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尔非常识相地退到一旁，视线却还停留在两人身上。
不开玩笑，她生怕自己一秒钟没注意这父女两往里头加些什么东西，那两盆菜可是她唯一的口粮，她可不想饿肚子。
好在两人只是盯着看了一会儿，就又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也没人再让她和蔺怀琛处理那堆黑鱼。
大概过了半小时，船舱里的广播忽然响了起来，一段悠扬的音乐从音质不怎么好的喇叭里飘出来。
在灶台弯着腰忙忙碌碌的老张听到声音后一动不动，忽然挺直脊背，嘴角咧开一抹微笑，转过头看向她们，怪腔怪调地说：“开饭了。”
“咚咚咚”
厨房外头有人敲门。
小花把手里的剪刀和鱼一丢，速度飞快奔向门口开了门。
看见来人，小花抬头朝他笑着打招呼：“包叔叔。”
“是小花呀，叫你爸赶紧把菜端上来，开饭了。”老包说完就朝甲板上走去。
“爸爸，开饭了！”
老张似乎就在等这一句话，他端上灶台上的大锅，刚才锅里还咕噜咕噜地滚着，时不时散发一阵奇异的香气，他一手一边端起来，丝毫感觉不到烫的样子。
池尔看一眼蔺怀琛，对方会意跟上她，两人紧随其后，端上那两盆菜跟在父女俩后头。
海上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一眼朝远处望去，啥都看不见，只有甲板上亮着几只大灯，二十来个人围坐在上头，包括方柔谢简两口子和那两个男人。
很奇怪，不过是几个小时没见，这几人看上去竟然和初见的时候完全不是一种感觉。
方柔耷拉着脑袋席地而坐，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一样，不光是她，池尔注意到，坐在那儿的船员们几乎个个都是如此。
“菜来了。”
老张的嗓门儿很大，方柔一个激灵抬起头，跟端菜的池尔对上了视线。
对方看见她眼前一亮，而池尔居然从她眼中居然看出了一丝艳羡之色，想来她们要干的活应该不太轻松。
船员们围坐成一个圈，见老张过来，主动为他让出一个位置。
老张走过去，把手里的大锅往地上一放，发出一声闷响，池尔和蔺怀琛紧随其后，把一大盆水煮白菜和土豆丝放在了众人中间。
不出池尔所料，船员们在看见蔬菜的时候纷纷和身侧的伙伴交头接耳：“哟，稀奇了，我还以为老张只会做那个黑鱼汤呢。”
“在这海上飘了这么多天都只吃那鱼，我还以为你们海上作业的人有规定不吃蔬菜呢。”
说话的人看上去很年轻，应该是才加入这个渔船作业不久的新人。
老包第一个出来说话，他调侃：“哟，老张，今天给咱哥儿几个改善伙食呢。”
老张笑笑，没说话。
碗筷分发下去，事实上，就算是天天吃老张做的鱼汤，比起吃白菜邦子，他们还是更爱黑鱼汤。
所以一拿到碗，这些人就先去抢那一大锅鱼汤去了，其中包括方柔谢简还有两个夹克男。
方柔一个身形瘦小的女人抢不过一堆大老爷们儿，被挤了出来，刚好池尔和蔺怀琛坐在旁边。
眼见着反正也抢不过，方柔索性凑到两人旁边开始继续套近乎：“小弟，妹子，你们今天在厨房怎么样？累吗？”
池尔夹了满满一碗土豆丝儿慢条斯理地吃着：“不累。”
见她搭理自己了，方柔还挺高兴：“那就好，姐就是怕你们累着，你看你们两个年级都还小，厨房那么危险的地方你说小孩子怎么能待呢？你看这样，你们打听打听这厨房还缺人手不，姐来帮你们，也免得你们这么辛苦。”
这是在上头当劳工熬不住了？
蔺怀琛一开口便是泼冷水浇灭她的希望：“厨房不缺人，他们不会放我们上去。”
一句话还断了方柔的后招。
她想的就是如果她过不去就诓着两人上来，这下倒好。
方柔脸色顿时垮了，灰溜溜地端着碗回去抢鱼汤了。
好在这些人虽然跟恶狗抢食一样，厨房准备的分量却很足，就算方柔耽搁了这么一会儿还是抢到了最后一碗鱼汤。
其中一个夹克男是第一批抢到鱼汤的，他端着大碗猛灌两口，眼里闪着异色，惊叹道：“这鱼汤也太好喝了！简直是我这辈子喝过的最好喝的鱼汤。”
方柔心中暗骂土鳖，没见过世面，她捧着自己那碗鱼汤，先不论这汤的味道如何，闻起来不得不说是真的香。
