的,我活该——”

“胡说!”穆清风恨声打断她的话,一把夺过她手中绣绷放在桌子上,见她眼睫颤动,声音立刻温和下来:“不是你招惹我,是我招惹你……我不想,总有千种万种办法离开你……”

“小智——”

穆清风的话生生截断在喉头。

这件事一定和柳智有关。以柳智的性格,大约柳智还轻薄了她。他平常喊小智喊惯了,如今还喊小智,会不会让她误会自己和柳智是一丘之貉?

可要是叫柳智,还是生生改变称呼,她会不会觉得自己薄情寡义,觉得自己冷血无情?

脑子转了又转,穆清风终于道:“小智……是不是给你委屈受了?”

“咱们一起去罚他,罚完了他再罚我,让小仪出气,好不好?”

穆清风声音低低的,似乎怕吓着了她;可他的眼睛直直望着何仪,何仪也低头望着他。

他蹲跪在身前,声音也好温和,姿态谦卑得不能再谦卑;他叫那人为小智,想来对柳智很是爱护;他直直望着自己,满脸满眼都是认真,说要给她出气,想来也是真的。

何仪又叹了口气。

她烦,不想见穆清风,可她不得不见。

穆清风喜欢她、不会离开她,但这事不算什么;真正让她头疼的是,何御史还在诏狱里关着,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

想着何仪落下了一滴泪:“穆清风,你真惹人烦。”

穆清风身子颤了一颤,声音也哑了起来:“是,我是不讨人喜欢……”

说话间,穆清风的手已经握住了何仪的手,何仪没有挣脱,只是叹息:“我真想和你断了——”

何仪手腕上骤然一重,又听穆清风低声哀求:“不要乱说,吵架很正常,吵完了,咱们接着过日子好不好?”

“我不敢,”何仪苦笑:“我有求于你。”

穆清风又抬了抬眼,何仪转头避开他的视线:“你坐吧,咱们开诚布公地好好谈谈。”

穆清风无声应了。他并不松手,只将椅子拉到身后,从始至终都没有松开过何仪的手。

何仪垂头不看他:“你会放开我吗?”

“……小仪现在气着,先别做决定,不然要后悔的。”穆清风避开问题,只握着何仪的手越发凉了。

何仪回握住穆清风的手,果然见他眼中跳跃着惊喜。她蹙眉:“你想丢掉我,我也要拦着你——”

说着何仪苦笑起来:“能不能,带我去见见何御史?”

穆清风面上一瞬狂喜,紧接着一瞬黯然。

她不会丢掉自己,可她留下,却是为了旁人,还是为了个男人。

穆清风不语,何仪落着眼泪又添了一句:“他帮过我,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穆清风脑中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话,又立刻否认掉。

不对,都御史何芳品行甚佳,何况他五十多岁了,是上一辈人,何仪绝不会喜欢他。

何仪只是,为了何芳,愿意忍着反感陪他。

穆清风心中越发煎熬了。偏这煎熬中还带着几分曙光,他想也不想地站了起来:“走,我带你去见他。”

何仪抬头呆望着穆清风,穆清风不由苦笑:“我早说了,身份高些,能做的事情也多些……快些起来,省的天黑了。”

“好!”何仪立刻站了起来,她笑颜如花,才站起来就往外跑,又被穆清风拽住了手腕,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你……还有事?”

穆清风:“……”

原来他只是一块通行的腰牌。

穆清风简直想笑了,也确实笑了:“诏狱里头冷,你多穿几件衣裳,穿好了就去。”

“好,我这就去,”何仪立刻松开了手,跑了几步又回头望着他:“何御史……身量如何?”

这回见穆清风太紧张,猛然能去诏狱,她居然连带衣裳都忘了。

“比梁叔高些,”穆清风努力回忆着:“随便拿吧,衣裳这东西,大些小些都能穿。”

何仪认真想了想:“和你比起来呢?你们谁高?”

衣裳这东西能大不能小。矮个子穿高个子的衣服,那没什么要紧的;可要是高个子穿矮个子的衣裳,那就有好多的不方便了。

“比我低点,”穆清风顺口答,说完了又愣愣望着何仪。

何仪一直都给梁从训做衣裳,方才她问何芳身量,穆清风下意识和梁从训做了对比,想着她是拿梁从训衣裳过去凑数;可方才她让何芳和自己对比……这是给自己做衣裳了?

穆清风立刻笑了,下一瞬笑容又消失了,忙高声道:“——衣裳还是合身的好,小仪我让人给他买,你别麻烦了行吗?”

何仪身影已经被屋子吞没了。她声音轻快:“不用,我自己做的,送过去心里踏实。”

片刻后何仪已经抱着包裹出来了,一看就知道是事先打包好的;穆清风想也不想地接过包裹,又笑望着何仪:“诏狱里头阴冷,你添件衣裳去。”

“我哪儿有那么娇气?”何仪一门心思全在何芳身上。她笑靥如花,拉着穆清风的手臂就要离开,又被穆清风拽了回去:“去穿几件衣裳,否则我不带你去。”

何仪面上的笑渐渐消失了。见穆清风神态坚定,全无商量的余地,只好蹙眉进了屋子添衣去了。

何仪一走,穆清风立刻将包裹放在桌子上,随后打开包裹,抓住衣裳轻轻一抖——

棉布衣裳料子厚实,虽没有亲身试穿,可那衣裳明明白白地合他的身量。

穆清风:“……”

真是给他做的衣裳!

“你做什么?”愣怔间,何仪已经一面理着衣裳出来了;见穆清风打开了包裹,何仪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衣裳,三两下将衣服叠好,口中还不住埋怨着:“你这是做什么……真是耽误时间!”

穆清风笑得很苦:“诏狱里头阴冷……这、春夏的衣裳有些薄,别带了吧,我让人给他置办冬衣。”

“真薄啊?”何仪心疼地皱起眉头:“我只做了这些……先凑合几天,回头我就给他买。”

“这回进了诏狱,我刚好弄明白他身量。”

“你愣着做什么?快走啊。”

穆清风笑里的苦越发淡了。

这回,他确实醋的有些不合时宜了,这事不好给她知道,只又望着何仪,见她穿的还算厚实,任由何仪提起包裹,自己却握住了何仪的手:“走吧。”

陡然被穆清风握住了手,下一刻,他手指与自己手指勾连,十指相扣,何仪动了两下,也没能挣脱穆清风的手。

他这是,不准自己松开他的手了?

何仪有些颓丧,偏她有求于穆清风,只得默许了这件事,大步向前走去。

穆清风被她拽着往前走,不由松了口气。

方才他故意去握何仪的手,还特意用那样亲密的握法,就是为了试探何仪的态度。

还好。她有些抗拒自己,但总算没有抛开自己。

只要她还用得到自己,就不会贸然说出分手的事情。

可何仪送给何芳的,明明是亲手为自己缝制的衣物……

穆清风有些醋,但更多的是疑惑——

林月殊怎么照顾何芳的?真用心照顾了吧?不会害得何仪和他赌气吧?

还有,这个何芳……又怎么救了何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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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遁后,锦衣卫头子堵门了
连载中林翠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