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好了。
自己从来没有学过如何掌兵,如何造反。
一个孤身女子,又没有依仗。
那些财宝找不找得到,不论是谁找到了,自己都未必活得成。
倒不如交出去保自己一命!
至于上一代的恩恩怨怨,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自己生下来就是给人报仇的吗?
不!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定亲?”
皇帝莫名看着安王。
安王立刻匍匐在地,痛哭流涕道:“皇兄息怒!臣弟绝不敢啊!二十年前,臣弟心生恻隐才收留了这孩子!想着......想着不过是个女孩儿,翻不起什么风浪。文安及笄,臣弟也不敢给她物色婆家,只想着让她青灯古佛度过一生。臣弟......臣弟就是太过看中骨肉亲情啊皇兄!皇兄!臣弟绝没有反意!皇兄明鉴啊!”
皇帝不顾安王哭诉,只看着文安郡主道:“所以朕如果放了卫家人你就说出那些东西藏在什么地方?”
文安郡主重新伏地道:“只要皇伯父放了卫家人,给我和卢怀章下旨赐婚,我便心甘情愿赴死!藏宝之地我现在就可告诉皇伯父。”
文安郡主早查过。
卢怀章是郑知礼的儿子!
郑知礼是皇帝亲信!
只要皇帝同意给峒和卢怀章赐婚,就一定回留自己一命!
皇帝此时疑心陡生,只让人将他们带下去。
文安郡主没有出太极殿,下一个被叫进去的是卢娘子和怀章。
二人跪在地上,等皇帝发落。
皇帝不看卢娘子,等怀章说完“卢怀章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之后,勃然大怒道:“混账!你可还记得你姓什么!”
说着,捡起桌上的镇纸冲着怀章扔过去:“竟和反贼混在一起!你可对得起你爹!”
怀章额角被撞破了,一股鲜血涌出。
他直起身道:“微臣姓卢,金陵人士,是今岁新科榜眼,是陛下亲封的!我爹是绣衣使卫衡,我娘是金陵绣娘卢映雪。”
皇帝怒不可遏,冲着卢娘子吼道:“你便是这般教养儿女?子不子,父不父!”
卢娘子被骂也不敢抬头,只实话说道:“怀章确实是郑知礼的血脉。可这世上不只有血脉,还有亲情。郑知礼生而不养,怀章从小到大不曾和他说过几回话。我为怀章活命,不顾道义,卫衡为救怀章,不顾性命。怀章自愿姓卢不愿姓郑实在是亲情胜过血缘!”
“亲情胜过血缘?”皇帝怒极反笑,“我看你们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来回踱步,不甘心道:“也是!跟着卫衡那样的人,你能学什么好!”
卢娘子也直起腰直视皇帝:“皇上看不上卫衡,可他于我却是相守一生的夫君!于我儿怀章,是担得起父职的父亲!于我两个孩子,是慈父严父!”
“一生相守的夫君?”皇帝匪夷所思,“那郑知礼呢?说起来,你这妇人好生无理!郑家倒了,你二话不说就划清界限,怎么卫衡入狱,你就上赶着跟着?他卫衡有什么好?”
卢娘子勇敢大声道:“我与郑知礼虽然做了十五载夫妻,可我与他并没有爱!我与卫衡同甘共苦,相互扶持,我们是立定了为彼此生为彼此死的心志的!皇上,我爱卫衡,可不代表我不尊重郑知礼。他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我对他只有崇敬。”
怀章听了卢娘子的话,也接话道:“皇上,郑知礼给了我生命,可他不曾管教过我,我于武学没有天赋,他对我失望至极。是我爹卫衡在我绝望的时候救了我,给我寻书院,教我做人的道理。我知道郑知礼是大英雄,值得我们敬仰!可只有卫衡是我愿意亲近的亲人!”
卢娘子突然福至心灵:“皇上!卫衡他确实不忠于你,可他也承认你是个好皇帝!就像我和怀章恨郑家,可我们也承认郑知礼是个顶天立地的大将军。只是我们心里更在意我们的爱人亲人,这样不可以吗?我们是有私心,有偏爱,可我们罪不至死啊,皇上!”
皇帝听了卢娘子的话,陷入沉思。
血缘和亲情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过了很久,皇帝突然问怀章:“文安说,她与你两情相悦,原本要定亲,这话可为真?”
怀章愣了一瞬,不明白文安郡主为何这么说。
可面对皇帝的质疑,他赌了一把:“是真的。”
“既然如此,”皇帝顿了顿,“若我给你二人赐婚,你如今可愿意娶她?”
皇帝心有疑问。
他怀疑怀章是被人设计,在不知文安真实身份的情况下与她有了婚姻的承诺。
如今他知道文安的真是身份,未必愿意娶她!
