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理念碰撞

不是情绪的冰冷,而是某种……更物质化的,近乎金属的冷感。

陆雪折眸光一凝。“金线……”

“大人!”一名差役快步进来,手中捧着一物,“在苏小姐妆奁底层暗格,发现此物。”

那是一个小巧的、未绣完的香囊,针脚细密,却只完成了一半。奇特的是,所用的丝线,正是那种闪着冷光的特殊金线。香囊上,隐约能看出一个“铭”字的轮廓。

陈铭?众人皆是一怔。林归晚却轻轻“咦”了一声。她起身走近,并未用手触碰,只是仔细看着那香囊的针脚和配色。

“不对。”她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陆雪折看向她:“何处不对?”

“针法。”林归晚指着那未完成的“铭”字,“苏小姐的绣品,我曾细观。她惯用‘套针’处理字体边缘,以求圆润。而此处的‘接针’,虽模仿得极像,却更显急躁,少了苏小姐那份沉静的心气。”她抬起眼,看向陆雪折,“这香囊,恐怕并非出自苏小姐之手。”

有人,在冒充苏婉清,用这金线绣香囊,是想将嫌疑引向陈铭?

厅内气氛陡然变得更加诡谲。三个嫌疑人面目模糊,而这新出现的证物,又将线索指向了更深的迷雾。陆雪折看着那金线香囊,眼神锐利如刀。

“看来,有人比我们更着急。”

苏府前厅,香炉里上好的沉水香烧得正沉,烟气笔直,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那股沉重。下人们垂手侍立,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什么。苏承泽坐在主位下首的酸枝木椅子里,不过一日光景,这位素来注重仪容的礼部侍郎仿佛苍老了十岁。官袍显得有些空荡,眼圈深陷,嘴角两道深深的法令纹如同刀刻。他双手紧紧攥着膝盖上的衣料,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陆雪折坐在他对面,官服挺括,神色是一贯的冷静。林归晚则坐在稍远些的窗边椅子上,捧着一杯丫鬟奉上的热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平和的神情,她似乎只是在专注地欣赏窗外那棵叶子已落了大半的石榴树。

“苏大人,节哀。”陆雪折开口,声音清凌凌的,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苏小姐之事,本官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苏承泽像是被这声音惊动,猛地回过神,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声音沙哑得厉害:“有劳……有劳陆大人。小女……是突发急症,不幸……不幸亡故。”他这话说得艰难,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一种刻意强调的意味。

“急症?”陆雪折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苏小姐平日身体如何?”

“尚可……只是近日为了宫中遴选,日夜赶工,怕是劳累过度,伤了心神……”苏承泽眼神有些飘忽,不敢与陆雪折对视,目光掠过一旁安静坐着的林归晚时,更是飞快地闪开,仿佛那温婉平静的目光能看透他心底的秘密。“府中郎中来看过,也是这般说。”

林归晚轻轻吹开茶沫,抿了一小口。茶是好的,只是水似乎煮得老了些,入口微涩。她没有看苏承泽,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极力压抑却依旧无处遁形的焦虑。那不仅仅是丧女之痛,更像是一种……被什么东西紧紧扼住喉咙的恐慌。他在害怕,害怕真相被揭开。

“原来如此。”陆雪折语气平淡,听不出信还是不信,“不过,苏小姐去得突然,现场又有些……不同寻常之处。按律,需得仔细勘验,方能定论。”

“不必了!”苏承泽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态,猛地吸了口气,强行压下情绪,放缓了语调,却更显刻意,“陆大人,小女已然如此……就让她安安静静地走吧。何必再让她……受那些折腾?入土为安,入土为安啊!”他反复念叨着最后四个字,像是要说服陆雪折,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陆雪折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接话,那目光冷静得让苏承泽感到一阵寒意。

林归晚放下茶杯,瓷器与桌面接触发出清脆的“叩”声。她转过脸,目光温和地落在苏承泽身上,声音轻柔如春日柳絮:“苏大人爱女心切,民女感同身受。只是,若苏小姐并非单纯急症,而是另有隐情……大人难道不想知道,是谁让她香消玉殒?让她含冤莫白,岂非更令逝者难安?”

她的话像是一根细细的针,精准地刺破了苏承泽努力维持的平静。他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嘴唇翕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颓然靠在椅背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隐情?能有什么隐情……是命,是婉清的命不好……”他喃喃自语,眼神空洞地望向厅外灰蒙蒙的天空,那双浑浊的眼里,除了悲伤,还有一种更深沉的、近乎绝望的疲惫。陆雪折与林归晚交换了一个眼神。他在隐瞒,而且隐瞒的事情,恐怕比他女儿的死亡本身,更让他恐惧。

“苏大人,”陆雪折再次开口,语气不容置疑,

“刑部办案,自有章程。查明死因,是本职,也是对逝者最大的尊重。此事,恐怕不能依大人所愿。”

苏承泽猛地转头看向陆雪折,眼神里瞬间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哀求,有恐惧,甚至还有一丝……怨怼?但那情绪消失得太快,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无力地摆了摆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随你们吧。只求……只求快些。”

他不再看她们,整个人缩在椅子里,仿佛想将自己藏起来。右手无意识地、反复地摩挲着左手拇指上的一个翡翠扳指,那扳指水头极好,此刻却被他擦得几乎要冒出火来。这个动作,泄露了他内心远不像表面那样认命,而是在进行着激烈的、无人知晓的挣扎。

他在保护什么?还是在害怕什么被牵连出来?

林归晚的视线淡淡扫过那枚扳指,又落回自己杯中沉浮的茶叶上。这位苏大人,像是一只被困在蛛网上的飞蛾,女儿的暴亡是突如其来的风暴,撕破了伪装,而他此刻正徒劳地挣扎,想掩盖住蛛网后面,那个他拼尽全力也想守护的、或许关乎整个苏家存亡的秘密。

陆雪折站起身:“既然如此,本官会尽快查明。若有需要问询之处,再来打扰苏大人。”

苏承泽没有回应,只是维持着那个颓然的姿势,仿佛已经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林归晚也随之起身,对着苏承泽的方向微微欠身,算是告辞。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前厅,将那片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的寂静留在身后。走到廊下,远离了前厅的视线,陆雪折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那紧闭的厅门,低声道:“他在说谎。”

林归晚站在她身侧,目光望着庭院中嶙峋的假山石,语气依旧平淡:

“不是说谎,是身不由己。”她顿了顿,补充道,“他摩挲扳指时,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那不是悲伤,是……抉择。”

陆雪折转头看她,眼神锐利:“抉择?”

林归晚迎上她的目光,浅浅一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民女也只是猜测。或许,对他而言,让女儿‘病故’,比查明‘真相’,更能保护他想保护的东西吧。”

只是,这被牺牲的,是苏婉清应得的公道。

陆雪折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带上了斩钉截铁的意味:“在本官这里,没有什么,比真相更重要。”林归晚不再多言。阳光穿过云层,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明明灭灭,正如这苏府之内,浮沉不定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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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缕诡事录
连载中青湮暮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