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谢霁说随便她做什么的时候，林见月惊讶又惊喜。因为她确实不喜欢被人管着，而且谢霁口中的随便二字，好像真的是随便。
从甘霖殿离开之后，林见月跑去把这件事告诉了小花：“你说他是怎么想的？”
小花正在清洗灵果，没空搭理她，敷衍道：“我跟仙尊话都没说过两句，我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如果真的要说的话，可能是觉得你太烦了，所以不想管你了吧。”
“有道理。”林见月赞同地点了点头，她觉得谢霁确实是做得出这种事情的人。
只要不闹到他面前，他向来都不想多费心思。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直接让我回深夜潭呢？”反正她可能之后可能都只会背着谢霁到处闲逛了。
“拜托，你在受罚呢！”小花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觉得她脑袋不够通透，“就算真的让你随便，也不是结束惩罚的意思，你把仙尊的面子和命令放哪里了？”
“啊——好想回深夜潭——”林见月顿感无力。
小花洗完了灵果，把一堆红得十分漂亮的果子装在竹篮里，回头便看见林见月毫无形象地靠在大树上，不由得无语：“你说，芷青尊教为什么想不通会收你为徒？”
其实小花也知道林见月是从外门被挑选进来的，原本以为是天资卓绝只不过被埋没了的天才，结果一天相处下来她发现自己完全错了。
林见月什么都不会，就会闯祸，连仙尊都不想管她了。
“是啊，为什么呢？”就连林见月也开始认真思考起来，她坐直了身子，随即一手握拳锤了一下另一只手的手心，“大概是因为我聪明伶俐，可爱活泼还有上进心，前途不可限量吧！”
“美得你……”小花就没指望她能说什么好话，瞥了她一眼，从竹篮里掏出一个灵果递给她，“给。”
“谢谢小花，小花真好。”林见月接过灵果咬了一口。
这灵果生于灵力充盈的望和峰，常年得到灵力浸养，品相极好。林见月这一口下去，甚至能感受到一缕灵力沿着脉络游走。
“好吃。”林见月中肯地评价。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种的。”小花自豪道。
小花在望和峰专门负责照顾灵果树的，已经三百年了。
林见月觉得有些奇怪，因为谢霁向来不重口腹之欲，辟谷之后鲜少进食。斟酌一二，她还是问了：“仙尊喜欢吃灵果吗？”
“不喜欢。”小花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面上还有些沮丧，因为劳动成果被浪费了，“每年的灵果放到最后都分给弟子们了。”
“那他为什么？”林见月再次咬了一口灵果，对这鲜嫩多汁的可口果子爱不释手。
“谁知道呢？”小花耸了耸肩，其实已经习惯了。
不想小花不高兴，林见月帮小花端起竹篮，朗声道：“没事，仙尊不喜欢，我喜欢得紧，以后我来消灭它们！”
林见月确实嘴馋，以前还在林家的时候，父母和祖母都宠爱她，零嘴灵果大包小包地往她的院子里送。
到了白玉京之后，纪云尘对她不错，谢霁也会给她吃的，虽说俗世的零嘴少了，可灵果从来没断过。
灵果品种多样，她也吃不腻。
在望和峰待了三天，除了第一天和谢霁说上话之外，之后两天两人都没有交流。晨间遇见练剑归来的谢霁，她也是匆匆跑掉，去找小花一起摘灵果。
这样的生活简单，但也很无聊。
仅仅过了三天，林见月就有些受不了了。她跟着小花摘了两天的灵果，也吃了两天的灵果，只觉得嘴里和肚子里都十分寡淡。
“想吃糕点，想吃烤肉……”林见月得寸进尺。
“你在做梦吧？望和峰不能生火做饭。”小花打破了她的幻想，随后搬出硬规定，“仙尊不准。”
“可是我看见厨房了。”在木禅子的院子里。
木禅子刚来望和峰的时候还没能完全辟谷，所以不得不开小灶。但自从他不用吃饭之后，就一直遵循谢霁的规矩，没再生火。
“那也不能，你不要知法犯法啊！”小花拿起一个拳头大小的灵果堵住林见月的嘴巴。
“可是我真的好馋啊。”
林见月觉得自己要是不吃些其他的，那么她的一些美好的品质，就是比如说她的容貌，她的身材，还有她的社交的礼仪，还有美好的品德，美好的性格，甚至是灵魂都会被毁了。
