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另一名男性管理员走过来，对他说：“先生，电梯暂停使用了。”
减虞持续按电梯，皱眉道：“为什么？”
要不是还没找到梁思宜藏的书，此时真想一走了之。
热闹对他而言仿若洪水猛兽，尤其昨夜没睡好，今天看了四五个小时的量子跟黑洞，现在还调动全部脑细胞去猜一个已经死了的高中小女生的心思——
有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不爽。
电梯被管控自然是因为吴卡联系了图书馆，放出话去说抓贼，让图书馆配合。
他也不敢说得太严重了，怕以讹传讹引起恐慌，图书馆却很重视，毕竟这么多人带着孩子，一旦出点事谁的饭碗都保不住，可不是解雇两个保安就能应对的，不光停用电梯，还通知每一层的工作人员关闭消防通道，以防小贼流窜上楼。
这话管理员自然不能说，只是模棱两可地告诉减虞：“好像有检查吧。”
他见减虞身形颀长，戴着兜帽，脸藏在帽子里看不清神情，动作又好像很偏执，便觉得这人说不通。
反正电梯用不了，干脆也不说了，转身就去输密码锁住消防通道的自动门。
减虞道：“什么检查需要关闭消防通道？假如着火了怎么办？”
“马上就开开，一会儿，这是通知，不光6楼这样的，你去其他楼层也是。”
管理员解释得很干巴，但此时着火的可能性显然比抢劫犯登陆的可能性低得多。
减虞立刻说：“那我现在下楼，你打开门。”
“嘿，你这人……”
“怎么，检查就不允许用消防楼梯？谁定的规矩？”
减虞咄咄逼人。
“行行行，你出去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管理员懒得吵架，就嘟囔着让减虞离开。
刚关上门，他心念一动，刚刚这人不会就是那个贼吧……包得那么严实，见不得人，搞不好还真是！
他立刻打电话给保安室，报告了这个消息。
至于到底是不是，那就与他无关了，只要抢劫犯不在6楼，万事大吉。
**
吴卡先坐电梯到了9层，用扫楼战术一层一层地往下搜，王冰彬从一楼往上。
公共场合不像殡仪馆，不适合上演追逐大战，元赑去看监控，此时尚未传来消息。
吴卡由图书馆工作人员陪同着，缓慢而沉默地走过一列列书架。
气氛一派祥和，偶尔有人看见他们一行人到来，会好奇地看上两眼，大多数还是该干嘛干嘛。
宁静却加剧了吴卡心中的担忧。
他们事先没料到李老八竟然携带了武器。
谁能想到一个不学无术的骗子还拥有只在小神龙俱乐部才看得到的巧思，把手提包改装成了□□。
好在电流不大，没对那小女孩的爸爸造成严重后果，不然光今天这一出又够专案组喝一壶了。
几日下来，吴卡都快对自己产生巨大怀疑。
案子没进展就算了，泄露机密也甭提了，现在连抓个骗子都这么费劲。
世界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此话不假。
但他作为警察可不能这么安慰自己，否则不乱了套了。
李老八够聪明的话，一定会伪装自己。
要么是读者，要么是工作人员，他的手提包是个很大的破绽，不能随身藏，图书馆所有物品都是敞开的，没有柜门，除非藏在沙发下边——
吴卡这么想着，蓦地驻足，下蹲，打着手电筒一个个沙发底下看过去。
他体态较为圆润，蹲下去，撅着腚，严肃又卖力，陪同人员不大好意思光看着他蹲，就也蹲下去，问他找啥。
“找一个笔记本电脑那么大的包，牛皮色。”吴卡比划。
“哦，女士的还是男士的？”
这瞬间提醒了吴卡，他忙问道：“厕所在哪里？”
一行人到了厕所，吴卡背着手，装成领导视察的模样指指点点，余光一直扫向厕所。
男女侧中间只隔了两米，他不停偷瞄的样子太猥琐了，好几个女生出来都匆匆走远，有一个怒目瞪他，吴卡只好溜达来溜达去。
他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男厕所基本很空闲，女厕所却开始排队，便问：“一个厕所有几个坑啊？”
“男女都是4个，都蹲坑。”这陪同人员很机灵，说，“平时也是女厕所用的多。”
吴卡道：“叫保洁到每一层的女厕所都看看，如果有人一直不出来，就敲门问一下，就问卫生纸还够不够，有异常立刻通知我们。”
“行，不过保洁总共就两个，得要段时间。”
“没事，他也不一定敢躲女厕。”
吴卡这么做只是为了万无一失，况且，他也不认为李老八有那个胆子众目睽睽往女厕所跑，女同胞会自发扭送他报警的。
有时候，女孩子的战斗力可比男人强悍多了，刚才一路追李老八，大多人又想凑热闹又不敢真帮忙，这就叫明哲保身。
反倒是一个比较矮的眼镜妹绊了李老八一下，可惜还是被李老八逃脱。
李老八跟人间蒸发了似的，毫无踪影。
