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玩具情人(99)

M市,微雨。

纯黑色的双层大巴车停在费兰娜训练馆前。

“孟哥,你看到白蕴了吗?”唐希塔走到大巴车后边张望。

孟擎将笔和本子插进黑色西装内侧的口袋,面色不郁。

“没看见。”他说,“你找他干什么。”

唐希塔认真解释:“他这几周都不见人影,听说刚从N市回来,也没来训练,一直找不到机会安慰他……”

孟擎面无表情地绕过去:“轮不到你来安慰。”

他径直上车,大巴上已经坐满了人。

唐希塔继续等待。

十五分钟后,临时请来救火的外教阿图尔都快发飙了,白蕴终于姗姗来迟。

意外的,他气色比想象中好很多,唐希塔放心了。

他顶着阿图尔的痛骂,将白蕴拉上大巴车,在最后排坐下。

“好久不见。”他仔细看白蕴的眉眼,想触摸他,感受他悲伤时的温度。

可惜不能。

“嗯,好久不见。”

白蕴穿着肃穆的黑礼服,胸前别了一枝洁白的百合。

软软的额发垂在眉前,带出眼角的忧郁,睫毛低频率眨动,让白蕴褪去绿茵场上的霸气,而只剩下近乎柔弱的迷茫。

唐希塔深呼吸一口气,还是忍不住,抱住了白蕴。

“节哀。”他凑近白蕴的脖颈,“千万别把事揽到自己头上,这是意外,你也是受害者,教练带了你七年,不会想看到你责怪自己的。”

白蕴点点头,心不在焉:“我知道。”

他想推开唐希塔,但唐希塔却沉浸在拥抱中,双手锁得很紧。

白蕴还是推。

太像了。

无论身高,身形,乃至胸膛的宽度,唐希塔都简直是孟擎的翻版。

但白蕴分得清,因为他们两个性格南辕北辙。

孟擎阴沉、执拗、不爱笑,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打起架来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下死手。

唐希塔比当年18岁的孟擎活泼多了,乐观开朗,喜欢给人加油打气。

在替补席他一定要赶走别的替补队友,挨着白蕴坐,时不时讲点小笑话活跃气氛。

总之只要白蕴没笑,他就立志要给白蕴找点乐子。

往日总充满欢声笑语的球队大巴,此时氛围压抑得像一块沉重的海绵,能拧出水来。

主力队员都在车上二层,队医葛洋、体能教练王叔、阿图尔的随身翻译等工作人员都在一层。

阿图尔脾气暴躁,急于立威,像个售票员站在车门口,白蕴一上车,他就没给好脸色看。

大巴开到中途,他上二层来想说几句话,被随后跟着的葛洋制止了。

“今天是古教练的葬礼,阿图尔先生,现在训他们不太合适。”葛洋道。

“不合适?葛,是谁导致队伍一直不全?休假早就结束,还不归队,有些人踢得这么差,还是把自己当大牌明星,这可成为不了我想组建的队伍中的一员!”

葛洋点头附和:“您说得对,但大家的情绪都很低落,等葬礼结束回训练馆,他们都任由你支配。”

阿图尔满意了:“这可是你说的。”

楼梯狭窄,他有意抬高音量强调。

“我很尊重前教练的风格,希望他安息,但现在我是球队主教练,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奖罚分明,从不偏袒谁,所以,谁要是不习惯,就尽早提出来,我相信定安俱乐部不会想要一个没法跟主教练相容的球员!”

除了裘徽跟寇齐志并排坐,其他人都是单独坐的。

秦达在倒数第二排,靠座位,每隔段时间就回头望向白蕴的侧脸,欲言又止。

赫尔曼戴耳机,低声跟人打电话,说的也是母语。

康锐泽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蓄起络腮胡,还把头发剃光光。

贺平川往前挪了一格,跟阿图尔对话。

白蕴闭上眼睛,头靠着座椅枕头,脑子里一遍遍回放上车时看到的座位分布。

除了秦达,没一个人跟他打招呼。

窒息的陌生。

叫他头疼的是,大脑刻意忽略掉了孟擎的所在……

孟擎坐哪儿来着?

“让开。”

“不让。”

“你想死吗?”

“……”

阳光晒得脸发烫,白蕴迷迷糊糊醒来,顿觉身边温暖的气息堕入冰窖。

唐希塔被孟擎赶走了。

白蕴不自觉小幅度瑟缩,脖子往右扭得更深,似乎睡得不省人事。

“醒了就别装。”孟擎嘲道,“以为我看不出来么。”

“我没装。”白蕴就是不睁眼睛,“我很累,让我一个人待着。”

“刚才你身边不也有人,他在你可以睡,我在就不行?”

“……拜托,不是你不让我睡吗?”

“有话问你。”

白蕴无奈,手伸到口袋里摸了下手机,调整姿势。

车里也有别人在交谈,他们躲在最后,秦达也换了座位,去康锐泽旁边了,可以放心聊天。

虽然也没什么可聊的。

孟擎问道:“你堂哥的事处理怎么样了。”

白蕴直勾勾盯他的额头发旋:“判了,埋了,还能怎样。”

呵,之前跟着自己喊堂哥,人死如灯灭,现在变成“你堂哥”了。

关于孟擎的冷血,白蕴向来有体会,可从未如此切身体会过。

“蓉姨还待在A市?”

