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住他堂哥家,白栾请了很长时间的假,正无聊,蓉姨去了有个伴么,也方便白蕴,他就惦记着C市老是下雨,湿度太大,蓉姨的眼睛总是很痛。这种时候,只有妈妈能安慰他了,他那个人多妈宝你也知道。”
万阙道:“N市也很冷,我的腿也很痛。”
“哦——”方润娥不知道怎么回了。
这是埋怨吗。
白蕴没空来慰问偶像,方君正也常常出门不见踪影,万阙就只能跟自己诉诉苦。
方君正跟万阙的关系十分暧昧,兄弟以上,说是情侣又没见他们有亲吻之类的动作。
回N市这几个月,方君正在次卧支了个行军床,等方润娥回来,次卧还给她睡,他则干脆把行军床挂二手卖了,在客厅打地铺。
万阙特别依赖方君正,出门一趟他得打听八百遍。
每当这时候,方润娥对哥哥的占有欲就会发作,故意支开方君正出门,少待在家里,跟万阙又不聊,大眼瞪小眼,晒那双假肢,三个人比两个人还尴尬。
“要不,我再买个没那么烧脸的小太阳?”方润娥试探代入哥哥揣摩万阙的心思。
“不用了,老毛病,烘不好。”
“那你多穿点衣服,呃,阙哥,我去看看外卖还剩多少,再点个排骨汤吧——”
她一直不习惯跟万阙独处,找借口就出去,万阙喊住她。
“等等,润娥,你这段时间天天早出晚归,买了机票也不告诉我,是做什么去了?”
妈呀,开始拷打我了。
方润娥一阵头疼。
“出去见朋友啊,各种忙,我跟你说,大秀有个模特怀孕了,到秋天肯定显怀,我得找人替她们,衣服也得找设计师重新改,唉,可真是的,还跟我说什么不小心,套子戴没戴自己不知道么。”
“哦。”万阙自顾自说道:“刚刚你提到白蕴妈妈,我就想到你跟君正,过年的时候,君正打了电话,你……”
“我妈不喜欢跟我打电话!”
“怎么会呢,她是你妈妈。”万阙温和劝道,“君正不说只是不想让你有心事,我听电话里,你妈妈喊他去参加婚礼,现在
还能找到老伴也是一桩喜事。”
这是打算演一出长嫂如母吗。
视频还在播放,球迷山呼海啸的嘘声如同乌云罩在房间的上空。
方润娥深呼吸,无比抗拒这个话题。
“我……我不想管,没跟她聊过,她要结婚还是离婚还是再生十个八个我都管不着!”
话虽这么说,她漂亮的杏眼却闪过一丝憎恨。
烦躁地挥手,不想说了,万阙却一个劲地劝。
“那天在生日宴上你选的画,《漂亮朋友》,你喜欢吗?那个女孩儿跟你一样漂亮,你妈妈一定也很美,要不,我叫君正买幅画送给你妈妈,就说是你送的礼物,如何?”
“她不会喜欢的。”
方润娥尖锐高傲的性子终于按捺不住了。
“我送的东西,她都不可能喜欢!你懂吗!她只在意自己找的老头,呵呵,那老头走路都费劲,身上的鸡皮疙瘩比汗毛还多!天知道她怎么吃得下去!”
万阙微笑:“你说得对,男人不好吃,不如吃自己。”
方润娥抱胸,一言难尽地打量他。
走廊传来智能门铃急促的叫声,与之一起响起来的,还有方润娥丢在沙发上的手机。
她说道:“我去开门,是不是保洁到了——”
门顺手带上,有些泄愤般的小力度,将密闭的室内震得微微回响。
万阙回到书桌前,重新读那本合起来的书。
他干瘦如骨架的左手食指抚摸着封皮,上边赫然是烫金的书名《漂亮朋友》。
视频播放到了末尾,暂停,声音戛然而止。
万阙的眼睛不在屏幕上,亦不在书上,他的视线总是那么奇怪,让人捉摸不透。
但他却准确地将进度条拉到了3分18秒的位置。
是元旦的联合杯惨败。
定安被魁狼压哨进了第9个球,场边是一群蓝衣球员在狂欢,门前,撤到半场回防的白蕴跪压绿草,双膝沁血,仰天痛哭。
10秒后,万阙再次拉回3分18秒。
豆大的泪珠沿着白蕴的鬓角流进了耳朵,他仰着头,掌心向上摩擦脸颊,狠狠抹掉泪痕,队长袖标落到了手腕。
再次拉回3分18秒。
远处孟擎脚下踩着球,画面很模糊,但能看出他正看着白蕴。
拉回3分18秒。
奇怪的是,光孟擎还能理解,可秦达、康瑞泽、赫尔曼梵高等等定安球员,乃至场边被换下的裘徽,视线都望向了白蕴。
3分18秒。
如此反复。
万阙手上的书翻了下一页,嘴角慢慢勾了起来。
**
“出现大雾,五分钟后无指令则驶入鱼腹服务区。”
“空调温度已调节。”
自动驾驶娇柔的女声传出一道道提醒,方君正抬手,下压,音量降到嗡吟。
低调奢华的褐色车膜贴外,一座高耸的青山正在等待车辆进入隧道,而在高速的两侧,辽阔的桃林中,淡粉色的小花骨朵抖动着蕊瓣,隔绝世事、隐入尘烟。
方君正百无聊赖地躺着,通过车窗反光兴味十足地看减虞被放大后的脸。
调戏完人就睡了,睡得很香。
不知道他日上三竿起床之前到底睡了几个小时,难道说一个人睡不好,必须得找个人陪在身边才能真正休息吗。
“到服务区了?”
