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晚月确实回了王家。
跟着却来了两个看不出来头的人。
那女俢雪肤花貌,容色极好,只是唇向下微撇,眼睫半垂,一副清冷淡漠的样子。
那男俢乌发雪衣,朗眉星目,唇边似乎噙着一抹淡淡的笑,临风玉树,风姿动人。
无论怎样都不像寻常人。
王十三摇扇,故作风流,朝他们三人走来。
“晚月归来怎么不和我一声,难道是这几年我们兄妹情淡泊了么。”
王十三笑意盈盈,容貌称的上是俊秀,却使王晚月面色一紧,手指在袖中蜷缩起来。
王晚月知道王十三其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仗着是王家嫡系人,一副纨绔子弟相,做了许多荒唐事,此人极爱美色,在云州无恶不作,常常强抢男女,对于不依他的人使尽了阴司手段也要得到,却在玩腻了后随意丢弃。
两人平日里并无交际,彼此仅仅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王十三,你发什么梦,我与你何来的兄妹情。”
王晚月冷冷地瞥着他,似乎要这样将他逼退。
王十三却是不惧,甚至更向前一步。
王晚月天资平平,虽是家主养女,可家主对她并不上是重视,王家家主把她从山野凡女提拔成王家养女已是深造大恩,她自身材质并不算是好,花费再多力气也是枉然。
王十三自持身份,他可是正儿八经的王家人,与王晚月这半路来的不同,并不她放在眼里。
他望着眼前的今昔和秋霜浓,咽了一口口水。
美,真美啊。
这么一看,他平日里收的都是什么货色啊。
只是有一点忧虑。
虽然王十三不觉和王晚月此等平庸之辈一起厮混的人会是什么他对付不起的人,可此等姿色不似凡人,还需试探下为好。
接着王十三又拐弯抹角,在秋霜浓嘴角笑容不变的回答与今昔的无视之后,得出了这两人既不是俢仙四大家族,也不是大宗门弟子的结论后将扇子一收,毫不掩饰地用色咪咪的眼神瞧着面前那对男女。
“姑娘好若天仙下凡,在何处都是埋没,云州王家的名头你可曾听闻,不若屈居此处,也不算委屈了你。这脸——”
语音越来越放肆下流,却猝不及防被打断。
王十三还未反应过来,便见秋霜浓将他欲要伸向今昔的手打落。
王晚月松了一口气,放下了按在剑上的手。
王十三平素嚣张惯了,哪次被阻止过,正待发怒,却清清楚楚瞧见了秋霜浓的脸。
那张温润如玉、光风霁月的脸依旧没变,只是嘴角的笑容不见了,眼似弯刀,这使得他更添一番孤月寒霜的风采。
王十三不由看呆了。
他一愣怒意也稍减,心头也发痒。
“呵……不想这位公子也是风姿动人……若是你们一同从了我,我也不是不能放过你……”
“公子不好了!”
王十三的话三番四次被打断,心中怒火中烧,一看是他的仆从王二,王二灰头土脸气喘吁吁往他这里赶来。
对于这姿色平平无奇的仆从,王十三可不会客气,一脚踹在了王二心窝,犹不解气,连踹几脚将心头怒火发泄了出来。
“什么狗东西,不好,本公子有什么不好,我看不好的是你这狗奴才。”
那王二被打得哀叫连连,却不敢放松,他苦着脸道。
“是狗奴才的不好,可是公子,确实是有大事发生了。奴才不敢不告诉公子啊。”
王十三又一脚踹了过去,喝道。
“还不快说。”
王二便将一切娓娓道来,原是王十三前些日子强收的第二十八房小妾出了事,那二十八房小妾原是本地一凡人女子,亲戚皆亡,只有一幼时失散姐姐,王十三稍作手段便强行纳入房中,却不曾想那失散长姐阴差阳错得欲机缘拜入大宗门长老门下,成为记名弟子,现在,那长姐杀上来要讨要其妹,要一个说法。
王十三听后嗤笑一声,不以为然。
“不过是一记名弟子,能奈我何,难道那长老要为区区一记名弟子与我王家作对么。”
只是事情到底要解决,王十三望着今昔与秋霜浓,不无遗憾地走了,只是还想着解决此事再设法强纳了那两人。
“难怪……”
今昔低叹一声,心中已有了计较。
云州王家不愧是藏污纳垢之地,外表光鲜亮丽,内地却腐烂发臭。王十三的身边怨气围绕,几乎将他整个人包围其中,那是他做过的恶,惨死在他手下之人的负面情绪紧紧围绕在他身上,使得几乎看不见他的人,但王十三毫无知觉。
今昔见过很多王十三这样的人,也杀过许多王十三这样的人。
是此时杀了他呢,还是待事了后再杀。
——在刚刚王十三靠近她时,今昔这般想着。
所以王十三就这么走了,今昔也不无遗憾。
连一人都有这般怨气,那整个王家的人怨气又有多大。
今昔半垂眼帘,心不在焉地想着。
“抱歉……”
王晚月知道王十三对今昔没什么威胁,可还是有些说不清的愧疚。
就好像月儿不该被泥浆玷污,美玉自当无瑕,今昔被王十三言辞侮辱,即使今昔不在意,王晚月却无法不在意。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一刻恨自己的弱小。
王晚月五岁时被测出是单灵根,即使是半年后被发现是误会,她实则为三灵根,阿倪奉承她的人在发现王晚月确确实实为三灵根又不得家主重视后对她落井下石,想着法来折磨她。王家家主不在意这些,只有一条,不许损坏王晚月的身体,不得伤害她的命。
在外人看来,王晚月好像什么都失去了,天之骄子一朝跌落泥潭。但王晚月并不在乎,她只想为王家村里的人报仇。王晚月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个晚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一切都是漆黑的,她贪玩从跑去了山后边玩,然后当她回家时,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漫天遍地的血,她跌跌撞撞地跑回家,尖叫一声发现了爹娘的尸体,她颤抖地又往外跑,踩到了什么东西狠狠摔倒在地,膝盖上都是血,王晚月却毫无知觉似的。
