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湘予和他亡夫的相识可谓很简单，也就是李霖。
当时那个人其实是有些奇怪的，李霖的性格变化反差挺大的，一开始说是来考察龙水村民俗文化，后来又改嘴说是写论文。
到最后闷不做声地到陈湘予家里做工。
仿佛不是一个人似的。
陈湘予扪心自问当时为什么会答应那么荒唐的婚事，主要是因为他的身体原因，快扛不住了……
是男生，却又不像男生。
陈湘予小时候是有过自杀经历的，但是在河上飘了许久也没溺死，后来就放弃了。
阿婆后期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把陈湘予带到自己家里喂饭的，但是那毕竟是小时候的事了，陈湘予对于自杀当天的事，出乎意外地不记得。
忘记了。
也不知道怎么就飘在湍急的河流上了。
男人和男人成婚，毕竟有些惊世骇俗。
龙水村的村民却接受度诡异的高，几乎没有人说什么，反倒是阿婆一个劲地询问李霖，家中父母可同意，你不会抛下小予回去吧。
得到的答案始终都是，没有父母，不会离开。
听起来像是假的。
陈湘予对此不可置否，反正他的婚姻只有那口井是证婚人，法律根本没有效果。
可能就是过家家。
陈湘予目光短浅，只想着挺过二十岁，那段时间他像是早春开的花，散发着成熟的甜香。
他实在有些唾弃自己。
后来的事也都知道了，山洪暴发，家里全被倒灌泥浆了。
那天阿婆不在村子里，李霖去田里，只有他一个人。
陈湘予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冲到哪里去了，但再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救灾人员，以及李霖可能亡故的消息。
事情来得太快，仿佛像是一场游戏。
陈湘予老公死了。
李霖确实骗了他，他有家人，甚至后面还有人来找。
那户人听说龙水村的事上来给了他一巴掌，扇得陈湘予半响回不来神，尸体没找到，那户人又无功而返了。
但后来在山道的时候，听说那户人出了车祸，山道那边有落石，正好砸中了。
伤亡不知。
陈湘予只能自己给了自己一巴掌。
第一年是没有办什么白事的，陈湘予觉得没趣，想要自杀。
于是他就跳了井。
但是井水堪堪要溺死他的时候，水位就开始一点点地往下降，简直是出现了奇景，最后甚至只到陈湘予的脚踝。
他又死不成了。
最后记忆也残缺了，第二天就是阿婆在喂他红糖水。
陈湘予难得发了脾气，把碗摔倒了地上，然后闷声道，“阿婆，我没有冲你生气……”
“阿婆知道，阿婆知道。”
那一年的记忆时好时坏，想不太起来了。
第二年陈湘予偶尔得知了李霖的家人没死，心里稍稍平衡了下，但随即又厌烦起了那个人，做什么死在他这里。
陈湘予回想着相识的过程，觉得对李霖也不甚了解，那户人家来的时候提及了李霖有抑郁自杀倾向。
可他在相处过程中，一点也没看出来。
第三年，也就是今年。
陈湘予莫名其妙守了三年孝，至少在阿婆眼里是这样的，他想了想，索性就给他办个白事吧。
的确是没缘分。
但也就在这两天，陈湘予疑心自己夜里见了李霖的鬼，家里一团乱麻，阿婆孙子又在河边受了惊吓。
他刚刚才送走那个叫做**的男人。
陈湘予觉得有点烦，但也不知道具体是烦的谁。
他在堂屋里坐了一会，随后走到院子里，此刻已经不再下雨了，天只是阴沉，带来些凉意。
陈湘予望着院子里的那口井，井中的水面宛若镜子，倒映着一张眉目清秀的人来，犹如画中人一般。
这口井陪他的时间比较多。
家里没有其他人。
陈湘予看了一会，就起身走了，水井也在此刻又冒出泡泡来了。
大约到晚上他又去了躺阿婆家，看到孩子醒了就放心了，顺道给阿婆送了点地里去年结的花生。
那块玉石算是直接给孩子了，放他这里也是落灰，还不如保佑小孩子健康长大的。
阿婆很是不赞同，硬是要扯下来还给陈湘予，最后陈湘予没办法，只能说孩子刚好，再戴几天吧。
如此才作罢。
陈湘予回了家，重新去看了下床底的木箱子，里面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纸钱玩意，至少他看来算是吧。
有一些零钱，还有一些珍珠，那是镇子上收过来的。
他喜欢漂亮的小东西。
那块玉石……是小时候就有的，父母死的早，记不太清了，反正后来陈湘予穿了个绳，原本是戴在脖子上的。
后来不知道怎么不戴了。
反正也想不起来，索性就不管了。
陈湘予低头看了下手机，里面有个新的微信，那是那个叫做**的人。
他想了想，发过去一条消息。
——不好意思，你是个好人，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
陈湘予发完就把手机放下了，智能手机在他这里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顶多就是联系人而已。
他觉得身体昏昏沉沉，面颊有些泛红燥热，腿间有些粘腻，陈湘予觉得自己不是非得需要男人。
上一个死了就死了。
自己又不欠他的。
陈湘予忍着胳膊的酸痛，从柴房那边拿了个稍大的点的浴桶，每年的七月，他要用这个。
