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晚咬住嘴唇,听着季声关切的言语,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季声压根见不得小姑娘哭,他叫林春晚一声学妹,就是真的把人当成了妹妹,此刻只担心小姑娘会不会被骗。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爽约总是不太好。”
“他和我道歉了。”林春晚抬手擦了擦眼泪,紧接着就笑了起来,“他家里有位亲戚开车被追尾了,他去帮忙处理,所以才没赶上和我见面。我本来也想着第一次相亲就被人放了鸽子,肯定是不会原谅他的,可是他第二天就跑到我家楼下等我了,还……还挺让人感动的。”
“感动?”
季声有些狐疑地皱了皱眉,好像是第一次接触到“感动”这个词一样。
林春晚以为季声没听明白,又罗里吧嗦地解释了一番,话里话外竟透着一份由衷的歉意。
季声走神,过了好久才抬起头,对着林春晚一笑:“没有,我没有不满的意思,只是觉得这只是一件小事而已,还是在他失信在先的情况下,值得你这么感动么?”
“值得,可能这就是喜欢吧,所以愿意把一件小事看得很大,也愿意包容他的疏忽。”林春晚极其坚定地看着季声,一双清亮的眼睛有些泛红,再开口的时候语气都变了,“学长,我必须要承认一件事,在认识他之前,我其实对您很有好感,但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就是觉得自己和您好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林春晚无法用言语来形容那种感觉,只是在西餐厅看着季声慷慨解囊的时候,在看着谢知津以朋友的身份出现在季声身边的时候,心里产生了一种极度不安的不确定感。
这种不确定感让她开始自我质问:你对学长到底是仰慕还是爱慕?
当情感双方处在一种仰视与被仰视的地位时,这种情感就不会是单纯的爱慕。
如果说林春晚一开始还不能确定自己的心意,那么在那个男生出现在自己家楼下的那一刻,她就很明白了。
她对季声是仰慕。
“但我对他,应该就是一见钟情。”
林春晚满是憧憬的声音好像还回绕在耳畔,而人早已经去会议室开会了。
季声这一整天的工作状态都很不好,录音师反复播了两遍录音,最后说:“小季,你这个状态是不是再调整一下?”
“是该调整一下。”季声歉意一笑,收拾了稿件站起来,冲着电台导演和录音师微微鞠了一躬,“抱歉,耽误大家时间了。”
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临近下班的时候,季声一个人乘着电梯上了天台。
晚风清凉,裹挟着莫名的水气从云端俯探下来,掀起他额前两缕错乱的发丝,吹皱他心头一潭古水。
远处高楼林立,一轮红日一点一点落下去,天边全是烂漫的晚霞。
再过一个多小时,天就会彻底黑下去,然后露出皎洁的月亮。
季声攀着天台的栏杆遥遥看向那片晚霞,很难不想起他第一次遇到谢知津的场景。
——
仲夏夜,明月高悬。
那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猖狂气息的男人一把揽住了他的腰,语气满是惊慌与不解:“好端端地,干嘛想不开要跳楼啊?”
季声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刻的感觉。
谢知津的指腹灼热,像是烧着一簇火苗,点燃了沉寂多年的火山口,他离月亮有十万八千里,离地面却只有一步之遥。
九天明镜高悬,他攀不到,反而直直地坠落下来。
季声可以指天发誓:那是他生平第一次结巴。
“您误会了,我没有想不开,我只是想看看月亮。”
那个时候谢知津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惶然无措的小学生,眼神里有探究,有好奇,但更多的居然是喜欢。
谢知津问他:“那可真是不好意思,我可以请你到家里坐一坐吗?”
季声犹豫了一下,却没过脑子一样点了点头。
——
此时此刻,季声还站在那个位置,清凉的晚风让他十分冷静,他不由地想:如果再来一次,如果我知道当初的谢知津想要对我干什么,我还会不会答应到他家里坐一坐?
血淋淋的过往随着这个念头涌上来,季声猛地闭上了眼睛,他忽然觉得自己浑身都开始疼。
那些藏在衬衣下面,被牙齿咬过的地方,那些掩在袖口下面,曾被领带紧紧捆过的地方……
他抬起头,恰好看见一轮弯弯的月亮,自嘲一笑:“谁他妈能给你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如果。
——
这天晚上季声独自一人在天台上站了很久。
无独有偶,在与之相隔不远的禾信传媒公司里,谢知津也还没有回家。
员工们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谢知津大咧咧地坐在自己办公室的沙发上,手指在扶手上一刻不停地敲。
那节奏像是在催命一样,过了没多久,终于把阎迟给敲来了。
阎迟风尘仆仆,自带名贵花香,冲进办公室就端起季声的杯子“咕咚咕咚”喝了两口,然后喘着粗气对谢知津说:“知津,这次可不是我故意来晚的啊,你不知道顾临有多折腾人,让我去接他下班也就算了,还非要让我把他送上楼……”
“你。”谢知津无情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和顾临的事能不能别在我眼前说?”