因为她终于看清了跘倒她的是什么。
是邻居大婶的头颅。
平日里总是和蔼地笑着喊她小月,温柔让她不要客气来家里吃的人,此刻脸上却满是害怕与惊悚。
王晚月终于晕了过去。
王晚月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成为了云州王家的养女,同样姓王,在所有人看来,云州王家的王却似乎比王家村的王高贵不少,王晚月因祸得福,该庆幸才对。
但对于王晚月来说,她好像永远停在那个满是血的晚上了。
相较起来,只是灵根错判又算什么呢,王晚月只想做一件事,杀了那个灭王家村的魔俢。
为此,王晚月做什么都行。
云州王家的人都说王家村的人是被魔俢灭门的,是王家家主救她出来的,王晚月本不该怀疑她的救命恩人,只是……
王晚月想着近来发现的事,不由抿了抿唇。
她凝神不去想这些旧事,低声为今昔安排了住所与衣食。
王晚月虽不受重视,可到底是王家家主的养女,是云州王家的嫡系。
今昔还是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谢过了她,在她耳边留了一句话。
王晚月有些困惑,却还是点了点头。
今昔同秋霜浓回了王晚月安排的屋子里,今昔看着王晚月送来的汤面,用筷子挑动着张嘴吃了下去。
食物落在胃囊里变成力量,今昔摸着胃的位置,想着好了很多,比之前前几次好。
今昔前几次复生不能掌握她的胃口大小,要么是直到胃部收紧才感到饿,要么是拥涨到让她想吐才停。
今昔失去了很多东西,这大概属于无关紧要的一件事。
但秋霜浓不这样认为。
秋霜浓此刻紧紧地盯着她,长眉皱起。
并无寒冷的味道,但是眼里满是担忧。
今昔难得的笑了,道。
“你一副我快要死了的表情是作甚,只是一些小事,你若是在意我慢慢道与你听就是了。”
“不要说“死”好不好。”
秋霜浓低低哀求道,深切的眼睛里看着她,满是痛苦。
今昔这才想到秋霜浓是想起了第一次遇见她时她惨烈的模样——只剩头颅。
可是那又有什么,在今昔的前几次复生中,有过太多太多比那还惨烈的事了。今昔曾经被开膛破肚过,曾经□□惧亡过,曾经全身肢体发生畸变轮落成她也看着恶心的怪物过,若是每一次她都痛苦,那便是数不清的痛苦了。
但今昔没有反驳,反而低头认真道了一声。
“好。”
因为今昔想起来了。
每一次,在过去的每一次,秋霜浓都陪她死了,为她死了,替她死了。
就算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过去的每一次都不记得了。
可是今昔记得。
这样就够了。
秋霜浓得了今昔的承诺,极慢极慢地笑了,露出了一个青涩、羞涩的笑来。
这与他平时里的笑不同,极生涩。他平日里笑得很熟练,笑容总是不变,连笑容弧度都不变,厉害的是依然让人觉得他君子如兰,清风朗月。秋霜浓在她面前就不这样,从来不这样,他老是用一种快哭出来的神情看着她,这一次她一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在哭。
泪水从两颊簌簌流下。
秋霜浓大概不知道今昔在想着他的泪水,他此刻仔仔细细将今昔没吃完的面吃完了。
秋霜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就是这么做了。他一遇到今昔,就好像什么也不明白了,好像变做了世间最蠢的人,蠢人会做许多蠢事,秋霜浓本来是个极聪慧的人,一生之中少见做过几次蠢事,秋霜浓却甘之如饴。
他吃的很认真,也许是因为热气腾腾的面,他的眼尾染上几分脂红,唇上沾上了些许汤汁,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今昔递给他的手帕,将唇擦拭干净了。
伸手的时候秋霜浓的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今昔的手指。
他浑身一颤,耳根也染上嫣红。
他佯装无事,挑起了另一个话头。
“那个时候,你和王晚月说了什么呢。”
“我只是让她如果有想不明白的事,随时可以来找我罢了,云州王家……呵……”
今昔轻轻地笑了,一直半敛的眼睫似乎也睁大了些。
秋霜浓无法发笑,因为他想起了另一件事——王十三。
那俨然在他眼中是个死人了。
在他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着今昔时,秋霜浓的怒火前所未有的燃了起来,他费了好大劲忍下。
秋霜浓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让王十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他一种也不能用。
因为今昔,今昔有她要做的事,他不可以因着他自己阻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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