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眼前寒芒一闪,一杆红缨枪直袭面门!
“我。”薛无咎施施然站起来,神色未动,两指捏住他凌厉攻势的枪头,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一杆凌厉杀器往旁边带了带。
“监正?你···你怎么在这里?”裴照险些伤到人,慌慌忙忙收回长枪,讪讪道。
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薛无咎内心恨不得揪着这小傻子的耳朵大吼,但国公爷在小辈面前一向雍容恬淡,闻言掸了掸衣袍,云淡风轻道:“赏花。”
裴照:······
国公爷又补充道:“赏桃花。”
裴照:······
这时屋内的小孟极倒是机灵了一把,招呼着裴照赶紧一同出去,边跑边贴心解释道:“从和,你快些。小将军要找大人做大人才能做的事情了,我们不能看。”
薛无咎:···这个好不容易的机灵也大可不必。
“进来。”等两傻小子逃一般的跑开,谢吾撩起眼皮,神色冷淡。
你说进来就进来?就不。
“从正门走进来。”看着薛无咎欲翻窗而进的手,谢吾揉了揉额角。
是他两次请了本公,本公才勉为其难进去的。薛无咎拂了拂袖子,下巴微扬,片刻后神气十足地从正门走了进来。
“国公爷找我何事。”薛无咎刚坐下,对面谢吾抿着茶,神情淡淡道。
啧。果真对旁人温雅和煦,对我就是一副“有事直说,无事再见”的公事公办模样。
“不找你啊。不是说了么,芳岁苑桃花开了,我来赏花。”薛无咎极轻微地哼出一声鼻息,看向窗外。
等了会,见谢吾不说话,又转头补充道:“这是我自己家。去哪儿赏花不会还要征得你的同意吧?”
话落,四下徒然一静。
许久。
“咕嘟——”
案几上,煮着梅花雪水的紫砂壶内水声轻响。水沸了。
袅袅水雾中,衬得谢吾眉眼虚虚实实、如梦如幻。
“那国公爷慢雅。”谢吾起身,寡淡的神情看不出情绪。
薛无咎一怔,随即被冷落了大半月的火气再也压不住窜了上来。他一把拉住谢吾的手腕:“对旁人温声细语,待我却冷若冰山,谢吾,你将我当什么?”
谢吾状若未闻,去掰他的手,但没掰开。
这种徒劳又无用的挣扎让薛无咎怒气更盛,不等谢吾反应,一手将他捞到自己怀里本能启唇啃吻了下去。
坐着的他也比谢吾高出半个头,常年混迹军中的身形修长而精悍,此时另一只手强顺势强压住谢吾的后脑勺往上抬,唇齿交缠间活像一匹素了许久的饿狼。
这样的姿势让谢吾很不舒服,仰头间唾液也随着舌尖交缠不自觉往下一滚,险些呼不过气。
他伸手去推薛无咎,却被压得更死,连带着舌根处的空气也被薛无咎攫取殆尽。
“你发什么疯。”谢吾忍不住了,将薛无咎握着他腰间的手狠狠一翻,眉眼间聚起点点怒意。
“我没发疯。我自己的夫人亲亲怎么了!”右手手臂已经被谢吾反手捏得“咔哒”一声脱臼,薛无咎眉毛都没抬一下,说着又要不管不顾吻下去。
啪!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谢吾冷着眼:“国公爷要泻火找旁人去,犯不着拿我这个病人折腾。”
“病人”两个字让薛无咎一怔。
随即不敢再乱动。只得用还能动的左手将他圈的更紧,生怕他又如海市蜃楼般突然消失。
他闷声道:“我不是泻火,更不是要折腾你。”
“那你刚才在干什么?”谢吾冷冷扯了一下嘴角。
“我······”薛无咎眼中一片芜然。
总不能和他说自己是呷醋,是嫉妒,见不得他待旁人比自己好。
可谢吾那般厌恶他,待旁人比他好不也是应该的么。
薛无咎越想越心揪,越想越后怕,也不敢再放肆了,更顾不得脸上、手上疼痛,将脸埋在谢吾颈窝里低低道:“谢吾,我不干什么可以。但你不许对我放肆,更不许对我冷眼。”
“我知我自己混账,当时你先救了我,我还趁你虚弱强迫了你。”
“可事情已经发生,纵然你追悔莫及亦悔之晚矣。”
“我该死,我禽兽,但你也将我扔进了沙眼里喂厉鬼,就当一报还一报,我们扯平了。”
“从今以后,你在这芳岁苑中,哪里也不许去,什么人也不许见。你若逃了,我便将你抓回来挑断脚筋;你若背着我见了旁人,第二日我便将那人头颅送到你面前,让你死了这条心。”
“谢吾,我虽术法没你厉害,但我保证我可以做到让你逃不了。”
所以你对我也好一点,好不好。
我喜欢你,真的好喜欢,好喜欢。
即使你曾经想杀死我,我也喜欢你。
薛无咎说到最后带着鼻音,声音颤抖得像大雨后不堪重负露珠重负的纤弱荷茎。
不过就在他眼泪快要掉下来的瞬间,下巴一痛,谢吾捏着他的下颌强迫他将眼泪憋回去,冷硬道:“所以你这段时间对我莫名其妙撒火就是因为当初我将你丢进沙眼喂沙鬼?”
