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雨的泥巴马路很是不好走,起码陶丁走的艰难,看陈缘和九姑奶奶说说笑笑,他都快哭了,鞋底粘着厚厚的泥巴,每一步走的像踩高跷,他艰难的跟着前面两个人,还好白天比较正常,不然这会他是真的哭出声了。
顺着土路走了一会儿,路上偶尔会有人家,都是一些看起来六七十岁的老头老太太,他们埋头挑选着豆类或者在编制一些竹编,在三人路过时都会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看过去。
九姑奶奶这时都会冲他们点点头,他们就像被这个点头激活一样,慈祥的笑着和九姑奶奶打招呼。
而九姑奶奶也会告诉陈缘和陶丁,怎么称呼人。
两人自然不敢怠慢,规规矩矩的叫人问好。
走了约摸半个多小时以后,他们来到一座石桥上,而桥头旁边,就有一处石头砌成的瓦房。
“那里就是村里的小卖部了,”
九姑奶奶指了指,然后到石桥边上折了个树枝,刮雨靴上的泥巴。
陈缘两人也有样学样,处理了一下雨靴上厚厚的泥巴,处理的时候,陈缘瞥到石桥侧面的字——引子河。
这是什么意思?
她脑子里面思索着,又不好下定论。
s省这边算是少有的不重男轻女的地方,应该不会是那个意思,那……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九姑奶奶已经收了伞,走到了小卖部屋檐下去了,陈缘只得跟上,三人把伞靠在屋檐下放着,走进小卖部。
小卖部堂屋门开着的,进门正中间靠墙是神龛,两侧则是货架,右边放了个小书桌,有抽屉那种,之前开车带陈缘来的那个司机师傅坐在书桌边上正在打瞌睡。
“小忠,”
九姑奶奶敲敲桌子,小忠睁开了眼睛,那双黑色的眼睛里毫无生气,像是无法聚焦一般。
那模样让陈缘二人心里一抖,九姑奶奶则是皱眉,稍微用了些力气拍了拍桌子。
“唐门忠!”
她厉声喝道,
这一声,终于让小忠彻底醒来。
“九姑姑来了啊……”
他揉揉眼睛站起来,走出书桌遮挡的范围,黑色的棉布鞋像是被有什么东西褪去一般,变得有些灰扑扑的。
“警觉点,”
“是”
九姑奶奶的声音,与和之前跟陈缘聊天不同,带着警告,而小忠躬身回答道。
“他们要买点东西,”
有些紧张的气氛,随着九姑奶奶这句话终于破开了,陈缘和陶丁也上前向小忠问了好。
然后两人在货架上挑选东西,而小忠也和他们一起。
这个小卖部很神奇,有各种零食,也有油盐酱醋,甚至还有棉被铺盖之类的。
陈缘直接问出了口,
“忠叔,为啥还有这些啊?这又是咋卖的?”
她指了指套在塑料袋里的棉被,
“一千块钱一床被子,”
“……啊?”
陈缘愣住,还以为自己身怀两千块巨款,结果也就两床棉被?
小忠看着货架最上面的棉被,雪白的棉被外侧有红色的丝线固定,轻声说到:“这里,所有人都有固定的棺材本,而吃喝是不愁的,但连绵的雨啊,下的这些物资就愁了。”
听他这么说,陈缘才忽然想起,进到小卖部后,那无孔不入的水汽,似乎不见了。
其实早上起床时,她就发现,自己床上的棉被,有些微微的发潮。
想可能是头一天的白雾导致的,她没想太多,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蹊跷。
零食类的都不太贵,问及为什么过来买零食,九姑奶奶也是说她问的陈缘两人愿不愿意花钱买吃的,他俩如果愿意,免得小月亮送饭。
听九姑奶奶这么说,小忠多看了陈缘和陶丁几眼,很是高兴,还额外拿了两个绣的小香包给他们,说是助眠的。
三人从便利店出来后,发现白天确实比较安全的陶丁胆子已经大了不少,开口问九姑奶奶:“为什么听说小月亮不用送饭忠叔这么高兴啊?”
“因为小月亮,是小忠的女儿。”
“啊……?”
陶丁也见过小月亮,那时候他在门缝看到的。
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看起来做忠叔的妈都可以了。
知道这里面有事,而且多半犯忌讳,陶丁没再问。
他前面的语气是疑问,而九姑奶奶也没回答,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回去的路上没什么波澜,永乐镇这边的住户很零散,拢共没经过几户人,所以九姑奶奶来时说的那几个人怎么叫,两人都是记得的,没出什么差错的回到了祠堂那边。
把带回来的吃食放到厨房以后,九姑奶奶让陈缘和陶丁跟她一起去了杂物间的旁边那个房间。
里面放着鞭炮,黄纸和香之类的东西。
九姑奶奶教了两人怎么折纸钱以后,嘱咐到:“不要有杂念,就想下一步该怎么折就行了。”
而她自己,用水化了墨,开始研墨。
然后用毛笔在黄纸上开始写字,大概是族谱和悼文之类的。
陈缘知道这是为祭祖做准备。
她有些紧张,人的思维总是活蹦乱跳的,很难控制。
这折纸钱,怕是她和陶丁,都得犯忌讳。
陈缘静下心,仔细的折叠着手里的黄纸,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不由得想,折了多少了?
