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比较热闹，余言意与游欲走在一起，视线大多数都是落在游欲身上，他一向对世间的景物和眼花缭乱的摆件不感兴趣，所以情绪总是淡淡的。
游欲的脚步停在了一个卖糕点的小摊上，负着双手，眼眸低落，饶有兴致的看着，思考该选哪一种形状的糕点。
挑选半天也没个结果，看着啥都想买，又怕买多了吃不完。
余言意安静地陪在他身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眸光扫向了一个位置，在看到那里站着的人时，手就摸上了腰间悬配着的剑。
游欲注意到他的动作，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楚星一个人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游欲一愣。
他也不看糕点了，抬脚就要走过去，楚星却转身跑了。
余言意拦住他，看了看天色，语气听不出异样，只是道，“买把伞再去。”
天上的太阳不知何时退去，一片白云也与乌云换了班。
看样子就要下雨了。
游**了眼天色，以防被淋成落汤鸡，也就没有拒绝。
带着人去店里买了把伞，他刚付完钱，人尚未走出门，大雨便倾盆而下。
游欲想到楚星也没带伞，担心他身子被打湿。
余言意像是读懂了他的担忧，扯了扯他的衣袖，抬起下颌，示意他望一下对面。
游欲也就看了过去。
楚星不知何时跑了回来，正在那里躲雨。
雨越下越大，渐渐模糊了街道对面的景象。
但是游欲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直觉告诉他楚星正在看着这边。
两人一起走到了门口，余言意没在继续往前，“我在这里等你。”
不然他怕自己忍不住动手。
游欲点头，也没多说。
这样是最好的，若是见了面，师父跟楚星吵起来，反而麻烦。
游欲走到屋檐边缘，轻轻撑开了伞，抬脚走进雨雾里。
他身形高挑，走在这雨水萦绕，雾气蒙蒙的长街上，像是一副画卷，好看的一塌糊涂。
这雨来的突然，街道两边还有小贩没来得及收摊，小贩旁边站着一个给他撑伞的妻子，两人一个收拾东西，一个紧跟其后，为其挡雨，倒也融洽。
世间总是困难居多，但人心却比困难更坚毅。
这对夫妻并没因为这场雨水的突如其来，而埋怨对方。
游欲收回视线，刚好走到台阶处，他将伞轻轻往上抬了抬，前方被挡住的视线就此开朗起来。
楚星或许是躲雨不及时，身上不小心淋湿了一点，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头，手上还溅到了些许泥土，加上红着的眼眶，一眼望去，有点惨。
但他只是用直勾勾的眼睛盯着眼前人。
半空中的落雨声，啪嗒啪嗒地敲打在纸伞上。
游欲与他对视片刻，率先回避视线的，是楚星。
京城的景色向来是很好的，游欲侧过头看了远处的山景，轻轻一声叹息混合着落雨声融合进地里。
他抬起脚，踩在台阶上，一步一步，朝楚星走了过去。
“怎么哭了？”
楚星过头，眼泪落下的弧度形成了一条直线，声音哽咽道，“我一直在找哥哥。”
但哥哥看起来，并不需要他。
“我的错，离开时比较着急，忘记跟你说了。”游欲不忍心他哭的那么委屈，抬起衣袖替他擦了擦。
楚星却一把打开他的手，“哥哥消失的这几天，我一直四处打探你的消息，不论是董府，还是你那几处宅子，我都去找过，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哥哥，你知道吗？因为害怕你出事了，我连觉也睡不安稳，每天找到哪里，就在哪里将就着过夜。夜晚外面总是漆黑一片，有些地方还养着狗，经常会无缘无故叫，我一个人待着，害怕极了。只是我不敢停下，怕再也看不到不你了。”
游欲握着伞柄的手收紧，沉默不语地低下头。
楚星接着道，“但是哥哥，你这几天在干嘛？你在陪你的师父！难怪我找不到人，原来是你们进山里滚床单了。”
“不是这样的星星”游欲抬头，“是师父受伤了，这里的药治不好他，我才带他回去的。”
楚星冷漠道，“所以你们滚床上去没？”
游欲想起两人这几天的荒唐，又闭上了嘴。
“你看，我就知道。”楚星了然道，“我那么难受，你却跟在他身边，每日情意浓浓。”
还不待游欲说话，楚星抽噎起来，“你跟他在一起就那么爽吗？我在娼妓馆长大，床上就没缺过人，学到的玩法很多，技术也很好，哥哥为什么就不能跟我试试呢？明明我才是你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星星，我是因为师父被剑伤的很重，才跟他回去的，至于上床，那只是意外。还有，我是你兄长，我们是不可能的。”游欲本来很犹豫要不要说最后一句话，怕说重了会伤害到楚星，又想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只好直接了当的说了出来。
