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转,再见阿依沙一行人,已是数月之后。
林清寒正和一位从江南来的大客商洽谈一桩丝绸生意。这客商,游走商场多年,见多识广。当提及长安凌云阁的乐舞时,言语间颇有向往之意。
为投其所好,促成合作,林清寒便订下了凌云阁视野最佳的雅间。
当日的演出确实精彩绝伦,无论是编舞、配乐还是舞者的技艺,都堪称一流,引得那客商频频点头。当压轴的舞蹈登场,林清寒端着酒杯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
那随着悠扬胡乐翩然起舞,身姿娴熟曼妙的,不是阿月和小时又是谁?她们显然已是凌云阁的台柱,妆容精致,舞衣华美,与当初在惊鸿坊初演时的青涩已是天壤之别,唯有那眉眼间的灵动与默契不变。
客商看得如痴如醉,目光紧紧追随着台上的身影,一曲终了,抚掌赞叹,随即带着几分酒意与商贾特有的倨傲,对林清寒笑道:
“林公子,今晚这舞确实妙极!你若是能让这两位姑娘来雅间一叙,我近距离见识一下这长安顶尖的舞姬的风姿,”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施恩般的意味,“那批丝绸,我便应了,如何?”
林清寒脸上的客套笑容瞬间凝固,握着酒杯的指节微微泛白,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这老狐狸,行走南北,什么没见过?此刻提出这般要求,分明是借题发挥。长安顶级乐坊的舞者,尤其是已然成名的台柱,自有其风骨。即便是那些达官贵人,也需讲究规矩,不会如此轻慢。
这陈老板,分明是在用一件林清寒根本不该去办的事,来故意刁难。
林清寒的指尖微微发凉。客商并不知道她与此间舞者相识。
但正是这份相识,让她更加无法开口。一旦她今夜开了这个口,那将把两个姑娘置于何地?她们在凌云阁辛苦挣来的名声和尊严,难道要因为她一单生意而折损?
今夜她能请动,明日别的豪商权贵知晓了,是否也会提出同样的要求?到那时,两个姑娘又该如何自处?
她可以为了生意周旋、让步,但绝不能以牺牲他人的尊严为代价,尤其是……她视作朋友的人。
就在林清寒下定决心,要拂袖而起的时,一名舞坊的伙计来到雅间外,通过林清寒随行的侍从,递进来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
林清寒疑惑地展开纸条,落款赫然是——阿依沙。
阿依沙看到了雅间内的林清寒,约她演出结束后一叙。
林清寒下意识地抬头,向舞台侧方望去。果然,在那光影交错之处,阿依沙正站在那里,见她望来,毫不避讳地朝她挥了挥手,脸上带着熟悉的笑意,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即使在远处,也仿佛有着穿透人心的魔力。
“你认得她?”一旁的客商敏锐地捕捉到了林清寒的目光和细微的表情变化,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当他看到阿依沙时,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惊异。
与阿月、小时那种鲜明西域风情的美貌不同,阿依沙融合了东西方的优点,既有西域女子的深邃骨相与立体轮廓,又兼具了中原女子的婉约眉眼,尤其是那双罕见的琥珀色眸子,在灯火下流转着神秘而独特的光彩,令人过目难忘。
“相识一场。”林清寒语气平淡,不欲多言。
那客商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猎物,刚刚对阿月、小时的兴趣瞬间转移,他身体微微前倾,:“可否请这位姑娘过来坐坐?”
林清寒的脸色这次是毫不掩饰地沉了下来,比刚才更为冷硬。
客商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笑着解释,:“林公子别误会,陈某绝非好色之徒。只是……走南闯北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独特的人物,心下好奇,只是想结识一番,绝无他意。”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可听在林清寒耳中,却更加刺耳。这老家伙,是把阿依沙当成了什么稀罕的物件吗?想要近距离观赏、品评?这种将人物化、带着居高临下审视意味的“好奇”,比直白的好色更让人感到厌烦。
看着客商那副自以为得体、实则毫不尊重的模样,林清寒周身的气息都冷了下来。
这单生意,不做也罢。
“陈老板,我林家确实很想和您做成这笔买卖,”林清寒的声音清晰而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但要我出卖朋友,林某人做不到!抱歉!”
说完,她不再看陈耀先一眼,拂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下楼梯。她心里憋着一股火,既因那客商的轻慢无礼,也因自己为了生意,要与这样的人打交道而感到自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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