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的皇帝还有点胆子。
这世。
凡人生死皆譬如蜉蝣，天命所定。即便是他们修道之人，长寿之相也不过百许载，其间已是**凡胎难以企及。
难不成谢吾谢先生已修得地仙之身？
可地仙者，得天地之半，神仙之才，虽不死于人间，也并非长生不老矣。
他观谢吾面容，龙章凤姿、清贵非凡，眉宇间神姿澹澹，乃仙人之相。但青龙寺地府下谢吾周身散发的凶戾紫气，又绝非是一个得道仙君所能拥有。
亦正亦邪。邪性古怪。
举止言辞中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平漠冷硬，都不太像是只争朝夕的凡尘俗人。
“监令，你回来了！”脚刚踏进司天监的大门，裴照便神色凝沉地上前，眉间隐有仓惶之色。
林思庄心下一沉，“嗯”了一声，抬手免了他的行礼。
待二人走到僻静处，裴照才急声低低道：“思庄兄，敏汝不好了，你快去看看！”
若百里淳只是单纯的“不好”，裴照绝不会如此小心谨慎，生怕隔墙有耳。
这个“不好”，怕只能和敏汝体内的妖元有关。
林思庄脸色微变，但转瞬神色如常。
他一边往林溪堂走，一边吩咐裴照监内杂事，等来往巡视的灵台郎走远了些，方结了隔界问道：“吴老在哪儿？”
“师父已经在林溪堂了。”裴照眼角飞快觑了几遍周围，“师父特令我到门口候着，就是怕此事传到圣上耳朵里。”
司天监虽是道宗之门，但天子对道宗的猜忌亦不亚于佛门。
监内眼线颇多，从灵台郎到执事掌事，敌暗我明。
“好。”林思庄略松了口气。
但到了林溪堂，看见百里淳身曳六尾，双眼猩红，喉咙喘着粗气的半人半妖模样，林思庄当即眼底一红，刚放下的心绷得快断了线。
“无相师叔祖的法印碎了。”吴用挡住林思庄去揭禁言符的手，眼里闪过不忍，“敏汝今日突然妖性大发，若不是碰巧孟极小郎君在这，放了九龙神火罩在他身上掩盖妖气，只怕闻气而来的众灵官免不了和敏汝动手，事情就瞒不住了。”
经由吴用提醒，他这才注意到榻前这一老一小脸上皆有被动物利爪抓出的伤痕，孟极还好一点，下巴只一道细伤，衣冠皆完整；吴用则不忍细看，脸上挂了好几道彩不说，身上的官服也被抓得破破碎碎的。
司天监有训：敢在监内动手的妖孽，皆格杀勿论；而胆敢包藏妖孽的道门中人，若为司天监之徒，则受凌迟之刑。
三人是顶着欺君、凌迟之罪瞒下来的，林思庄当即便要拜谢。
吴用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苦笑道：“你我皆因监正而效力司天监，情意自是旁人难比。况且论辈分，小老儿还得叫监令一声‘小师叔’，这个拜谢之礼实不敢当。”
他虽这么说，可林思庄依旧坚持一一谢过三人。
吴、裴两人脸色皆微惶，年纪最小的孟极却是神色坦然，看着林思庄拍手笑道：“大人曾说 ‘人妖殊途’‘人心难测’，但我看你倒不是那些说书人口中的负心薄情汉，见着敏汝妖身竟也不害怕，不枉敏汝对你一片情深了。”
从青龙寺出来后，百里淳、裴照和孟极这一妖一人一兽莫名就玩在了一起。
百里淳和林思庄的关系众人皆知，但被这垂髫孩童这么正正本本地一说，几人听着说不出来的发毛古怪。
孟极却不管，他先赞赏性看了一眼林思庄；随即想到大人教他的“礼貌”，又朝另二人咧嘴一笑，表达对他们有情有义的肯定。
“这九龙神火罩是大人给我防身用的，思庄若是要谢，就谢谢我家大人好了。”
神火罩内的百里淳这时因为妖性又要发出一声惊天兽吼，但看见孟极猛然回头朝他眯眼龇牙的一刹那，吼声霎时吞进喉咙，悄声缩在一边，一双盯着孟极狐狸眼害怕惊惶、泪意泫然。
林思庄：？？！！！
“哎呀，我倒忘记了！大人让我申时前回府，这九龙神火罩就先借给你们用吧！等你们想到怎么将敏汝变回来再还给我。”孟极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说着便蹬着小腿蹬蹬地去拉人，边拉边喊道，“薛阿爷，快点，快点，回府前小将军还让我给他带芝麻糖酥呢。”
林思庄刚才都没注意到房间内还有另一人。直到隐于角落的薛伯满脸慈爱地应着孟极，林思庄才回过神。
“薛伯，敏汝事发突然，今日之状还请您务必瞒住监正。”林思庄深吸了一口气。
司天监中天子眼线众多，三名掌令使若有异动，敏汝这情况只怕瞒不过明天。
只要瞒住了今天，明日他自去领罪便是。
薛伯扫了榻上的百里淳一眼，没说话。
缓了会，方低头道：“林公子，恕老奴不能答应。”
“今日小郎来司天监，是为找百里郎君和裴郎君玩的。”
“小孩玩心重，未尽兴之余相约去国公府小住一晚也是常有的事。”
“小主人的引冥通幰车就在外面。府中客房老奴也已经安排人收拾好了，您看是否愿意送百里郎君过府？”
百里淳以半妖身，留在司天监内一时，便多一分危险。
何况若孟极不在，百里淳再发起狂来不一定有人能制住他。
但这样做若被人发现，无疑会给薛无咎带来更大的麻烦。
林思庄心沉了沉，以为薛伯未能明了他瞒住小凤皇的意图，解释道：“敏汝不能去国公府。若去了，卫国公私藏半妖的名声传到天子耳中，怕是疑小凤皇反叛之心更重。”
薛伯闻言却悠悠笑起来：“林公子保全我家小主人之心，老奴必将转达给小主人。”
“但天子疑卫国公府、疑小主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何况百里郎君还是小主人亲自带入司天监的。”
“纵然林公子想将小主人摘出去，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何况小主人一向视林公子为挚友，视百里郎君为幼弟。”
“林公子还请放心。卫国公府眼线虽多，但天子知道的消息那也是小主人想传达过去的。还请您和百里郎君一起过府，小主人可保百里郎君安全无虞。”
久违的更新。嘿嘿嘿，受了鼓励，笔芯笔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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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突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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