阎迟莫名其妙:“啊喂,什么叫我和顾临的事,不是你把我借给他当司机的吗,我我我!”
谢知津冷漠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阎迟还没说出口的话就被顺利地卡在了嗓子眼,他只听见谢知津问:“我让你查的事儿呢?我等了一天了!”
阎迟瞬间没了脾气,清了清嗓子,然后在谢知津对面坐下。
“不是我说啊,季主播的背景你不是早就查过了吗,怎么现在又要查一遍啊?”
谢知津的脸色很差,但耐心还算有,他的手指细细摩挲着沙发的扶手,像是在盘算什么珍贵的文物。
他轻轻抿了抿唇,眼神有些空洞,不答反问:“他爸葬在芗山公墓?”
阎迟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对,芗山公墓,他爸叫季唯书。”
“说来也奇怪,季主播他不是黎江人,我查了他的户口,是南京的。他从小父母离异,一直跟着季唯书,但季唯书在他高中的时候去世了,后来季主播考上了黎江市传媒大学,估计是想以后也在黎江市发展,所以就把季唯书迁到了芗山公墓。但是他妈……”
谢知津抬眼。
阎迟打量着谢知津的脸色,果断换了个说法:“但是他妈妈是黎江人。”
“他妈是黎江人?”
“对,他妈……”阎迟一顿,“我呸,他妈妈是嫁到南京的,这不奇怪,但你知道奇怪的是什么吗?”
谢知津用那种你再不快点说我就会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那种眼神看着阎迟,阎迟缩了缩脖子,果断说:“他妈妈姓许,叫许欣苹。”
“那又怎么了?”
“咱们黎江市上一届的副市长你知道吧?”
是一个有些久远且不太熟悉的人,但谢知津愣是从脑子里翻了一个人名出来:“许崇?”
“对!”阎迟激动地一拍手,赞道,“你肯定想不到,这位许崇许副市长,就是季主播的外公!”
如同听到惊天秘闻一般,谢知津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脑子里一团浆糊周转不开,最后愕然看向阎迟:“我怎么记得新闻上说,许崇是出车祸死的?”
“我正要和你说车祸的事儿。”阎迟的表情认真了许多,对谢知津说,“2002年,许崇要去南京小住,季主播的父母就带着他一起来接老人家。结果在路上出了一起车祸,许崇抢救无效死亡,再后来季主播的父母就离了婚,季主播一直跟着他爸在南京生活,至于他妈……他妈妈!”
“他妈怎么了?”
阎迟摇摇头:“不知道,音讯全无。”
话音落下,办公室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许多画面疯狂地浮现在谢知津眼前。
有他第一次见到季声时的那份孑然孤寂,有那段把季声推上微博热搜的电台录音,有黎江北路那个惨绝人寰的车祸现场,有季声噩梦里紧紧皱起的眉头。
还有今天凌晨,季声倚在浴缸壁上,心灰意冷地对他说:“昨天,我是去了墓园。”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谢知津总以为自己是不了解季声,但此时此刻他才明白过来,他对季声根本就不是不了解,而是——一无所知。
这天晚上,季声回家很晚,谢知津却比他还要晚,他们站在客厅里遥遥看了彼此一眼,然后沉默地各忙各的。
没有共用一顿的晚餐,没有近乎于争执的交谈,一次又一次的擦肩而过,他们谁也没有停下问一句: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晚?
谢知津好像失去了那份偏执的霸道,而季声却像是认了命。
季声洗完澡回到卧室的时候,看到谢知津正沉默地坐在床头上发呆,他放下擦头发的毛巾,垂下眼睛,然后把手搭在睡衣扣子上。
“你要做吗?”
生疏而又冷淡。
谢知津闻言猛地抬起头,透过昏黄的床头灯光看向季声,心里“咯噔”了一下。
季声的气度实在是太好了,即便是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睡衣睡裤,即便头发刚吹干还乱糟糟的,但那张清俊的脸就沐在光里,笔直的身形写满了不卑不亢四个字。
他好像永远都是这样站着的,哪怕修长的手指已经解开了领子上的第一个衣扣。
谢知津想起季声的出身,想起季声的父母,想起他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中透露出的那种优雅与清贵。
他“呼”地一下子躺在了床上,背对着季声,声音无情地砸过去:“你真以为老子有多稀罕你吗?”
冷战啦冷战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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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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