王冰彬紧张兮兮打电话来：“吴哥，组长哪去了，还没查到监控？”
吴卡：“不知道，你问问？”
王冰彬：“我才不干呢，你问。”
吴卡：“你咋也怕上组长了。”
王冰彬：“我这不是没干好活，把李老八放跑了么。”
吴卡走开一步：“别以为我猜不到，你还是在想晚晴吧？少自责了，不关你事，等逮住李老八了你再立功，组长不会怪你的。”
王冰彬嘟囔：“组长当然不怪我，他自己都……不说了，你在几楼？”
“6楼。”
因为王冰彬话里话外的埋怨，吴卡有些说不上来的古怪感。
这感觉很早以前就有了，什么时候呢……对了，是在宁心疗养院的时候……
他心不在焉往前走，却听到服务台有两人在争吵。
“我也没想到啊，那小伙子人很好，我哪想到他会这样！”
“你知道还把书给他，哎呀，真是的，说你什么好。”
“那书本来也要剔旧库了——”
“哦，剔旧库的书就能随便给人啊，张华姐，你自个儿跟仓库那边说吧，要不自个儿把书补上。”
“我咋补？那书比我年纪还大了，我上哪找啊？”
“找不到就去追回来呗！”
陪同人员过去呵斥道：“怎么回事，馆里还这么多读者呢，吵什么吵。”
“哎呀，主任，你听我说，是这样——”
吴卡不想听，转了一圈，最终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去男厕所找人。
刚一进去，他就看见四个穿着同款灰色棒球服的男孩儿正在镜子前嬉闹，大约还没上初中，正是调皮的年纪。
“厕所里禁止玩水啊。”吴卡说道。
其中一个方脸男孩拦住他说：“胖叔，你得排队。”
“排队？”吴卡不明所以，“这么多坑不都空的吗？”
“不行不行。”男孩头摇成拨浪鼓。
另一个男孩说：“我们在憋尿！”他指着那个被占用的位置，“等里头的人出来，才能一起上厕所。”
“这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吴卡：……
真是别开生面且充满革命友谊的挑战。
他有个儿子，看到别人家的小屁孩，就想到自己以后也要面对如此精力旺盛的神兽，顿感亚历山大，就想出去，脚刚迈动，听着几个孩子叽叽喳喳，忽然又收回来。
“你们憋多久了？”他抓着一个男孩的耳朵偷偷问。
男孩也偷偷回答：“快七分钟了，厉不厉害！”
哦豁。
吴卡悄声退出去，招呼来陪同人员，让他找几个人在门口蹲守，顺便把四个孩子带出去，才去敲那个门。
“有人在吗？”他咚咚一阵敲。
没人回答。
但门锁得很严实，而且看灯光投下来的影子，里面的确有人。
有人怎么会不作声呢？吴卡顿时大喜，又问了一次：“麻烦开下门，厕所冲水坏了，你这坏了吗？”
哗啦啦啦。
抽水的声音，但还是没人说话。
“没坏啊。”吴卡说，“那就好，对了，纸还够用不？”
轰隆隆，纸筒滚动，带着些泄愤的力道。
吴卡一听简直乐开了花，心想，你个骗子，往哪跑不好非进图书馆，不抓着你我就跟我儿子姓——
他虎着脸重重拍门。
“李老八，还不快出来！我告诉你，你的所作所为已经全部暴露了，我们手上有足够的证据，哼，识相就跟我们回去，把事情从头到尾交代清楚！”
门幽幽打开，一个高大的男人沉默着出现在他面前。
吴卡：？？
此时，手机响了，吴卡瞪了那人一眼，接起电话低声道：“组长？”
那头元赑硬朗的嗓音充满激情：“通知冰彬，去4楼儿童活动区，李老八被一群家长逮住了。”
“收到，马上下去。”
“另外，减虞也在图书馆。”
元赑似乎在爬楼，气息不太稳，但声音还是很实，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他刚从6楼下去，携带两本书籍。”
吴卡扭头，再次瞪卫生间里的人。
那人沉着一张脸，撇开吴卡走到镜子前打开水龙头兀自洗起手来。
“马凤。”吴卡道，“你跟踪减虞到图书馆，为什么不提醒我们，你不知道组长跟我们今儿在附近吗？”
马凤低头搓洗指缝，仿佛刚才真的只是在解决三急而已，是吴卡太大惊小怪。
“减虞没回家，也没去任何地方，我也是刚刚才赶到，没来得及跟你们说。”
“晚晴呢！”吴卡不客气地把水龙头关掉，“你找到她没有？”
冷冷的视线通过镜子望向吴卡，马凤甩甩手，水珠溅到吴卡手中常拿的小笔记本封面。
“呵，你们还知道担心晚晴！”
说罢，马凤走了出去。
外边守的人一拥而上，人人的眼神都很鄙视。
吴卡道：“不好意思，是误会，这是我们同事，也是来抓人的。”
他跟马凤两人一前一后快步走向楼梯，王冰彬收到通知后，三步并两步就上了楼，三人在楼梯间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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