静谧中,减虞忽得懒洋洋动了下脖子。
方君正许久没说话,嗓子有点痒,咳了咳才说:“就快到隧道了,待会拐上盘山公路,去服务区填个肚子。”
鱼腹服务区之所以得名,是因为它坐落在C市名山——鱼嘴山之上。
鱼嘴山整体呈一条横亘路中的椭圆形,左右两头细,中间宽,山巅异军突起,长了一片鱼鳍状的怪石。
山体于二十年前停止采矿,更显得矿坑像鱼眼睛,一簇簇茂密的树林则像鱼鳞分布在表面。
隧道从两片“鱼鳃”中穿膛而过,若去服务区,则乘着鳞纹盘山公路上山,鱼腹位置剖开一块很大的平台,建起了鱼腹服务区。
自服务区往下看,山北边有一条如同被二郎神一板斧劈开的沟壑,数十米深。
鱼嘴大张,那样子看着要跃龙门,却被隧道牢牢钉在地上。
雾蒙蒙,隧道内尤甚,照明灯黄澄澄地氤氲雾气,将前车吞了进去。
方向盘匀速右转,盘旋攀援而上,穿过树林,黄昏洒下金蛇万缕,沥青路印满了金弦。
奥迪拨弦降速,进入停车场。
熄火,方君正开门下车,去后备箱翻背包,掏出一盒烟,带出件外套,他胡乱抽出来放到一旁,掸掸烟,往嘴上一叼,招呼也不打就跑去抽烟了。
完全无视停车场禁止明火的警告牌。
很快就有人制止。
“那边那个!不准抽烟!看不见吗!抽烟罚款!”
方君正在人冲过来之前踩灭烟屁股,走到停车场边缘,跨出围栏,找到棵叶子湿漉漉的桃树。
踹一脚,水珠像雨点一样挥洒,淡淡的清香带走了些许烟味。
做完这一切他才溜达回去,发现减虞竟然坐在驾驶座。
“你想偷车啊?”方君正顿觉好笑,敲窗户,“眼罩还不摘,学佐罗?”
“真老古董。”减虞按下车窗,“熟悉熟悉车,省得关键时刻不听我使唤。”
“还没当上我老婆就想着开我的车?”方君正去撩减虞的耳坠,被他躲过。
“你的车?”
减虞闻到不习惯的明火烟味,将车窗又升起一半。
“租的也算是你的?”
充大款被戳破,方君正摸了下鼻子。
“你喜欢我就买辆一样的呗,前提是你得天天来坐。”
这时,中控绿灯灭了,重新闪烁着连接的红灯。
减虞拍拍音响,对方君正说:“来,认识一下我的人工智能。”
响起来的却并非先前的女声,一道古怪的男人声线发出怪叫,跟舌头没捋直似的。
“Joseph,别以为你给够了钱就能随意支配我的感情!哦,这是什么车?这种比奶糖外的糯米纸还脆弱的系统,还用得着我吗?”
方君正皱眉。
他听不懂,什么鸟语。
减虞淡淡道:“Ari,和方队长打招呼,你前同事。”
Ari热情又别扭道:“放队长!倪还好嘛!在哪里发财!陶在公司恨想你!”
整句就“在哪里发财”字正腔圆,一听就没少被熏陶。
方君正没搭腔,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假笑,眼角却没有像调戏减虞时皱起荡漾菊花纹。
减虞掐断Ari喋喋不休的问候。
绿灯再次亮起,轰轰,车子被启动了,毫无疑问是Ari的手笔。
侵入一辆车对他是小菜一碟。
方君正直起腰。
车辆瞬间起速,优美地大弧度漂移,顺着来路下了山,留下奥迪黑亮的潇洒车屁股。
傍晚寒意肆虐,一部手机、一包烟、一个穿背心的男人。
两只粗壮的膀子大喇喇露着,配上浓眉糙皮,脖子明晃晃的刀疤,路人投来异样眼神,纷纷躲着他走。
他无所谓地走进服务区餐厅,买了两张50块的自助盒饭餐券,又去隔壁买炸鸡汉堡。
热烘烘的咸香味,刚炸出来的,纸袋子都烫手。
时间过去大约十分钟,他回到停车场。
奥迪自郁郁葱葱的树叶中开了回来。
方君正杵着腿一笑,摇头,又点燃一根烟,猛吸一口,对着手掌喷出烟雾,眼神盯着车子越来越近。
驾驶座上的减虞隔着车窗,像个不会动的瓷娃娃。
车子在他面前安稳横停,仍是自动驾驶。
就在车窗落下时,远方有人喊道:“那边那个!不准抽烟!看不见吗!抽烟罚款!”
方君正脸转都没转一下,扔掉烟踩灭,顺势打开后车门,将炸鸡往前边一扔。
车子里开始弥漫勾人的鸡肉香。
减虞自然也听见了这句熟悉的警告,脸上没什么表情,红灯又频繁闪烁起来了,他冷冷道:“Ari,和方队长打招呼,你前同事。”
“放队长!倪还好嘛!在哪里发财!陶在公司恨想你!”
连音调和停顿都没有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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