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黑市藏在城南错综复杂的小巷里,白日里看着与寻常街市无异,一到夜晚就显出它本来的面目。陆雪折换了一身深色常服,带着赵远和几个便装差役,正在一个卖火药的摊子前盘问。
"这种成色的硝石,京城里可不多见。"陆雪折拈起一小撮白色粉末,在指尖捻了捻。
摊主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眼神闪烁:“这位爷说笑了,这就是普通的硝石…”
"普通的硝石可没有这个味道。"林归晚不知何时出现在巷口,她今日穿着一身素雅的青灰色衣裙,手里提着个小药篮,像是来采买药材的。“里面掺了硫磺和木炭,比例还很讲究。”
摊主的脸色顿时变了。陆雪折瞥了林归晚一眼,没有多问,只是对摊主沉声道:“说说吧,最近都有谁买过这种特制的火药。”
就在摊主支支吾吾时,巷子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几乎是同时,几个黑影从屋顶跃下,直扑陆雪折而来!
"大人小心!"赵远拔刀迎上,与黑衣人战作一团。林归晚迅速退到墙边,看似是被这场面吓到了,实则暗中观察着每一个黑衣人的动作。她注意到其中一人袖口闪过一抹熟悉的冷光——是那种特制金线!
混战中,一个黑衣人突然转向林归晚,手中短刀直刺她的面门。这一刀来得又快又狠,完全不像是对付一个普通绣娘该有的力道。林归晚本能地侧身闪避,动作轻盈得超出常人。就在她考虑要不要假装跌倒时,一道剑光已经挡在她面前。
"铛"的一声,陆雪折格开短刀,反手一剑逼退黑衣人。她将林归晚护在身后,语气依旧冷静:“站到我身后。”
"多谢陆大人。"林归晚垂下眼睫,掩去眼中的复杂神色。
黑衣人显然训练有素,招招狠辣。赵远等人虽然武艺不俗,但在狭窄的巷子里施展不开,渐渐落了下风。
"走!"陆雪折当机立断,示意众人撤退。就在他们退到巷口时,另一个黑衣人从侧面袭来,目标明确地直取林归晚。这一击角度刁钻,陆雪折被另外两人缠住,来不及回防。
电光火石间,林归晚几乎是本能地施展身法,腰肢轻折,以一个极其巧妙的角度避开了这致命一击。衣袂翻飞间,她甚至能感觉到刀刃擦着发梢而过。
"你…"陆雪折恰好回头,将她这非同寻常的身法尽收眼底。
就在这时,更多的差役赶来增援,黑衣人见状立刻撤退,转眼就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小巷中。赵远带着人去追,巷口只剩下陆雪折和林归晚两人。
"林坊主好身手。"陆雪折收剑入鞘,目光锐利地看向林归晚。
林归晚整理着微微凌乱的衣袖,语气依然温婉:“小时候体弱,家母请人教过一些强身健体的功夫,让大人见笑了。”
"强身健体的功夫能躲过职业杀手的致命一击?"陆雪折走近一步,声音压低,“方才那一刀,便是我也未必能如此轻松地避开。”
林归晚抬起眼,对上陆雪折探究的目光:“大人是在怀疑民女什么吗?”
"我只是在想,"陆雪折的视线扫过她依旧平稳的双手,“一个绣娘,为何会招惹来这等杀身之祸。方才那些人的目标,分明是你。”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三更天了。
林归晚轻轻叹了口气:“或许,是因为民女知道得太多?”
"你知道什么?"陆雪折追问。
"知道那金线的来历不简单,知道苏大人的死另有隐情…"林归晚顿了顿,“还知道,有人不愿意我们继续查下去。”
陆雪折沉默片刻,突然道:“你刚才明明可以自己逃走,为什么留下?”
"大人是为了护着民女才陷入险境,"林归晚唇角泛起一丝浅笑,“民女岂能独自逃命?”
夜色渐深,巷子里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陆雪折最终移开视线:“走吧,我送你回去。”
"有劳大人。"林归晚温声应道。
走在回心绣坊的路上,两人各怀心思。陆雪折不时用余光打量着身边这个看似柔弱的绣娘——她步履从容,神情平静,完全不像刚刚经历过生死危机。
到了心绣坊门口,林归晚福身行礼:“今夜多谢大人相救。”
"林坊主,"陆雪折叫住正要转身的她,“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归晚回身,月光在她素净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大人觉得我是什么人?”
"一个普通的绣娘,不会有这样的胆识,也不会有这样的身手。"陆雪折直言不讳。
林归晚低头整理了一下药篮里的草药,再抬头时,眼中带着几分无奈:“大人也知道我素来身体不好,又要感知比别人强好多倍的情绪,再不加固些身体可怎么行?”
