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今日又入夜了,霈川独自一人造访喜魔神的主庙,他按照瑰臻的吩咐,站在功德箱面前,深吸了一口气,解开了腰带。
霈川在人间这么多年,礼义廉耻学的还算不错,半夜偷着干这种事情,实在有点难为情。
功德箱里被兹了一层秽物,霈川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因为他跑得太快,所以根本没看见身后的金像再现了那一晚的诡异,两行血泪流了下来,追不上霈川的背影,无助的落在蒲团上,将明黄的蒲团烧了个洞,金像的底座咔嚓裂开了一条缝。
霈川办完事回到瑰臻面前复命。
瑰臻抚着他的肩膀笑了一阵子,道:“这次一定行。”
霈川不明白她在笑什么。
她笑得很开心,但是这笑容让他感觉到了一点若有若无的窘迫。
霈川憋出一句:“如果不行,我也不干这种事了。”
“好,好。”瑰臻连说了几个好,像是在哄着他。“我们就等今天了。”
霈川依然记得清晨的时候,去农户家里买一串新鲜的葡萄,撑在叶子里洗干净。
今天她忙完一切的时候,回头看向树梢,瑰臻已经醒了,她伸出手,接住了一个雪白的小肥啾。
这小鸟出现好多次了。
自从他们被困锁妖塔中,瑰臻就频繁的与这只小肥啾接触。
霈川猜它背后一定有主人,但不知是谁。
瑰臻正在与人同谋一个计划,她身后有帮手,也有同伴。
可他不在局中。
霈川已经能感觉到师徒身份之间的落差,他身为一个后辈,处于被保护的姿态,他跟在瑰臻的身后,鞍前马后的伺候,明明身在其中,却没法上桌吃饭。
霈川渐渐地忍受不了这种落差。
他有了新的**,他渴望能平起平坐的关系。
霈川一头扎进了冰凉的水里。
树梢上的瑰臻吓了一跳,她放走了小肥啾,跳下来,趴到河边看。
霈川闭着眼睛沉到了河底,冰凉的水令他的头脑略微清醒了些,可一睁眼就见瑰臻正在岸上瞧他,隔着荡漾的水波,那目光依然准确的落在他的身上,即使闭上眼也挥之不去。
霈川在水下施展了一个法诀,狼狈地跑了。
瑰臻坐在岸边,一头雾水。
霈川连他的枯骨剑都没有带走,一声招呼也不打救跑了,也不知干嘛去了。
瑰臻独自在河边等,她将拂尘拿出来把玩。
拂尘在前两日刚被她拔光了毛,今天一看,它竟自己又长了出来,约有半寸长,软趴趴的垂着,再也不敢乱动。
瑰臻将它放在枯骨剑的旁边,试图让它们交流一下感情,可它好似被吓到了一般,嗖的一下又贴回到瑰臻的腰上。
这么怕?
枯骨剑在霈川的手上还未饮血开刃,算不上真正的凶器,原本那只蛇妖是个很合适的祭品,但瑰臻看她本性不坏,生出了恻隐之心,放过了。
瑰臻还记得自己原本的打算,对拂尘道:“小扫把星,我需要你帮我去对付一个人。但是他命格不一般,不知你能不能克得动。”
拂尘抖了抖刚长出来的毛。
瑰臻:“你觉得我在小看你?”
拂尘继续抖。
瑰臻笑了:“行,到时候放你去试一下。”
她与扫把星这个少年一开始是因怨结识,但是过去了那么多年,发生了那么多事,该释怀的,也早就释怀了。
尤其对于扫把星来说,作为兵器,而且是一个不讨喜的兵器,独自一个人撑过了漫长又无聊的岁月,他身边几乎没有故人了。
瑰臻与扫把星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几句,晴朗的天上忽然聚起了黑云,瑰臻凝神往天上望去。
霈川没跑远,见情形不对,说回就回,一阵风似的卷回到瑰臻身边。
瑰臻瞧了他一眼,道:“来了。”
终于来了。
霈川松了一口气,若是再不来,指不定瑰臻又要想出什么突破下限的主意,到时候遭殃的是他。
瑰臻拍了拍他:“躲起来。”
他们一起在林子里隐没了身形,不久,黑云漫了过来,一个身影现形,在人迹罕至的林子里,正如蛇妖描绘的那般,一身黑衣,是个女子,身上缭绕着抹不开的煞气和魔息。
是魔。
她脸上带着面具,落地之后,口中发出“嘶嘶嘶”的声音,她在召唤蛇妖。
蛇妖半天没现身,魔女脸色难看了起来,可能意识到出事了。
瑰臻和霈川隐了身形在暗中窥探。
魔女始终没有揭掉面具,她在林子里呆了一会儿,画了一个法阵,送了一封信出去。
很快,有人收到信赶来见她了。
此人出现时更为低调,几乎未曾惊动一花一木,如鬼魅般现形,直接杵在了那魔女的身后。
霈川微微睁大的眼睛。
哪怕此人穿着黑斗篷,盖着脸,他也能一眼认出,是霍亭。
他转头望向瑰臻。
瑰臻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静观其变。
霍亭双手笼在袖子里,永远一副闲庭信步的模样,他对那魔女道:“霞址村是你的地盘,好端端把我喊来作甚?”