楚星哭的更严重了，“那我呢？他受伤很重就可以把你哄回去，如果我被人刺了一剑，也伤的很重，你会不会也对我寸步不离？就像守着他一样守着我，像心疼他一样心疼我？”
游欲只是道，“我不会让你受伤。”
“我说的是如果，你只需回答我会不会！”楚星带着哭腔的声音吼了出来。
游欲内心的叹息声更重了，“你是我弟弟，我自然是会的。”
楚星笑得比哭还难看，“是不是还要带着你的师父一起照看我啊？”
游欲之前跟师父开玩笑地说，要是楚星受伤了，师父说不定也要跟着自己忙前忙后。现在从楚星嘴里问出来，游欲后知后觉到，这句话有些伤人了，于是摇头道，“不会。”
但楚星却比任何人都敏锐，“哥哥犹豫了，我就说你那师父怎么忍着耐心在对面等你，而不是提着剑来砍我，原来是这样啊。”
游欲僵硬地站在原地，懊恼自己的所作所为，竟是如此荒唐。
楚星哭的身子一搭一搭地抽着，心中的痛苦通过那双眼睛表现了出来，扎的游欲心中一痛。
我是他的兄长啊，怎么会让他这么难过呢？
楚星用手臂抹了一下脸，看着地上，争取不让自己的身子颤抖，“那哥哥，还会为楚家报仇吗？”
游欲道，“那是自然。”
楚星点头，“行。”
说完这句，他就转身要走了，游欲拉住他，将伞递过去，“雨大，不要让身子受凉了。”
楚星回头看着，没动，“我拿走了，哥哥怎么办？”
游欲不知道如何说。
楚星却是想起来什么，眼神自然地落在了对面人的身上。
卖雨伞的铺子门口人来人往，只有一袭白衣始终撑着伞站在原地，神色不明地望着这边，一只手放在了剑柄上。
原本下的很大的雨忽然小了下来，一袭白衣就这样与对面那双满是恨意的眼神对视，双方都没有移开视线。
直到雨又大了起来，楚星才转过身接了伞，走进雨里，下了一拾台阶，他又回过头看向身后的视线，“哥哥，喜欢一下我，对你来说，有那么困难吗？”
游欲一直站在原地没动，脚步有些发麻，听到他的话，轻声道，“星星，兄长自然是喜欢你的。”
楚星勾起嘴角，自嘲道，“哥哥还真是绝情，生怕我多想一分，连一句喜欢也要在前面加一个兄长。难道你对我的感情，除了哥哥对弟弟的爱护之情，就连一丝别的情感也没有参杂吗？”
游欲迎上他的视线，带了点长辈口气，“别的情感，我全给了师父。星星，以后你会遇见自己喜欢的人，也会明白对我的感情只是对于兄长的依赖，更会知道，一个人只会喜欢一个人，也只该喜欢一个人。”
对面握着雨伞的人忽然不可思议地望向了游欲，目光也发起愣来。
游欲在楚星面前承认只会喜欢他的话，让余言意内心发涨。
他一直以为游欲会为了安慰楚星，否认他们的关系，只承认师徒名分。
他甚至担心游欲会为了对方，放弃自己。因为楚星是游欲唯一的亲人，他这个师父比起楚星，没有那么重要。
正是因为害怕，余言意才会问游欲在楚星和自己之间，会选择谁。
可现在，游欲不仅没有将他藏起来，还当着楚星的面，亲口承认喜欢他。
余言意眼泪不知不觉掉了下来，又很快倾斜雨伞，挡住了自己的脸。
楚星握着伞柄的手逐渐发抖，他转身走人，留下一句，“知道了。”
游欲长时间没有动，系统只好提醒，“宿主，人已经走远了。”
该把眼睛收回来了。
游欲飘远的目光这才回到原位，余言意也撑着伞走了过来，将他拢了进去。
“走吧。”
游欲与他并肩走进雨里。
系统奇怪道，“诶，宿主，怎么你家师父眼睛也红了？”
游欲刚刚的情绪一直被楚星牵引着，一路上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对他太狠了，听到系统的话，才看了眼余言意。
游欲有点哭笑不得，“师父，我又没招惹你，怎么也哭了？”
自从彻底意识到游欲的心是偏向他的，余言意那些难为情也就能理所当然说出来，“因为你当着他的面说喜欢我，我……很高兴。”
游欲有点不相信，“就这个？”
“嗯”余言意道，“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又要放弃我了。”
游欲脚步不易觉察地走慢了一秒，原来在师父看来，因为不想让他受到伤害，从而隐瞒的行为，是一种放弃啊。
一个“又”字，让游欲忽隐忽现的痛感第一次明显起来。
这样的痛，让他想到了上辈子的余言意。
上一世，在师父眼里，自己是真的跟别人成婚了，也是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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