"若是寻常秘密,我自然不会过问。"陆雪折上前一步,“但若是与命案有关…”
"大人放心,"林归晚打断她,“民女若是凶手,方才就不会险些丧命了。”
这话说得在理,陆雪折一时无言。
"夜深了,大人请回吧。"林归晚推开坊门,又像是想起什么,回头说道,“对了,方才那个摊主…大人不妨查查他与织造局的往来。”
陆雪折目送着她的身影没入门内,若有所思。这个林归晚,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但不知为何,陆雪折心中反而升起一种莫名的信任——或许正是因为方才危难之时,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选择了留下,而不是独自逃命。
夜风中,陆雪折握紧了手中的剑。无论林归晚藏着什么秘密,至少此刻,她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天刚蒙蒙亮,心绣坊后院已经飘起淡淡的药香。林归晚坐在小厨房里,看着炉子上咕嘟冒泡的宁神汤,手里却拿着那张从李瑾书房暗格中拓印下来的桑皮纸。纸上残缺的字迹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模糊,但织造局的印记轮廓依然可辨。她轻轻摩挲着纸张边缘,思索着该如何将这份线索送到陆雪折手中,又不暴露自己夜探李府的事。
"坊主,"青黛端着刚蒸好的桂花糕走进来,“今早市集上都在传,说昨夜黑市出了乱子,刑部的陆大人还受了伤。”
林归晚执勺的手微微一顿:“伤得可重?”
"听说只是轻伤。"青黛放下糕点,好奇地瞥了眼她手中的桑皮纸,“这是…”
"一份药方。"林归晚从容地将桑皮纸折好,收进袖中,“我去前头看看,你把汤药盛出来晾着。”前堂里,鹦鹉萝卜正在架子上跳来跳去,尖着嗓子学街头小贩的叫卖。林归晚走到柜台前,取出几张素笺,开始研墨。她写得很慢,每一笔都斟酌再三。不是直接抄录那份清单,而是将上面的信息拆解重组,写成一份看似普通的采购单。特制的金线写成"鎏金丝",织造局的印记改作"城南织坊",只保留最关键的数量和日期。写完后,她将素笺折成一个小小的方胜,用特制的药水在边缘做了个不起眼的标记。
"耳耳。"她朝门外轻声唤道。
小乞丐耳耳像只灵巧的猴子般从门边探进头来:“林姐姐!”
林归晚将方胜和几个铜板一起递给他:“帮姐姐把这个送到刑部门房,就说是…城东王记绣庄送来的样品。”
耳耳接过方胜,眼睛亮晶晶的:“保证送到!”
望着耳耳蹦蹦跳跳远去的背影,林归晚轻轻吐了口气。这样迂回的方式虽然麻烦,但至少能保住"留一线"的秘密。午后,陆雪折果然来了。她换下了昨夜那身染血的常服,穿着整齐的官服,腰间佩剑,神情比往日更加冷峻。
"林坊主。"她跨进店门,目光在店内扫视一圈,“今早收到一份有趣的’样品’。”
林归晚正在整理柜台上的一批新到丝线,闻言抬起头,唇角带着惯常的温婉弧度:“大人说的是什么样品?”
"一份采购单。"陆雪折从袖中取出那个方胜,放在柜台上,“上面的鎏金丝,很像我们在查的那种特制金线。”
林归晚放下手中的丝线,走近细看:“确实很像。不过这上面的’城南织坊’…”
"我已经派人去查了。"陆雪折注视着她的眼睛,“送东西的是个小乞丐,说是城东王记绣庄让送的。但王记的掌柜根本不认识什么小乞丐。”
林归晚执起一束丝线在指尖把玩:“或许是有人借王记的名义?”
"或许。"陆雪折的指尖在方胜上轻轻敲击,“这折纸的手法很特别,边缘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药草香。”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一个带着探究,一个保持平静。
"说起来,"林归晚转身从柜台里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新配的伤药,对刀剑伤很有效。大人若是需要…”
"不必。"陆雪折打断她,却还是接过了瓷瓶,“林坊主似乎对伤势很在行?”
"开绣坊的,难免会被针扎伤,备些伤药是常事。"林归晚语气自然,“倒是大人,查案时还请多加小心。”
陆雪折收起瓷瓶,忽然道:“昨夜那些黑衣人,训练有素,不像普通的江湖匪类。”
“大人的意思是?”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陆雪折的视线扫过林归晚的面容,“先是阻止我们查火药,后来又专门对你下手。”
林归晚垂下眼睑整理袖口:“许是民女多嘴,说了不该说的话。”
"或许。"陆雪折不置可否,“不过有件事很奇怪——今早送来的这份’样品’,恰好补上了我们缺失的线索。”
她拿起柜台上的方胜:“这上面的日期,正好是苏小姐遇害前三日。数量也和李瑾别院搜出的账册对得上。”
林归晚执起茶壶,为陆雪折斟了杯茶:“那真是巧了。”
"确实很巧。"陆雪折接过茶杯,却不喝,“就像有人知道我们缺什么,就送来了什么。”
窗外传来货郎的叫卖声,坊内的气氛却莫名凝滞。
良久,陆雪折放下茶杯:“不管送信的人是谁,这份情我记下了。”
她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又停下脚步:“林坊主。”
“大人请讲。”
"若是想起什么…"陆雪折回头看她,“或者收到什么新的’样品’,随时来刑部找我。”
送走陆雪折,林归晚站在店门前,望着街上来往的行人。阳光洒在她沉静的面容上,映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青黛走过来,小声问道:“坊主,陆大人是不是起疑了?”
林归晚轻轻摇头:“她是个聪明人,有些事不需要点破。”
回到后院,她看着炉子上已经凉透的宁神汤,忽然想起昨夜陆雪折护在她身前的背影。那个总是冷着脸的女官,其实比看上去要细心得多。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