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日轨列车(36)

傅晚晴没有发现减虞。

他没下铁轨吗?

可她在站台内找过,根本没人,除了轨道他还能去哪?

地铁里的信号很差,傅晚晴在犹豫要不要发消息喊王冰彬回来,一低头,却感觉地上不对劲。

脚下正是列车发生侧翻的位置,轨道完好,没有剐蹭、坍塌,地铁公司派总设团队来检查过,围着被血渍浸染得乌黑的轨迹来回走,愣是没排出一处故障。

就好像一个人好端端在走路,四肢健全,耳清目明,忽然就莫名其妙倒在马路中央,送到医院,却根本找不出病因,奇了怪了。

但地铁公司还是要求更换此梁段全部钢轨,包括架空接触网、扣件、轨枕、道床、消防栓等隶属物。

新设备有待通车测试,洒了一层保持干燥的无机涂料粉,这种涂料平常走动不会留下太大痕迹,但停留时间久,就会短暂凹陷。

傅晚晴站的地方,有一双脚印。

她心里一惊,双手不由自主将枪举在了耳边,心想,减虞待在这里干什么?他在看哪?在找东西?哪里可以藏东西?

除了强光灯强有力的照耀,隧道里散发着一种末世的毁灭感,这儿一摞钢材,那儿一尊黑漆漆不明用途的大型检测设备,闪着诡异的红蓝绿小灯,空旷幽深的轨道无限蔓延,就像一条直线,没有终点。

壁上LED灯柱被拆除,傅晚晴上手摸了摸,痕迹极浅,只有用指腹细心感受才摸得出,地铁经过趟数多了,扬起的灰尘和飓风会对墙面造成一定的摩擦,被灯柱遮挡的部分摸起来光滑些。

隧道广告与室外广告不同,不是将海报或显示屏镶在墙上,其之所以能在地铁高速行驶时实现人眼同步,是因为有无数列LED灯柱,用计算机控制变换图案,连起来就成了画面,可以是动态,也可以是静态,所以安装后基本不拆,除非坏了。

排列分布的灯柱每条只有一指宽,窄而长,显然不可能藏得了作文纸,那么减虞在这停留肯定有别的用意。

广告?

《日轨列车》里还真出现过广告。

『……万兴医院的上一站是育才中学,两站之间的广告十分有特色,是一幅幅静态剪纸简笔画。随着列车高速行驶,静态画一帧帧滑过变成动态,由于是反方向,连起来看是一本书从左往右翻着,中间的剪纸则有教学楼、图书馆等建筑的剪影,正是育才中学的校徽……』

梁思宜品学兼优,画画不错,还替学校设计了剪纸画广告,大大出了风头。

傅晚晴心想,没错,那个打瞌睡坐过站的无名小女孩就是唐芸,梁思宜特地把好朋友写进死亡预告,一条生路都不给,堪称冷血。

可减虞想来确认什么呢?别说灯柱已拆除,就算不拆,地铁公司计算机也不会继续播广告啊。

正苦思冥想的傅晚晴渐渐放松警惕,她单手握枪,右手在数不清的痕迹上摸索,忽而,强光灯全都整齐灭了!

就像舞台剧落下帷幕,聚光灯‘啪’地断掉,眼前一片黑暗。

傅晚晴第一反应是举枪示警,一声‘减虞!’到了嘴边,硬生生吞回去。

减虞见过她,元赑好像有意隐瞒,昨晚在花香酒店,减虞走出房门后,直接无视走廊上的自己跟吴卡,径直去电梯。

现在自己一无所获,还冒险擅自跟踪减虞,万一破坏了元赑的计划怎么办?

只有原路返回。

她咬咬牙,眼睛闭了闭,强光的残影很快就从视网膜上消失。

她不甘心地转身,走了两步,却听到一阵急促的跑步声跟她擦肩而过。

终于现身了!

电光火石之间,傅晚晴来不及思考他如何做到关灯,打开手电筒,又折回原方向跟着那脚步声追了过去。

哒哒哒哒,脚步声不停,减虞身形模糊,已经窜出五十米开外,傅晚晴奋力狂奔,喘息声渐渐压不住了。

这个一脸肾亏的作家居然这么能跑,简直了,还很轻松,说是被她追,其实就跟溜她玩似的。

傅晚晴心中渐渐焦急,越急就越容易出问题,嘭,她脚下被枕木绊到了,刹不住车往前一趴!

可恶!

手机摔出去了,背面朝下,泛起一丁点黄光。

傅晚晴闷哼一声,昂起头,看到减虞停了下来,那隐约的高瘦身形看上去就好像在嘲笑她的无能。

“交出来!”她故意掐着嗓子,用尖细的音调吼道,“把你拿走的东西交出来!”

减虞没出声,以他那副伶牙俐齿,没出言嘲讽,看来没认出她。

傅晚晴顾不上膝盖剧痛,爬起来后继续说:“我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不管你是谁,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就不应该坐视枉死脚下这1000多条人命不管,把东西交出来,让他们入土为安。”

这番劝说徒劳无功,减虞又跑了起来,这次更快,脚步声更重,傅晚晴刚刚奔跑的速度已是极限,再这样下去不可能追得上,况且她已经惊动减虞了。

她把心一横,枪口冲身后地面开了一枪。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甚至让她觉得隧道都在摇晃,她捡起手机,边追边叫道:“站住!不然我开枪了!”