“回去了。”

“你休假带她去玩了吧,怎么突然去N市了。”孟擎低声发问,音调很重。

这才是他想问的问题,白蕴明白。

他一直盯着孟擎,从发旋看到凹陷阴鸷的眉心,再到粗粗的鼻梁,薄薄的嘴唇。

孟擎说话嘴唇不怎么动,跟念咒似的。

孟擎皱眉,命令道:“回话。”

“哦。”白蕴慢吞吞说,“我去我女朋友老家,还要跟你报备?”

“不跟高层报备,不跟教练报备,所以也可以不跟我报备,你是这样觉得的?”

“没错。”

孟擎定睛看白蕴慵懒的眼尾,突然道:“要不是你去N市,没见到古德,没准他们就不会死。”

这可太让人难过了。

白蕴立刻反唇相讥:“没准换成我死,你是这个意思吗?”

孟擎问:“古德为什么带孔天为去你家,他跟你说过没有。”

白蕴直起上身,凑过去闻孟擎胸口百合花的味道。

孟擎刚想顺势摸他的下巴,白蕴就又倚回去了。

“你的花跟我的味道不一样。”白蕴勾唇挑衅地笑。

“什么意思。”

“你的好像腐烂了,我的还活着。”

孟擎眉心一拧,又要发怒。

他总是无能狂怒,以前白蕴跟别人亲密点,他就要白蕴付出代价,包括但不限于把他嘴咬破,或者逼他在镜子前欢好。

现在白蕴不配合他了,他的狂怒没有用武之地,只剩下无能。

白蕴抬手:“别生气,你想打探什么?是帮记者问的吗?他们给你钱了?那我给你双倍,待会负责把那堆狗屎记者扔出灵堂,可以吗?”

孟擎冷冷道:“白蕴。”

“哎,我在。”

“别这样对我说话。”

一般人这么说,是恳求,但孟擎这么说,还是命令。

真搞不懂他哪来这么强的控制欲,想要扮演权威,却不顾场合时间。

白蕴自然不答应:“我本来就没想跟你说话。”

孟擎双手放在膝盖上,开始掐自己的皮肉。

“我有权管你。”他低声说,“你也必须听我的。”

“嗯,知道,哥哥,下车吧。”

唐希塔早就站起来,紧张地关注这边。

白蕴伸手,朝他扬了扬,唐希塔露出笑容,很快收敛,摆出沉痛悼念的模样。

孟擎坐着不动,面无表情,白蕴便踢开他的脚。

大巴车的车窗调成了咖啡色,抵挡住记者们争先恐后举起来的闪光灯。

白蕴迈了一步,手腕蓦地被孟擎攥紧。

“嘶!”

手腕被他修剪方正的指甲棱划了一道,破皮,沁出血痕。

没等白蕴擦,孟擎就用大拇指抹去血,然后闭眼仰脖子,吞下怒气。

下车后,白蕴就成了焦点。

保安手拉手围成圈,护送球员进入灵堂,秦达跟唐希塔一左一右,不让白蕴被挤到。

人群中的白蕴昂着头,黑西装很好地禁锢住了他容貌之艳,殷红的嘴唇微抿,有种游离于尘嚣之外的高傲。

越朴素越锋利,这就是白蕴。

他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在世人面前低头。

“白蕴,请你回答问题!你是否认为古教练是因你而死的!”

“据说孔天为这次是为了谈商业合作才去你家的,请问你预备退役了吗?是不是打算进军时尚圈呢?”

“俱乐部今年还有争冠希望吗?你对新教练有信心吗?”

“你接不接受降八成年薪去乙级联赛?”

渐渐地,连裘徽都听不下去这些问题了。

他推开话筒,怒道:“今天是古教练的葬礼,你们这些人能不能尊重死者!”

秦达攀着白蕴的肩膀说:“别理他们,仪式结束我们就走,没有安排记者提问环节。”

白蕴道:“嗯。”

唐希塔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记者包围,闪光灯闪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白蕴摇了摇手臂:“你快把我掐死了。”

其实没有,唐希塔的力度不大,但白蕴就是想这么说。

唐希塔连忙松手,还在笔挺的西装上捋两下。

“对不起对不起。”

秦达道:“我们赶紧进去吧,外边这些人让裘徽应付就行。”

这时,走在前面的贺平川停步等他们。

等白蕴到了跟前,贺平川指着记者对他说:“瞧瞧,这些人连死了人都不感兴趣,就只对你感兴趣,白蕴,你觉不觉得荣幸?”

白蕴说:“羡慕嫉妒恨啊?那就也学我五个月不进球呗。”

贺平川嗤笑,一把拽过白蕴护住他的脸,装出队友相亲相爱的模样,实际贴着他的耳朵说:“古教练死了,你居然一滴眼泪都不流,这可不像你啊白蕴,难道网上传的是真的,是你故意把教练……”

白蕴猛地一推贺平川。

记者跟见了血腥的饿狼一样两眼放光。

“贺平川,少给我女朋友打电话发裸照,她对你没兴趣!”

贺平川:??

秦达有点想笑,场合不合适,便在身后将白蕴拥进灵堂说:“能不能进去了再吵?你还想上头条啊?”

白蕴比他高,右手一抬,边倒退边指贺平川:“小心我揍你!”

秦达无奈:“行了行了。”

灵堂站满了人,球员们一进来,大家立刻心照不宣地让路。

白蕴望着正中央画圈上古德的黑白遗照,心中哀戚,却固执地抬着下巴,不让冲上鼻子的酸涩从眼里流出来。

他站在画圈前默念挽联,给古德鞠躬。

老教练头发早就全白,照片里眼神也十分严厉。

白蕴直起身,回想起青训时期古德的种种偏爱以及堪称酷刑的训练,强行按捺下去的悲伤涌上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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