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进驿馆后,李琮栖在客堂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叶飞惊依旧是负责打点好一切。此时天色已晚,驿馆内聚集了不少人。店伙计端着各色香气喷喷的鸡鱼肉菜,在客堂内来回穿梭。拾月尽量控制自己的眼睛,不去看,默默咽了口津唾。

她跟在叶飞惊身后,想着自己现在是男子打扮,就算同青衣男住一间也没什么的。又想,她的包裹里还有烧饼,等回到房间,就可以大快朵颐了。

没成想,青衣男竟又要了三间房,而后还叫她一道用饭。

拾月心惊,忙摆手拒绝。叶飞惊就拽着她的包裹,给她带到了桌边,按在了李琮栖对面的位置坐下。

拾月再次感慨,男女之间力量悬殊如此巨大。她学了四年的剑术,武力不敌仨壮汉。在这精瘦的小白脸面前,亦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存在。都没看出他使力,轻轻松松地就把她拽了来。

难道自己的武艺,就只配偷钱袋吗?

既坐之,则安之。她要镇定,不要被他们的身份吓到,哪怕是官。如今已经出了荧州地界,应该不会有人知道她在京都的长升殿后院做过什么。

被叫来一道用饭,拾月受宠若惊,思来想去,认为自己还是得表个态的。纵使面上涂了黑粉,也到底是个脸皮薄的姑娘家,不好意思什么贡献没有,就蹭住又蹭吃。

青衣男之前说留下她,是为了让她帮忙照看黑衣男,可拾月这两天通过眼角风悄悄观察,觉得黑衣男除了脸色比较白,身上有淡淡的草药味儿外,步伐沉稳,脊背挺直,属实没看出他虚弱来。且他长得玉树临风,一表人才的,她若主动上去搀扶讨好人家,是不是挺让人丢面儿的。拾月不好自作主张唐突下手,便在上桌后,就先对着黑衣男,表达了洗衣裳抵债的想法。

李琮栖了然,当即交代了叶飞惊,饭后把脏衣裳交给拾月。

跟一个来历不明的刺客同桌用饭,叶飞惊心下觉得对不住王爷,可他又不懂跟哑巴交流。总归不能一直这么不明不白的带着她,什么都不做,放任她藏着掖着,更是危险。

没有法子,只能让她上桌了。

好在这人尚算有自知之明,都不夹菜,单就着水吃了一碗白饭。看得出她很饿,不过用饭的姿态倒是讲究,不疾不徐,樱桃小口,细嚼慢咽,绝对不像没有家流浪在外的孤儿。

她在说谎,昨晚他们就看出来了。不过王爷没有追问,想必是要她放松警惕。

思及此,叶飞惊伸出木箸,给她夹了满满一碗的菜,又给了她一个馒头。

“一会儿不是要洗衣服么。”叶飞惊说,“吃这么少,怕你洗不干净。”

拾月抿唇,觉得有道理。

叶飞惊又要了壶酒,也有她的份儿。

拾月从前只尝过一次酒,觉得辛辣难喝,便未再试。可眼下,青衣男刚刚热络地给她夹菜,让她多吃。她也不好转眼就拂人家面子,只得拿起酒杯忍着辛辣火灼之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水清澈,味道也不难闻,但是入喉即如刀割,宛若受刑。

这有什么好喝的?难道他们不会有这种感觉吗?

拾月回味间,叶飞惊见她杯空,又给满上了。

也是,自己现在乃男子身份,能喝酒才正常,扭捏拒绝会惹人怀疑的。想到这里,拾月在碗中菜吃到一半的时候,又饮下了第二杯。

叶飞惊随即又给她倒满,拾月在把碗中食物彻底吃光后才喝下。她冲着对面的黑衣男比划:“不能再喝了,一会儿还要洗衣裳。”

李琮栖:“衣裳不急着洗。”

拾月比划:“我的衣裳该洗了。”

李琮栖:“可以送你两件。”

拾月闻言,目光移向了黑衣男的衣裳。黑绸银线纹,精致腰封,虽不见复杂装饰,低调内敛,却也能够看出来做工精细,质地金贵。她垂眸瞧了眼自己身上的破布,意识到她可能被嫌弃了。

“我的衣裳可以给你一套。”叶飞惊说。

他专顾着琢磨这个人了,都忽略了她的衣着,实在是太寒碜了。出门在外穿成这样,跟流民有什么分别!

他又大意了!

