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镜魔才发出声音：“说说看，这次又是怎么猜出来的？”
萧玖把玩着炸弹说：“这回倒不是猜的，我只是正好见过你，记住了你的罪而已。我看见你伪装的马赛的时候就觉得很熟悉，刚刚才想起来。”
“话说回来，马赛死了吧？”萧玖变出折命，“如果他还活着，这把匕首在我身上，我早就归西了。”
镜魔说：“既然你都猜到了，那你应该也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看见这段属于我的记忆。”
萧玖微一颔首，按下了炸弹上面的按钮。
“因为这个。”
一声尖叫在教室里炸响。
“啊！”同桌的女生抓住萧玖的肩，手指着窗外，磕磕绊绊地说，“宋行渊，你、你快看外面！”
萧玖闻声望过去，一个完全雪白、没有五官的人形生物趴在窗户上，它的身体仿佛是一种粘稠的液体，当它移动之后，窗户上就留下一条白色的痕迹。
这是萧玖在第六层见过的无脸怪物。
无脸怪重重敲了两下窗户，玻璃碎裂。它从破碎的窗口爬进教室，随后教室的门也被撞开，更多的无脸怪从各处涌进教室，学生们发出惊惶的哭喊。
有些人被无脸怪牢牢抓住之后，脸部感觉到一种极致的疼痛，忍不住用双手捂住脸。白色的液体忽然从他们的指缝间溢出来，一点点包裹他们全身。
嘶啦。
萧玖扔下笔，撕下刚刚画好的几页，将其中一张贴在向他扑来的无脸怪身上。
无脸怪瞬间停滞。
“072号无面塑像，会将触碰到的生命体转化成它们的同类。抓获地点夏城一中，抓获时已转化学校超半数学生。在日光下行动缓慢，可以用画像收容。”萧玖跃上窗户，踏在一个无脸怪的背上离开了教室。无脸怪几乎把走廊堵得水泄不通，即使萧玖手里有画像，闪躲速度也足够快，也难免被无脸怪的尖锐指甲划到。
【你的生命值已下降】
【当前生命值为:70%（你的全身有多处抓伤，处于失血状态，请尽快止血）】
从萧玖来到第九层以来，这是他生命值第一次下降。在这之前，不管萧玖受怎样的伤，都不会对生命值造成影响。
为什么规则变了？
萧玖思考着，一边试图甩开无脸怪的包围。但无脸怪就像是被他吸引了一样，只要萧玖经过，就不再理会周围的其他人，全都凑上来跟在萧玖后面，想要挠他两下。当萧玖来到教学楼下时，他刚才随手画的几张肖像已经用完，他的身后跟着的无脸怪却越来越多。
萧玖尝试过像在牢房里时那样把无脸怪的面皮撕下来，但失败了。那张没有五官的面孔似乎已经固定在了无脸怪身上，无法去除。
他闭起左眼看了看，无脸怪身上的罪恶很重，虽然远不及他刚刚见到的罪神，但也能让萧玖轻易地辨析出它们的位置。这些罪恶源源不断，像是线一样延伸，这条线的尽头指向一个小小的巷口。
巷里是两个罪恶同样不浅的人类。
萧玖远远地瞧了一眼，接着不带留恋地转头，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镜魔问道：“你不去看看吗？”
“不用看。”萧玖回答，“我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我当时在场。”
---
那发生在萧玖离家出走遇见段夏的几个月之前。
说是家，但其实萧玖对于那个地方来说，更像一个寄人篱下的住客，而非家人。听说是在他很小的时候，有一个人带着萧玖来到了他们家，要求他们收养他。
萧玖至今也不清楚那个人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才让他们同意收养萧玖，但他能看得出来，他们并不希望萧玖留在那里，只是迫于无奈，才不得不留下他。
萧玖是个灾星。
从小到大，他在哪里，灾难就在哪里。
走在路上突然摔了一跤或是莫名其妙丢了钱，这些都算是小事。
有时候他们隔壁的人家会突然着火，萧玖走过的路口经常会发生十几辆轿车连环相撞这样的交通事故，更多的时候，是各种各样的怪物出现在萧玖所在的地方四处作乱。
有人甚至提出，夏城的自杀率和意外发生率一直稳居全国第一就是因为萧玖住在这里。
萧玖勉勉强强念完了小学，初中的时候因为全校师生的一致反对被勒令退学。这是违法行为，但是因为对象是萧玖，于是违法也就成了合法了。
没人喜欢他。
所有人都怕他，恨他，厌恶他，希望他早点死掉，就好像萧玖在这个世界上多呼吸一秒，人们呼吸到的空气都会更罪恶一分。
他就像是火柴盒，他落在哪，罪恶就在哪里燃烧。
但萧玖无所谓，甚至乐意被人厌恶。
他知道那些罪恶本与他无关，只不过是因为他的到来，人们心里的罪恶才显山露水。
这一天，他的养父又一次酗酒之后回到家里，指着萧玖的鼻子骂他是个扫把星，让他从他面前消失。
萧玖没什么羞耻心，被骂对他来说和被夸奖没有区别，他只是听到对方让他滚，所以就麻利地走了。他也没走多远，他知道等萧仁义酒醒过来就是再恶心他也不得不把他找回家，这大概是那个人和他的某种交易。
他逛到了夏城一中旁边，目的是看学校对面的警局。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将来会羁押他六年之久的蚀之塔就建在警局下面，他只是发现那些被他吸引来的怪物几乎都会在某一天忽然消失，他顺着蛛丝马迹往下查，查到了那些消失的怪物其实都被抓到了这个警局。
