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气温渐热,刘辛未和爷爷刘石佛将兰花一盆一盆搬回了温室。
自从养花的任务交给他们爷俩,应溰就不再多问。养什么花也随他们爷俩决定,应溰只需看一眼他们挑出来的品种,就放心交给他们去种植了。
园子里本身种了不少多美兰,这种兰花本生于西部丛林的岩石之上或者溪水河畔。最初的一株是应溰住进园子之后,从机械所的同僚那里买来的。
应溰本来对花道并非着意,偶然听到同僚议论此花,得知此花名字后,便花重金买了回来。
传闻白沙寺的明枡法师,擅花道,得一株兰花,因花瓣形状形如小鹿,起名为鹿呦鸣兰。寓意呦呦鹿鸣。鸶州里遂兴起一股种植状如动物的花种的潮流。黄蝉兰、虎头兰、兔耳兰等品种的兰花走俏。应园里也种植了不少这些品种。
但是在刘辛未的眼里,这些花都不及温室一隅的那株状如拖鞋的步履兰。
步履兰花生据说产于大西洋彼岸一个海岛上。花瓣形状如女子所穿拖鞋,模样娇俏,栩栩如生。移入应园花房已经十三年,依旧娇贵无比。
十三年前,年仅五岁的刘辛未,第一次遇见应溰,那人将这株珍贵的兰花,放在他手心。眼前的人是如何矜贵,却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尊重和信赖。年纪尚轻的他自那时起,便对这株兰花着了迷。
彼时他尚年幼,被那珠珠兰花迷了眼,因此经常偷偷潜进花房。可是他最想见的那一株却被他的主人藏在了最里面,还上了一把厚厚的锁。隔着厚厚的玻璃,他小小的手却怎么也摸不到,只能远远地望着。如不是那日被应溰抓个现行,大概他永远也打不开那把锁,更不能亲自摸一摸那模样奇特有趣的兰花了。
应溰将花房的灯打开,灯光刺眼,小孩子被吓得哆哆嗦嗦。应溰将孩子唤出来,问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爷爷呢?”
“没有没有……不关爷爷的事,是我一个人跑进来的,爷爷不知道。”男孩极力否认。
应溰低下身子,问道:“你是刘石佛的孙子吧?”
男孩点点头又拼命摇着头。
应溰微微一笑,轻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咩。”小男孩低语道。
“阿咩……阿咩……可是咩咩叫的咩?”说着应溰竟然模仿起羊的叫声。
男孩重复了应溰的话,也学着小绵羊的声音咩咩叫道。
应溰微微笑道:“那你大名叫什么?你爷爷姓刘,那你叫刘什么?”
“刘阿咩。”男孩回答,“我属羊,就叫刘阿咩,大名和小名都叫刘阿咩。”
“那你想读书吗?”应溰问道。
阿咩摇摇头,说:“我不想读书,我想给老爷养一辈子兰花。”
“那可不行。”应溰轻弹了下阿咩的额头,说:“要给我养花,必须得读书才行。”
阿咩说:“那我读书。只要读书,老爷您就让我养花了是不是?”说着望向了玻璃柜子里锁着那盆步履兰花。
应溰点点头允诺,并说:“阿咩,我给你起个新名字好不好?”
阿咩点点头。
“未,羊矣。天干 “辛”,地支 “未”,叫你‘辛未’如何?刘辛未,你可喜欢?”
阿咩可不懂什么天干地支,只是他既崇拜又敬畏老爷,觉得既然老爷要给他改名字,那就是他名字该改。况且老爷这样的人,起的名字一定是极好的。于是阿咩点点头:“辛未,我是刘辛未了。”
“刘辛未是你的大名,小名阿咩还是留着,那样叫着亲切。你爷爷他也一定叫着你小名更加习惯。”应溰道。
阿咩不仅有了新名字,第二天他还收到了一个更大的惊喜。应溰命人将玻璃柜的钥匙送给了他,终于他可以近距离观看那株神奇的步履兰花了。
刘辛未像馋糖果一样痴迷着那株锁在玻璃柜里娇艳欲滴的步履兰花,小小的心虽然有无数次想占为己有的愿望,却不曾想到真的能每日每个时辰都能看到它。只要他愿意只要他有时间,那株步履兰花就在那里,等着他。他甚至觉得它也是盼着他的。你看他才一个晌午没来,步履兰的叶子上就有了一丝丝灰尘,它是不是也在想他。
在应园里,刘辛未没有一个同龄的小伙伴。整个园子里只有他一个小孩。没有同龄小伙伴一起玩耍是无比落寞的,还好他有了一株步履兰,细心看护,用心照料。
可即算是无比小心,万分在意,有一次他还是不小气碰掉了那株兰花的一个叶子,他伤心不已,暗自掉泪,竟然连着好几天不吃不喝。
他的爷爷刘石佛见他闷闷不乐,日渐消瘦,硬是要他把一大碗米粥喝掉。刘辛未倔着不肯吃,爷爷便细心哄着他。不料一口下肚,瞬间就唤回了他的味觉,连着饿了好几顿的他端起碗,咕噜噜几口就把一大碗米粥喝光了。
刘石佛一边擦着他嘴角的米糊,一边关心道:“阿咩啊,你总算是开口吃饭了。可吓坏爷爷了。你到底是怎么了?是园子里有人欺负你了吗?”
刘辛未摇摇头。
“那是哪里不舒服了?你快和爷爷说说,这几天爷爷都快担心死了。”说着,他撸起刘辛未的袖子握着他细窄的胳膊说,“都怪爷爷没本事,把你养得太瘦了,小时候饥一顿饿一顿,害你跟着爷爷受苦了。”
刘辛未遥遥头,终于开口:“爷爷,不是的。没人欺负我,我也没有不舒服。”
“那你到底是怎么了嘛?怎么就不开心了?”刘石佛继续问道。
“爷爷……我把兰花的叶子给碰掉了。”刘辛未低头道。
“我还以为是怎么了,叶子掉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只要不是那锁在玻璃归里的一株,就没事的。”爷爷握着刘辛未的胳膊安慰道,却见他的孙子眼光扑朔躲闪,他突然着急道:“你……不会是那株兰花吧?”
刘辛未咬着嘴唇更不敢说话了。
刘石佛急地把他从床上拽了起来:“你个不省心的!弄坏哪株花不行,偏偏碰那一株,你知道那株兰花有多贵?那应老爷锁起来又为了什么?”说着抄起门后的一把扫帚就往刘辛未屁股打上去,边打边骂:“你怎么打开的锁?哪来的钥匙?你从哪偷来的?小混蛋,你个不争气的,你居然学会偷东西了!”
刘辛未连连后退不得,刘石佛又气冲冲喊道:“你个混账小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你别跑!你还敢跑!你给我好好去给老爷赔罪去!”说罢,便捉起躲在门后的刘辛未往应园书斋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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