对方仿佛吃定了她不会朝前开枪,根本不理会,耳听着声音渐渐远去,傅晚晴感到一阵气竭。

隧道口还是那么黑,尽头不知在哪里,她判断轨道拐弯,便用手电筒照了照,发现前方变阔,出现了紧急疏散楼梯。

没有脚步声了。

减虞肯定已经顺利逃脱。

傅晚晴破天荒地骂出一句脏话,准备试试能不能联系王冰彬。

就在此时,她感到身后有气息在靠近。

“你——”

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先闻到一股幽绵的甜香,像是花蜜,又像是被明火烤过的糖块,闻了之后有种沉醉其中的昏沉。

失去意识之前,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减虞是什么时候,到她背后去的?

**

马凤:[@傅晚晴去岱山了,来得及赶回来吗?]

马凤:[冰彬你俩什么时候回?]

王冰彬:[快了,等等我们,一块去岱山。]

8点,王冰彬回转万兴医院。

A市市区有点台风将来的预兆,一入夜,狂风大作,王冰彬小跑到警戒线边,后背全是汗。

工人比傍晚少了些,大概都在下边连夜施工,王冰彬冲到一个蹲在花坛边抽烟的人面前:“那个警察人呢?她还没出来?”

“你说楞个女娃娃警察?”工人操着一口浓重的乡音,把烟头对着下边弹了弹,迷茫道:“她早就走了撒。”

“走了?”王冰彬不由大声叫出来,“什么时候走的?她一个人?有没有说去哪?”

“不晓得撒,也不知道啥子时候就走咯,我们在下边儿换轨道,没发现她人呀。”

王冰彬知道情况不妙,又问:“在她前面下去的人呢?他去哪了?”

“你说的是我们领导,他看过施工现场,提了几个意见,也走了撒。”

这么说来,减虞的离开是有目共睹的,而傅晚晴却悄悄地离开了,这不符合常理。

路上打了好几个电话,傅晚晴都没接,王冰彬一时难以决定要不要告诉元赑等人。

说了,组长可能会怪罪傅晚晴贸然行动,他自己也逃不过,谁让他真的脑子一抽就留傅晚晴一个人去跟踪减虞呢。

虽说在元赑那儿减虞没嫌疑,但他实打实跟案子有剪不断理还乱的联系,听完工人的回答,王冰彬心跳如擂鼓,没亮警官证就冲下了地铁站。

到处都是工人,人声交杂,内装都拆卸了,露出钢筋铁骨还有错综复杂的电路,像个废弃车站,更像堆满建筑材料的仓库,跟平日熟悉的地铁站完全两个模样。

王冰彬抓了几个人问,都说没见到傅晚晴。

“你不能乱闯撒!”

“什么人哦,这里在施工!赶快出去!”

“小伙子,你咋了嘛?你找什么人?”

王冰彬心乱如麻,深呼吸一口气,给元赑发了条消息,然后闷头下了铁轨,不顾一切地狂奔。

**

夜11点,育才分局。

“你他妈还有没有心?!”一声谩骂伴随着椅子翻倒的声响,从一楼会议室传来。

“铁石心肠!呸!”

两名值班民警按捺不住好奇,小心翼翼在门边偷听,却见门‘哐’地打开了,马凤手拿外套和枪,怒气冲冲回头往里一指:“你不抓他,我去抓!晚晴要是出事,老子跟你没完!”

他长得人高马大,方脸阔额,两只吊梢眼尽显凶相,此时满脸愤怒,还拿着枪,把值班民警吓了一跳。

楚根长紧跟着追上去,两人在院子里争吵,马凤的声音芝麻开花节节高,楚根长却碎碎念,听不出在劝什么,过后,两人居然在停车棚扭打起来。

“组长的情况你还不清楚吗,他压力多大,心里也伤心着呢,就是不显。”

“伤心?呵呵。”马凤冷笑,“他有心,就不会连亲弟死了还一脸无所谓,看都不去看一眼!现在晚晴也失踪了,他什么态度?嗯?”

说罢,一掌拍开楚根长的胳膊,啪叽一声,仿佛所有的恼恨都靠这一掌来发泄。

楚根长郁闷地挠胳膊:“我……”

“我什么我?他无情无义,你也没有是吧?!楚根长!别忘了当初你闯祸得罪书记家的公子,是谁出面帮你拦下来的!”

“你提这个干嘛呀,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别内讧成不成?”

“内讧?!呵呵!专案组的要员失——你妈的,敢甩我嘴巴子!”马凤怒不可遏把外套往地上一砸,指着楚根长:“行啊,大雕,同甘共苦十年,现在你有人撑腰了是吧?呵呵,有的人靠小白脸上位,办案不行,还放走了嫌犯,他最会什么?收买人心!”

嗖——

会议室那被封住的窗户里飞出来一支圆珠笔,擦着马凤的太阳穴疾射向背后的枫树!

一道魁梧的身影被灯光放大,霸占了黑色纱帘的每一个角落,显得无比威严。

小洞里射出来一缕直朗朗的白光,被院子中的路灯融化,在地面形成一个箭靶似的光圈。

“马凤。”元赑冷冷呵道,“不服我,就离开专案组。”

……

民警互相看一眼,决定还是麻溜地滚吧。

专案组的墙角,不该听的不能听,人保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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