从外观上看，夏城警局和其他地方的警局没什么分别，就在萧玖考虑要不要乔装一番进里面看看的时候，他注意到一帮看起来就像不良少年的人聚集在一个小巷子里，看上去是在打群架。
这本来和他没什么关系，但他隐隐约约看见一个白色的十字架在某个人颈间闪了一下，那时候的萧玖虽然还不能清晰地看见罪，却也感觉到这个十字架有些不对劲。
紧接着，他就看见那群不良少年中间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东西在撕咬旁边的人，很快四周的人就全都倒下了，只剩下萧玖刚才看见的戴着十字架的人缩在巷子最里面，他一开始看上去很害怕，不过当他发现这个白色的东西似乎刻意不伤害他之后，他的胆子就大了起来。
就在他站起身时，他看见了站在巷口的萧玖。
地上倒下的人身上此时涌出白色的黏液，渐渐覆盖了全身，变成了无脸的怪物。他们撑起身体，绕开最后那个不良少年，向着萧玖爬去。
不良少年见状心生一计，大声对萧玖说：“你要是不想变成他们那样，就把你身上的钱交出来，我保护你！”
萧玖在注意这些无脸怪，听见这句话想都没想就说：“没钱。”
“你没钱你家里人总有吧？给他们打电话，找他们要。”
“我没有手机。”萧玖分析完无脸怪后把视线移向他，“你真想要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我家拿。”
不良少年嘟囔了一声“现在的小孩怎么连个手机也没有”，随即朝萧玖走过来。就在他走到萧玖身边时，萧玖忽然伸出手把他撂倒，向着一旁的无脸怪砸去。
无脸怪纷纷避开他，瞬间空出了一条道来。
“你他妈居然敢打我——”
不良少年从腰间掏出刀，萧玖却先一步踩住了他的手腕，刀立刻摔在地上。
萧玖捡起刀，抵在他脖子上，压低声音说：“我不仅敢打你，我还敢杀你。现在，你是想自己去警局自首，还是我送你去地狱受刑？”
---
三分钟后。
不良少年坐在警局里，揉着被萧玖踩得红肿的手腕，暗骂这小子毫无底线，不仅逼他来警局，还抢走了他的刀和所有的钱。
这个时候，他脖子上的十字架亮了一下。
这个十字架是他早上在街上摸别人包的时候拿到的，要说他今天运气真是不好，连摸了十几个包，一点钱没捞到，唯一看起来有点值钱的就是这个项链。本来想着他没被怪物给杀掉应该是时来运转了，哪想到半路又杀出来一个煞星。
他扯下项链，想着把这晦气东西扔了算了，项链里却突然传出一个声音。
“我可以教你怎么脱罪。”声音说，“前提是，你要替我找到刚才那个人。”
不良少年愣了愣：“你是谁？”
“你可以称呼我，罪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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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玖如此这般一说，镜魔于是问：“你的意思是，无脸怪是言灵者引到夏城一中的？”
“我只是认为他的十字架有问题。”萧玖说，“至于072号……为什么不能是我引来的呢？你从副本一开始就跟着我，不就是因为怀疑我是罪魁祸首吗？”
“……”镜魔沉默，转移话题说，“你现在是往哪里走？”
答案很明显。
萧玖从学校出来之后，就直奔马路对面的警局去了。他几乎是撞开警局的门，扑上前台，高声道：“我要报案。”
前台看着这急急忙忙跑进来的人，怔了好一会儿才问：“你报什么案？”
“学校有怪物蓄意伤人，你往门上看一眼就知道。”萧玖语速很快地说，他回头瞧了一眼，“喏，趴那呢。”
只见警局的玻璃门上，纯白的无脸怪物附在上面，不断拍打着门，嘴里发出嘶吼声。
前台看傻眼了，手忙脚乱地去拿电话：“你等等，我汇报一下……”
萧玖打断道：“直接叫严文景出来。”
“严队今天出勤……”
“你们杨副队呢？也不在？”
“稍等，”前台又拿起电话，“我让人去通知他……”
“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去。”萧玖把电话按了回去，“你记得跑快点。”
前台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萧玖就已经跑没影了。他抓了抓脑袋，还没想明白萧玖为什么会对警局里的人这么熟，他最后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外面跟随着萧玖而来的无脸怪就已经撞开了门，涌进了警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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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美学研究（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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