她随手摸到了一张淡黄色的落叶，上面还残留着一点灵力。树叶的脉络分明，纹路明确，她对着树叶吹了一口气。
树叶慢慢泛起一点光亮，上面显现出几个大字——我好馋啊。
林见月看着这几个字，只觉得越看越馋，随即松开了手指。树叶下一刻就乘着风飞了起来，顺风飘远。
“听说你大师兄来望和峰了。”突然，小花说道。
“你怎么不早说？”林见月倏地坐直了身子，很快站起来就往甘霖殿的方向跑，小花喊都喊不住。
在甘霖殿外遇见了木禅子，林见月问道：“木禅子，听说我大师兄来了？”
没等木禅子回答，甘霖殿内走出了一道颀长的身影，正是纪云尘。
当真是纪云尘，林见月面上绽开一个笑容，正想挥手喊他。却在下一刻看见了另一道雪白的身影，谢霁也走了出来，淡淡地看着她。
林见月伸出的手慢慢收回，嘴边的呼唤也止住了，先喊了谢霁：“仙尊……”
“大师兄……”之后才是纪云尘。
看出了她的心思，纪云尘忍俊不禁，他转身向谢霁行礼：“仙尊，我便先行离开了。”
“嗯。”谢霁的目光还落在林见月的面容上。
但林见月现在还看着纪云尘，她双手背在身后捏着腰带，注视着纪云尘从台阶上逐步下来，随后立刻上前，小声喊道：“大师兄，你来做什么的，我送你出去！”
“来帮掌教带话了。”纪云尘笑着看她，“在这里感觉如何？”
“说实话，有点无聊，宁愿回去听你授课。”林见月像是小跟屁虫一样跟在纪云尘身后，滔滔不绝，“吃了很多灵果，想吃其他的。”
三百多年前，林见月初次来到白玉京时，芷青忙于修炼，常阳性子冷漠，莫雪莹也不在，和她相处最久的就是纪云尘。
而且纪云尘性子温和，对谁都是谦谦君子，对自己的师妹更是照顾有加，所以在深夜潭中林见月最依赖他，有什么事都会跟他说。
“仙尊？”木禅子见谢霁一直眸光暗沉地看着师兄妹两人离开的背影，不由得轻声呼唤。
谢霁回过神来，显然也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连忙收回暗沉沉的目光，沉声说道：“嗯，进去吧。”
林见月和纪云尘离开了甘霖殿的范围后，纪云尘目视前方，轻声问道：“仙尊待你如何？”
“仙尊好像觉得我很烦。”接着，林见月就把第一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纪云尘说了一遍，“所以我这两天都在摘灵果。”
“嗯……”纪云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在想该如何安慰她，“比起在意仙尊的感受，你也可以多想想自己，或许仙尊没那么厌烦你呢？”
听起来不仅不会厌烦，反而满是包容。
“但愿如此吧……”林见月道。
临近山门，林见月已经远远地看见了送人下山的仙鹤。
纪云尘却突然顿住脚步，手掌一个反转，手心里立刻出现了一个暗棕色的牛皮纸包，说道：“给你带的吃的。”
“吃的！”林见月眼睛倏地一亮，借着纪云尘的手扯开一个口子往里看了看，满满的一袋百宝糕，“好感动……”
没想到会真的有吃的。
“大师兄真好，谢谢大师兄。”鼻尖萦绕着百宝糕的香气，林见月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虽然不知道纪云尘是怎么知道她喜欢吃百宝糕的，但就算是歪打正着也让人好高兴，有吃的就不错了，现在的林见月也没资格挑三拣四。
“是你三师兄让我给你带来的。”
“三师兄？”林见月愣住了，没想到会是常阳。
毕竟常阳这人脾气是真的又冷又硬。
“嗯。”纪云尘把东西塞给她，面上带着笑意，“藏好，我先走了。”
等纪云尘离开后，林见月站在原地，还有些回不了神。
此时的甘霖殿中，谢霁站在窗前，抬首望着窗外参天的海棠花树。海棠花开了一簇有一簇，香气萦绕在整个后院。
一阵清风吹过，谢霁看见了一片淡黄色的树叶。
树叶飘飘荡荡，最后正好落在了他面前的窗沿上。树叶脉络清晰，其上被人用灵力留下了几个乱糟糟的字。
“我好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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