“那我告诉你,那沙眼既是嗜血恶鬼,更是逃生阵眼。你当时毫无法力,留在九幽阵中便是待宰羔羊,若不是你掉进来时体内有一丝慑人清气,早就被阵中凶煞妖魔吃干抹净。”
“我每日三碗精血喂你,喂了足足七日,好不容易才将你救醒了,之后更是耗尽气力送你出去,解决完九幽阵的妖鬼凶煞又马不停蹄来长安找你。”
“所以凤皇儿,原来这几年你都在怨恨我,怨恨到不惜三番四次当众折辱我?”
谢吾语气森然,手中力道逐渐加重,国公爷线条分明的下颌已有被捏碎之兆。
薛无咎却任由他捏着,眼睛越睁越大,听到最后弯得不像话,一双本就波光潋滟的眼化作了两池温润得不能再温润的盈盈春水。
原来谢吾不是杀他。
原来谢吾来长安是主动来寻他。
像天光刺破穹幕,他的心被一寸一寸地霞光填满。
“谢吾。”薛无咎祭出却邪,让泛着清冽紫光的神兵化作一根布满尖刺的藤条,温顺地漂浮到谢吾跟前。
“是我之错,我不该误会你,更不该对你有脾气。”
“我这样可恨,你打我好不好。”
“你狠狠打我,好让我知晓这五年我多混账,竟对你怨恨颇深。”
谢吾不可置否,甩开他的脸。
就在薛无咎以为谢吾是要甩袖走人时,眼前紫光大盛,却邪化作的式神紫藤劈头盖脸、毫无迟疑地抽了下来。
啪!
啪啪!
力道之大、术力之盛,未及片刻后背便鲜血淋淋、血茫茫一片。
他抽得狠,也打得重。羸弱身躯下力道若山岳渊峙。
薛无咎也是在这道道入骨的鞭打下,才琢磨出一点了悟。
当年在绿洲中,若谢吾不愿,他根本近不了他的身,何况还对他日夜放肆;
同理,在长安相见后,若不是因为谢吾爱他,又怎么容许他让他捏上他的脖颈。
对,谢吾爱我,他说他以血喂我,还送我出去,还马不停蹄来长安找我。
砰——
砰砰——
砰砰砰——
薛无咎只觉自己心神出窍,五脏六腑都飞入了云间。
他眼里水汽氤氲,转头一眨不眨地盯着谢吾,眼神里盛满了明亮的、温柔的、波光粼粼的星河。
他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喃喃喊:谢吾。谢吾。谢吾。
“是我将你纵容太过,让你放肆过头!”
快泄力时,谢吾反手往自己背后一抽,作势竟是将嘶嘶作响的紫藤抽到他自己背上。
“不要!”薛无咎眼疾身快扑上去。
脊背一灼。
痛!撕心裂肺的痛。
这一鞭,比他刚才所受的那皮开肉绽的几十鞭力道重了不知多少倍。紫藤一落到背上,就劈出一条两指宽、深可见骨的伤痕来。
痛厥过去前,薛无咎趁着最后一丝清醒缓缓抬手,摸上谢吾惊惶的脸。
他笑了笑,“我就知道,你对自己比对我狠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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