热水一瓢一瓢地灌进去，再放些适量的凉水，温度调整到适宜的时候，屋内已经弥漫了一层雾气。
陈湘予脱下衣服抬腿迈了进去，人进去的时候还滑了下，呛了几口水，头发湿漉漉地贴在白皙泛红的肌肤上，透出几分软嫩。
不男不女。
陈湘予冷眼看着自己。
他把头索性埋在了浴桶里，手腕轻轻地搭在桶沿上，水面上一点气泡都没有。
“唔……哈”一阵强烈的喘气声，伴随着水的四溅。
陈湘予气息不稳，很慌张地环顾四周，刚刚有人拉他。
但屋子里水雾还未散去，门那边也没有动静，不可能有人。
除非有鬼。
陈湘予顿时脸色变得难看，胳膊打了下水面，溅起来点水花。
“你死就死了，做什么来找我。”
“要是再吓我，我永远都不会再去后山看你。”语调尖利了点，陈湘予不是不怕鬼。
此言一出，那股视线胶着的感觉下去了一点。
陈湘予觉得自己脑子有病，但是又没办法，垂着下巴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水下的身体犹如白蛇一般，两条腿交叠在一起，若隐若现。
人就这么靠着浴桶休息，全靠着水温缓解。
他死也死不成。
没办法。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那相亲男就又来了，陈湘予觉得对方有毛病，但他又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
只能站在门前道，“我在微信上说过了……阿婆她是担心我，我本人其实没有多大——”
“是我长得不行吗？”男人低头看了过来。
陈湘予话一顿，倒是抬眸看了过去，说实话，他也不记得初见时这人的样子了，但是人怎么着也不能算丑。
还可以吧。
但陈湘予犹豫的时候，男人似乎就明白了，只是道，“不够好看，我知道了。”
陈湘予心想也不是这个意思，不是，他本来就不是这个意思啊。
再说了，这张脸……
他抬眸看过去，神色倒是一滞，是错觉吗，又白了点。
耳边怎么又一道痕迹啊。
陈湘予出于礼貌问了下，“你耳边是受伤了吗？”
这话一出，对方立马就抬手按住了，神色仍旧是不好看，只是重复地问道，“那小予你喜欢什么样子的人？”
陈湘予愣了下，觉得这个话题其实有些冒昧了，但他刚想拒绝，对方就又道，“我想知道，你告诉我好不好？”
对方似乎很落寞。
陈湘予只能随便说了说，“其实……没什么要求的，我……要对我好，不骗我，这个还是讲究眼缘的，坦诚相待就好。”
对方听到这话似乎有些受刺激，眼周有些泛红，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只是重复道，“坦诚相待……坦诚相待……”
陈湘予还是解释了下，“我现在不想谈对象了，我还想着去镇子上打工一段时间的，真的抱歉了。”
对方仿佛一下子提取到了重要信息，直勾勾地问，“小予要出去？”
陈湘予诚实道，“有这个打算。”
稀里糊涂地说了几句，男人就转身走了，倒是没有再纠缠。
这点陈湘予有点意外。
家里的确没多少钱了，陈湘予有存钱的习惯，他打算过了秋天，把东西种上再出去。
但事情变故的实在太快，他还没准备出去，市里的警察就找上了门。
原因是寻找一位失踪的青年。
照片上的人……陈湘予仔细对照了好几遍，有些疑惑道，“他是**？”
警察拧了拧眉，“同志，根据调查他来龙水村，长达三天没回去，家里那边报警了，这不是开玩笑。”
陈湘予有些尴尬地道了个歉，但他还是诚实地说，“名字一样，但是长得不一样。”
警察表情变了变，“什么叫长得不一样，龙水村这两天进来的外人就只有**一个，照片就是他，镇子中心的监控也显示是这个人。”
“村子里没有进两个人，陈同志。”
陈湘予觉得有些古怪，但还是顺着警察的意思说，“好，那是我看错了，他的确来过我家，但是前些天已经离开了。”
“你们的意思是，他还没回家，还在失踪？”
警察好脾气地说，“是，所以来找一下。”
他抬眸看了看面前这个年轻人的家，东西少的可怜，看着恐怕就不富裕。视线再扫到面前的人身上，他只有一个想法，这也穿的太厚了。
这都七月了，把自己裹得这么严实做什么？
“后面几天我们还会在这边找，这段时间可能还会再麻烦下您。”警察说了下话，随后就走了。
倒是没有多加惊扰。
陈湘予立马就在手机上发消息，但是那边已经没有回应了。
他不由得胡思乱想。
怎么失踪了？是因为他拒绝了？
不应该吧？
陈湘予担心阿婆，晚上又去了那里一趟，不过看起来警察并没有去惊扰老人家，听阿婆说只是有个年轻人问了几句话。
大抵是还不知道实情。
陈湘予陪了人一会，然后就回了自己家，他也不知道焦虑些什么，来来回回打扫了好几遍家务。
起码不要死——
起码不要死。
次日。
警方传来消息，说是发现了下游的尸体。
正是**。
阿婆心理阴影再加一层[闭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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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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