如此便可证实,情爱一事,并不存在。
怀章仔细思考着皇帝的话。
若是皇帝想杀了他们,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如今问出这样的问题,是不是皇帝不想杀他们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微臣愿意!”
皇帝再问:“即便你因她一辈子都不得重用也愿意?你可是新科榜眼!”
怀章早不在意榜眼这些了。
此时他更肯定皇帝一定是有了放过他们的心思,不假思索道:“微臣愿意!”
皇帝却不再理他,只让传下一个人。
不多时,连续受了多日鞭刑的卫衡在内侍搀扶下进来了。
皇帝指着桌上高高一叠奏折道:“你倒是会收买人心!朝中大半官员都愿意替你陈情。今日若是杀了你,朕倒成了昏君了?”
皇帝故意试探卫衡。
其实他早查清楚了。
是太子因着卫衡替他铲除了齐王,授意朝中官员为卫衡求情。
一则博个宽厚待下的好名声,二则给那至今未见的宝藏留条后路。
皇帝私以为,他比先帝明智就明智在选了个像自己的儿子!
这才不至于到了晚年生出想换个太子的心思!
卫衡不知道内情,听到有人为他上表求情,也实感意外。
可收到怀章让他低头的信号,卫衡还是抱拳道:“臣不敢。”
“臣?”皇帝疑问,“你还妄想自己是朝廷命官?”
卫衡低头道:“皇上英明神武,百姓安居乐业,这样的天下,我有幸做一天朝臣也是幸事。”
皇帝终于有一丝笑挂在脸上。
冯忠将文安郡主手写的纸条递上。
皇帝终于松口道:“你说李衡活着不会让百姓受苦,那么朕也不会!从今而后,你还是朕封的绣衣使。文安还是安王府的郡主。”
看向怀章道:“你还是新科榜眼!朕不管你们心里怎么想,总之你们这辈子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哪儿也别想去!”
皇帝忌惮朝臣的奏折,又担心文安会不会老老实实说出藏宝之地。
左思右想之下还是把这些人留在京城最好。
卢娘子一颗心终于踏实了!
她才敢让眼泪流下来,哭着谢恩:“谢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家人相携出宫的时候,遇上了李蝾。
李蝾客气地恭喜卫衡:“卫大人官复原职,可喜可贺啊!”
卫衡满身结痂和未结痂的伤疤,气若游丝道:“多谢李大人。”
李蝾笑道:“卫大人不知官复原职,这卷宗上写着,卫大人以身入局,引出叛贼首脑,是大功一件,想来不日封赏便至啊!卫大人等着接旨吧!”
出了宫,卢六已经在马车上等了许久。
一家人回了四眼井巷,卢六请的大夫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给卫衡诊治包扎了,卢六才问:“这回没事了?”
卢娘子点头:“没事了。”
“那就好。”卢六云淡风轻。
怀章问卢六:“六叔,你做了什么?”
“我?”卢六看怀章了然的眼神只好实话实说,“我去钱家赵家王家逼他们写给你们求情的奏折。又将崔家在各地的联系网内情告诉了太子,太子才同意救你们。”
怀章失笑:“咱们这一家人,倒是好命!这么多人不想咱们死!”
季君行被放回家,终于睡得踏实了!
他这也算是为了太子受苦了!
不是那苟且偷生的懦夫了!
施远江被释放后没有回白马书院。
他打了个包袱,离京去遍访名山大川了。
两个月后,太后赐婚的懿旨颁下,正式给怀章和文安郡主赐婚。
一同来的,是嘉奖卫衡的旨意。
因卫衡平叛有功,特赐五进的宅子一座!
卢娘子接回了叶儿和思齐思立,寻了个黄道吉日搬了新家。
新家房多院大,假山流水应有尽有。
几个孩子终于是过上了好日子!
卢六不愿意跟着卢娘子一起走,坦言自己住惯了四眼井巷的小房子,不想离开。
卢娘子索性把房契地契都改成了卢六的名字,让他尽快娶了潘月儿进门!
卢六看着自己的钱袋子,嗯,快了!
严云宁再没来打扰逢凶化吉的卫衡和卢娘子。
因为许玉娘有孕了!
荣华富贵,高官厚禄一概不进他严云宁的眼了!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他们的孩儿!
搬家之后,卢娘子就开始筹办怀章的婚事。
虽然娶得是废太子的女儿,名义上的安王庶女,怀章也因为这婚事会一辈子不得重用,可只要一家人平安,到底还是喜事一桩。
怀章前十五年迷茫,后三年苦读,及至弱冠,他都未曾想过去个什么样的妻子。
文安郡主......也罢!
不过举案齐眉尔!
卫衡老怀大慰。
李衡的女儿嫁给怀章,他自然乐见!
往后可以带着文安郡主,怀章和他们的孩儿去李衡墓前祭拜了!
见惯了生死的卢娘子也想开了。
一辈子那么长,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
保重自己,高高兴兴地活着,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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