就算承王隐瞒了身份,也不该跟这样的邋遢鬼同行。

拾月摇头,表示婉拒。

叶飞惊却视若无睹,他说:“今晚还是你自己一间房,不过想到你逃过一次,我有点不放心。”

他目光上下打量她,像在找什么似的。

“你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放在我这里抵押,也好让我们安心些。”

拾月知道自己理亏,在这两人心里指不定多么恶劣呢!青衣男的话,她无可反驳。拾月也没用多少时间思考,便冲着对面的黑衣男比划道:“我可以写借据,按手印。”

这二人能进驿馆,大概有官职在身,在意这个,也是情理之中。

“同行一场,不问来路,借据又算得上甚么凭据。”李琮栖声音清冷,语气不容置疑。

意思就是,不行。

叶飞惊看不懂小哑巴的比划,有些事,就得李琮栖亲自来做。不过他对戏耍傻瓜的游戏提不起兴致,所以点到即止。

拾月明了。确实,他们都没告诉自己叫什么名字,想来也只当她是搭伴儿顺路的。她想了想,从头髻上拔下银簪,放到了桌上。

她束发是先用绸带把发髻绑紧,再插簪。只是个装饰,不用也行。若非要用,拿木箸削一个也是可以替代的。

“这个,不值钱吧?”叶飞惊拿过簪子,装模做样地认真打量,“能值一两银子?”

拾月暗叹了口气。她知道这支银簪卖不了几个钱,但却是她身上,最值钱的物件儿了。

“我们不是在乎银子,只是不想做冤大头。万一你半道上一个不顺心,再跑了……”叶飞惊撇撇嘴,娃娃脸上显现出了一抹悲色,“我们得多心寒啊!”

“东西只是暂时放我这里,又不是不还你。”

拾月把叶飞惊的表情尽收眼底。她面色肃静,心里忍不住琢磨,黑衣男到底有什么病啊,竟然这么想要留下她。他们宁可花钱养着她这个暂时看起来还毫无用处的陌生人,也不及时止损。

拾月顿了顿,又比划:“你们别管我了,及时止损。”

“这支簪子我不要了。”

“这是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

她不是非要南下不可。如果他们放任她自生自灭,那她就有两条路可选择,南下或者留下。

留下,就方便等风头过去,悄悄回京。不过现下情形,选择权在他们那边。

叶飞惊疑惑地看向李琮栖。

李琮栖道:“她想走。”

叶飞惊立时急了,起身拍了下桌板:“你身上没钱又不会说话,离开我们恐怕过不了几天,就饿死街头了!”

“看你长得挺机灵的,没想到这么不识好歹!”

拾月被唬得双肩瑟缩了下,内心讪讪,不觉红了脸,同时想起了刚从京都逃出来那两天的窘境。

她这几天都在犹豫,观望。现在虽然没有听到什么风声,也没看着海捕文书,却不能保证官府以后不会通缉她。眼下有现成的安然日子 ,她又何必为了不确定的以后去自讨苦吃呢!万一离开了他们,真的露宿街头,甚至更倒霉一点,被人牙子变卖了去,那岂不是自掘坟墓死得更快。

将心比心,如果自己做了件好事,到头来对方非但不感恩,还一走了之,好心被当作了驴肝肺,确实会感到愤怒。

如此,这二人想要她的一件贵重物品,以求心安不被背叛,也是人之常情。

拾月在两人的目光逼视下,急速宽慰了自己,也交出了身上唯一的贵重物,匕首。

她比划:“我就只有这个了。”

叶飞惊毫不客气地拿起匕首,认真端量,“是你的?”

拾月点头。

“不是偷的?”

拾月摇头,对着李琮栖比划:“别人送的。”

云瑶在尚德书院结识了两位好友,一位是当今圣上的三皇子李晌,一位是相府公子温长纾。去岁,云瑶十六岁生辰那天,邀请了这两位同窗,在京都最负盛名的食肆全香楼庆祝,也带上了拾月。

三皇子送了一把匕首给云瑶做生辰礼,云瑶见这东西实用,回家后,就转手给了拾月。温长纾要年长他们几岁,已经离开了书院,他知道云瑶在意拾月,所以答应有空闲会多带拾月出去见见世面。

云瑶不在家,林夫人整日盯着昊锦,生怕他被殷妙所害。而林翰对拾月向来甚少关注,权当她是林夫人的人。故此拾月每日给殷妙抄完书后,余下的都是一个人独处的空闲时间。

那日,温长纾朝她所住屋子的窗棂上掷了张字条,约她晚膳过后出去玩儿。这样的事先前已有过两次,也是拾月在林家的这十年来,鲜有的几次出门机会。鉴于对云瑶好友的信任,以及自己也想要见见世面,所以每回拾月都欣然应下。

为了不给林家添乱,也不给自己找麻烦。她出门前会仔细易容,扮成面皮黝黑的男子,翻墙出去。

没成想,最近这次出门,竟惹上了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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