原来他们是一伙儿的,而且还划分了各自的分管地盘。
女人道:“有人在我这里捣乱?”
霍亭:“那你去解决啊,找我有什么用?”
他们的关系似乎不和。
女人有些恼怒:“我为什么找你,你自己心里难道不知道?”
霍亭沉默了片刻,哂笑一下:“哦,知道了,怀疑是我干的?”
女人道:“如此恶劣且玩笑的手法,我想不出有别人。”
这个思路其实是对的,一般临仙道上的高人一般都自持身份,不会往人家的功德箱里滋那玩意儿。
霍亭正色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女人:“真不是你?”
霍亭:“我好好经管着我的一亩三分地,捣你的乱对我有什么好处?”
他们彼此渐渐意识到情况不对劲。
女人明显更焦躁一些:“我饲养的石像已经能感知到情绪了,它现在非常生气,一直在躁动,若是安抚不好,恐怕前功尽弃。”
霍亭:“我早前就提醒过你,不要贪图人族的香火,他们的杂念和贪欲太零碎,一旦驾驭不住要吃大亏。”
女人大声反驳:“像你一样从鬼和魔身上做文章吗,那要等多久,你这些年守着那座破城,不仅一点起色没有,到头来还让人给一锅端了,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教?”
霍亭:“那你叫我来做什么?”说完,他掉头就要走。
女人怒呵:“站住!”
霍亭完全不理会。
于是,女人出手了,她一掌推过去,霍亭身形一顿,原地消失,一阵魔雾吹过,他又出现在女人身后,面前的地面被砸出一个深坑。
霍亭贴着她的耳朵,低沉地警告:“我不可能无理由纵容你的脾气,劝你见好就收。”
女人的脖子一僵。
瑰臻也看出来了,真动起手来,她明显不能与霍亭抗衡。
但是霍亭在她面前也绝对心有顾忌,不不能妄动。
他们互相牵制着对方。
女人道:“我叫你来是解决问题的。”
霍亭:“既然要解决问题,那就好好说话,否则,我以后不会再跟你见面。”
女人缓下了口气:“喜魔神太暴躁了,怎么办?”
霍亭问:“到什么程度了?”
女人道:“他不想被困在泥塑中了,他现在迫不及待想现身饮血。”
霍亭道:“既然他想,那便随他去。”
女人急道:“可现在并不是最佳时机。”
霍亭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最佳时机……瑶草,你真该睁眼看看时局了——琼州府凭一己之力,逼退了两大仙门,在临仙道上一家独大,瑰臻一死,他已按捺不住野心,蠢蠢欲动想要染指魔界。还有那么一些血脉纯正的魔族人,前些日子刚冲破九层妖塔,现不知躲在何处休养生息,他们一旦恢复元气,第一件事必定是夺回魔界。你想等个最佳时机?时机等你吗?”
时局对他们不利,越等越糟糕。
瑰臻得知这个女人名叫瑶草,细细思忖了一番,没什么印象。
瑶草警惕地问道:“既然时机越等越糟,你为什么还在等?”
霍亭平静道:“因为我等得起,我的石像还稳得住,无论百年千年都能等,我甚至能等到坐收渔利的那一刻……但是你不行了。别这么瞪着我,我劝过你的。言尽于此,你自己思量。”
他这回是真打算走了。
瑶草追道:“你先别走,帮我……”
霍亭神出鬼没,已经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句话:“帮不了,我不跟废物共事,把你自己的烂摊子收拾好。”
瑶草在原地停了一会儿,最终一跺脚,往村子里走去。
瑰臻和霈川背靠在树上,撤掉了隐身诀。
霈川皱眉道:“他们是一伙的?”
瑰臻神情上没有任何疑惑,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内。
霈川道:“跟上去吗?”
瑰臻摇头,道:“先不动,等她动。”
这时,头顶上传来了一声微弱的鸟鸣。
霈川抬头一看,那雪白的小肥啾又出现了,但这回它没有与瑰臻沟通,只是在树梢上拍了拍翅膀,歪着脑袋看了他们一眼就飞走了。霈川的目光追着那小鸟的身影,直至消失在天际。
瑰臻闭上了眼睛,手法熟练地开始布阵,封住了整个村子,阵成,连只苍蝇都无处可逃。
在阵法刚刚运转成功的那一刹那,村子里起了骚动。
瑰臻与霈川一前一后,离弦的箭一般,冲了过去。
喜魔神的主庙前,村民们今日的供奉才刚开始,似乎是出了点意外,有人张皇失措的乱跑,有人跪在地上不停地叩拜。
还有人吓得愣在原地,更有胆小的已昏厥了过去。
他们挤进了人群的最前方。
只见庙里喜魔神的金像已经布满了暗红的裂纹,金像嘴角越陷越深,脸上两行血泪擦不掉,抹不净,眼里蓄满了血,似两个眼珠子般,忽的转动了起来。
瑰臻灌足了内力,一声清斥:“都不要命了?还不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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