好像九姑奶奶也没说要折多少啊,她抬头准备问的时候,房间的光线暗了下来。
“嘶”
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手上的黄纸,不知何时已经燃烧了起来,她感觉到痛楚条件反射的抽开了手。
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坐在桌子边上。
旁边原本折好的纸钱也不见了,四周安静得落针可闻。
鼻尖还能嗅到刚刚燃烧完的黄纸的味道,
“吱嘎”
原本关上的门被吹开,浓稠的白雾涌入房间,陈缘感觉这些白雾仿佛有了实体,推着她往外走,她像是陷入了柔软的云朵里,轻轻柔柔的力道,她却半点反抗都不得。
这白雾带着陈缘出了门,漂浮着往山下的河流晃晃悠悠的飞了下去。
“唐延缘!醒来!”
九姑奶奶看着陈缘的衣服开始滴水,叫了一声,但是似乎没什么效果。
她握了握拳,抓起陈缘的手,再次喊到:“陈缘!醒来!”
陈缘像是猛然被惊醒一般,大口喘着粗气,
“呼—呼——”
她抬头看到握着她手的九姑奶奶,那眼神她很熟悉,于是她坚定的回握。
“灵灵,找到你了。”
“追过来你也很危险,”
“我会带你离开,”
“…哪有那么容易。”
陈缘再一次睁开眼,九姑奶奶依旧在写悼文,而她身旁坐着的陶丁,这会儿手上的动作已经停下,两只手拼命掐着自己的脖子,脸上已经憋得通红。
她赶紧放下手中折好的纸钱,跑过去使劲拽陶丁的双手。
陶丁的手上沾满了泥土,而陈缘和他的手接触的瞬间,自己身上的水汽全都干了。
随着陈缘的拉扯,陶丁渐渐松开了手,只是他的眼睛依旧毫无焦距,看起来像傻了一样。
“九姑奶奶……”
陈缘只得望向还在写小楷的九姑奶奶。
九姑奶奶没理她,写完手上那份,用稻草包好后才起身走过来。
然后她一个大耳刮子扇在了陶丁脸上。
那动静,陈缘都觉得很疼,嗯,九姑奶奶的手应该很疼。
陶丁也瞬间醒了过来,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然后两行泪落了下来。
“…啧”
陶丁敢肯定,他听到了九姑奶奶嫌弃的咂舌声。
“说了要专心,怎么还是跑神?”
九姑奶奶重新坐了回来,板着脸训斥。
而陈缘注意到,随着陶丁醒过来,原本穿着校服的少女,变成二十多岁的年轻女性。
她穿着陈缘熟悉的浅绿色裙子,表情有些严肃的说道。
“咳……九姑奶奶,我真的很努力不跑神了。”
陶丁弱弱的说道,然后被九姑奶奶一个眼刀杀过去,闭嘴了。
陈缘则一声不吭的坐了回去,顺便问了一句:“要折多少啊?”。
“你们各自旁边的背篓折满就行,加油啊,下午咱们尽量不来这里了,你们早点洗澡然后吃了饭就睡觉,别拖到晚上了。”
陶丁提起的心,又落了回去。
这个绿裙子的九姑奶奶,似乎比另外两个九姑奶奶都好说话。
他浑然忘记了刚刚被九姑奶奶瞪的时候,那种危险逼近的感觉。
两人紧赶慢赶,终于折满了各自旁边的小背篓,九姑奶奶把她写好的包各分成两打,在两人背篓里一边放了一打。
三人走出这个房间时,九姑奶奶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房间,然后用锁把房间锁上了。
吩咐陶丁和陈缘回房间拿各自的茶壶去厨房后,她自己先去了厨房。
陶丁不知道为什么要拿茶壶去厨房,反正听话就对了。
九姑奶奶给两人装了两壶开水后,三人在厨房吃了点干粮,她就去了祠堂。
陈缘和陶丁自然不会再问什么,因为吃完饭后的九姑奶奶,绿色的裙子已经变得如同墨一般。
很显然,之前她所做的事情,提前了夜晚的到来。
裙子陶丁和陈缘这会儿赶时间呢,各自回到房间拿了自己的睡衣,陈缘先洗,陶丁则在门口等待。
今天陶丁拿到的睡衣是浅灰色的棉质上衣加裤子,很普通的款式却让他安心不少。
毕竟昨天的长衫,夜晚着实不是什么好体验。
赶在灯亮起之前两人洗完澡,回到了各自房间,随着昏黄的灯光亮起,外面的雨声也更大了。
一声惊雷,跪坐在祠堂的九姑奶奶睁开了闭着的眼睛。
而陶丁的房间里,被雨水浸泡的那股子泥土气息,充斥着整个房间。
他闭着眼睛,总觉得他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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