方柔端起碗打算品尝一口，余光一转，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其他船员们都津津有味地吃着鱼肉喝着汤，唯独池尔和蔺怀琛两个人例外，这俩人看都没看一眼那鱼汤，就那么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地夹着盆里的白菜和土豆丝在吃。
方柔将送到嘴边的碗放了下来。
不对劲，这两个小崽子在厨房忙了这么久居然一口不喝这汤。
方柔顺手一巴掌打在谢简的手腕上阻止他喝汤。
然而谢简饿得饥肠辘辘，早已喝下了半碗。
方柔皱眉看着谢简碗里那条黑色的鱼，谢简正用筷子挑着鱼肉在吃，黑色的鱼皮下是雪白的肉，谢简吃得津津有味，还不忘给自己老婆安利：“小柔，这鱼太好吃了，你尝尝。”
方柔起了疑心，把碗放在地上，顺带阻止谢简吃鱼：“别吃了老公。”
谁知平时很听她话的谢简居然充耳不闻，依旧挑着鱼肉吃得欢。
方柔这下更确定有问题，她学着池尔和蔺怀琛的样子，只吃那土豆和白菜。
谢简吃了自己那碗还觉得不够，端起方柔放在地上的碗几口就将鱼汤喝了个干净，方柔一直盯着池尔和蔺怀琛，等注意到谢简的动作为时已晚。
谢简两碗汤下肚似乎是喝饱了，他揉了揉肚子，整个人看起来精气神满满的，跟初见他时没什么区别。
不光是他，所有喝下鱼汤的人都是这样。
原本工作一天有气无力地船员一个个看起来劲头十足，像打了鸡血似的。
方柔注意到这些人的变化，她更加确信这鱼汤有问题。
老包填饱了肚子，找了地方一靠，照例开始了他们的饭后侃大山。
他一上来便将矛头对准了李廷：“你们说说这半年效益不好，就送了几次临时工来，李廷这杀千刀的，自己每次都先挑身强力壮的，留给我们组的就是些……”
他拿眼神扫了方柔她们一眼，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李廷坐在他对面，笑着打哈哈：“你们瞧瞧，这老包喝得也不是酒，怎么就跟喝多了一样总说胡话呢。”
老包眼睛一闭，看都不想看他。
“要我说，还是老张的鱼汤做得好，这不，都让老包上头了。”
有人调侃道。
老张哈哈笑了两声，忽然提议：“听老包说今天的指标已经完成了，这不趁着今晚风平浪静的，咱们船上又有新朋友来，大家老规矩，来个深夜故事汇怎么样。”
老张的提议得到大伙的一致认同，海上没信号，船员们平时也没什么消遣的活动，这么长时间了八卦早也聊完了，于是有人提议：“不如来讲灵异故事怎么样……哎哟！老包你打我干什么？”
提议地人莫名其妙挨了老包一下，捂着脑袋叫道。
老包瞪他一眼，说：“大晚上在深海中央说鬼故事，你倒是胆子大，也不怕招来些什么。”
话音刚落，周遭爆发出一阵哄笑。
老包旁边的小伙子调侃他：“老包，看你平时暴脾气一个，没想到胆子这么小啊，这就害怕了？”
老包没好气地啐他一口：“我怕？我这辈子都不知道怕字怎么写，我是好心劝告你们，出海的禁忌多了去了，你们这些小年轻不懂得心怀敬畏，迟早要被大海给你们上一课。”
老包的话听上去像是说教，但他们这些来船上做工的，哪一个是听得进去别人说教的，他们一起嘘了老包一阵儿，气得老包转身就回船舱里闷头睡觉去了。
老包一走，现场的氛围变得轻松许多，刚刚提议讲鬼故事的人又提了一遍，这次没人反对，于是他首当其冲做起了表率讲了个鬼故事给大家听，有了开头，接下来便有第二个第三个自告奋勇出来给大家讲故事的。
现场的气氛被几个故事推上**的时候，老张忽然在一边开口：“我也有个故事，不知道各位想不想听。”
年轻船员们不明所以，笑着喊：“当然想，快讲快讲。”
老张咧嘴一笑，视线扫过在场的人，开口声音低沉，娓娓道来：“既然我们身在大海中央，我就给你们讲一个海上的小故事。”
池尔默默放下了手里的碗，余光里，蔺怀琛悄没声地朝着她靠近了两寸。
“你们知道吗，海其实是比坟堆邪门的地方。”老张的开头简单粗暴，很是吸引人，“大海很神秘，他深不见底，你们不知道隔着一层甲板的船下是什么东西，或许是守着沉没的宝藏的海妖，也可能是藏着獠牙饥肠辘辘的深海巨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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