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立刻接道:“是啊,父皇。郑二小姐云英未嫁,倒是和儿臣,很是投缘。”
皇后娘娘优雅地翻了个白眼,笑而不语。大约是和我一样被太子的厚颜无耻所震惊。
皇上也面色不善,太子近来几次闹事,多少都和我有点关系。钦天监虽然没说我不详,但是和太子不合是无可争议的。他对太子道:“还没大婚就想纳妾?”他看看五皇子,又看看郑太保,大约知道太子在想什么,半戒半慰道:“你只要把心思放在国事上,少折腾些,朕就知足了!”
太子讪讪然。
三弟还小,谈不到婚嫁事。我与姐姐同庚,今上果然宣我近前。我低头行至御阶之下,叩拜:“皇上万福金安,皇后娘娘慈安!”
“不错,不错。”今上微笑,“也是德容兼备。”
太保爹谦道:“皇上谬赞!小女归宗时日尚浅,还不成体统。臣常恐怕她言谈举措不周,以致失仪于人前。”
众人只怕都想起来凤仪宫中、东宫生辰那两场热闹。不由得聚精会神地看戏,殿内的嘈杂之声都小了。
今上也瞟了太子一眼,却道:“我看你这次女也可多留些时候,好好在父母膝下承欢几年。”这是不准太子打我婚事的主意了,只是口风尚有转圜。
皇帝的意思我能猜到,大约是觉得太子实在喜欢我的话,过些年可以封个侧妃。此时他心里在诸皇子中还是属意太子多些。太子任性,与其把我指给别人,将来再弄出些不好听的事,不如缓几年看。若太子放弃,最好,我也可以平安嫁人。不然将来只怕太子登基也不能放过我,不若还把我指给他。
今上又问我:“二小姐觉得如何。”
我心中对孙太师道,你们给我找不痛快,别怪我也寻你们晦气。
我故作戚容:“皇上圣明,臣女从前十多年,和错抱走我的嬷嬷相依为命,不曾识得父母面。而今有幸共聚天伦,也觉此情难舍,希望能多奉养爹娘几年。”我叹道:“养育之恩已难周全,只望生身深恩能报万一,臣女也就知足了。”
今上果然问道:“怎么,你那嬷嬷呢?”
我道:“已经过身了。”我顿一顿道:“不过嬷嬷说过,她尚有亲人在世的,只是人海茫茫,不好追寻。”
今上道:“你倒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他叹一叹气,不无触动。实则这是皇家最大的缺憾。君臣纲下,难有父慈子孝。今上复又道:“你二哥厉害!你既有此心,朕准你二哥去帮你查,想来很快你就能见到嬷嬷的亲人了,或可弥补你心中缺憾。”
我大喜,孙老贼手里的人攥不住啦!当即叩头谢恩!
孙太师到底是根暗刺,拔不拔问题本不大,留待他明里作用,我们暗中观察其动向实则要更为稳妥。不过既是答应了杨嬷嬷,要好好护着她的亲人,就不得不趁此良机,虎口拔牙。
我心中盘算,所幸是赶在年宴前转移了姐姐的家人。今□□得孙太师吐出了杨嬷嬷的家人,姐姐又指给了五皇子,只怕这老东西扭头就要去把姐姐的家人攥在手心,务求给自己留张底牌。
我等谢了恩赏,重新入席,眼见孙太师脸色愈发难看,我痛快地灌了一口酒。皇上开口,二哥亲查,人,孙太师就是吞了肯定也要吐出来。否则,错抱内幕一旦上达天听,今上必然能参破真假千金的玄机。到时候不要说位极人臣,只怕眼前权势尚不可保。
孙太师不能判断我是否是有意为之,频频偷觑于我。我只做不知,和姐姐淡然欣赏歌舞。现在,太子之位还算安稳,我们不能造次行事,仍须蛰伏。孙太师这边能糊弄只宜糊弄,好戏还在太子大婚后面呢。
太保府的新年果然很是热闹。从宫里出来一到家,太保爹就带我们先到祠堂,祭拜祖先。然后就是磕头拜年领红包的环节啦。
爹娘在堂上坐,受过了我们的大礼,依次给我们分发了压岁钱。我还是第一次收到红包,忍不住捏捏看看的,逗坏了大家。
哥哥姐姐们也给我准备了铜钱和节礼,我平生第一次需要丫鬟跟在身边。
大哥给了我整整一吊钱,那么长、那么重,我瞪大了眼。见我嫌重,最后挂在了丫鬟香绸的脖子上,大家都笑个不停。
二哥给了我半吊钱,挂在我手上,看着香绸道:“你也该有个自己的丫头,好歹能知冷知热。”
我看向他颇具深意的眼神,无奈道:“我自己还是个丫头呢......”二哥摇头。
姐姐的铜钱约有二百,用红纸包得精致,她笑道:“我也给之思添添喜气。”我忙笑道:“是啊,还没给姐姐道喜呢!”姐姐羞红了脸,却也是笑得开怀。
我除了压岁钱,还收获了太保爹亲题的字“苦乐自当”,娘亲手做的大毛披风,大哥的金项圈,二哥的玉簪和姐姐亲绣的荷包。我看着那绣工精致的双鱼荷包,爱玩不已。姐姐笑道:“你喜欢什么花样,说与我,我还给你绣!”
笑闹间,外面的鞭炮响了,我们一齐站到院子里,看漫天星火,繁华人间。
寂寂人定初,果然不假。喧哗散尽,我的蔓院就显得更加寂寥冷清。我依靠床畔,百无聊赖,翻看着世子寄予我的字条。数数已有七十余张。我向窗户看去,只觉得他随时可能会跳将进来。习惯真是可怕!
我想了想,左右无事,把守岁不曾睡的小丫头们都叫了进来,让她们在我屋里打牌。我这里既明亮又暖和,小姑娘们兴致勃勃地吆五喝六闹起来。我看着她们嬉嬉闹闹,才觉得好过点。不一会儿就打起了盹。
正迷糊着,一个穿红坎肩、明黄裙的丫鬟,来唤我:“二小姐,喝完药再睡吧。”
我自从上次晕倒之后,便吃着大夫的补药。那药可以安神,所以都是两觉前喝的,不睡时我便不喝。今日既然叫了丫鬟们来玩,我原是没打算睡的,不想这丫头看我困了,竟然就熬了药送来。
我很是讶然,笑道:“你倒有心,叫什么?”那丫鬟笑:“奴婢香绢。”她说:“二小姐平日里,难得使唤我们,我们白拿月钱,落得清闲已经是心里有愧啦,再不上心也太不成话了。虽说今天是年关,守岁可以为父母添寿,二小姐身体不好还是不要硬撑吧。不然老爷和夫人也会担心。”
我想起来了,这香绢和香绸原是太保夫人身边的丫鬟。我素不喜人多,那身边人就更得知事。所以娘特地拨了自己身边的两个大丫头来我身边领事。她们都是会识字,能看些账目的,我这里事务简单,倒有些大材小用之嫌。
我喝了药,和香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香绸也凑过来了:“二小姐别只宠着香绢,也教导教导奴婢呗。”
我莞尔:“你们是我娘身边的人,我哪敢教导你们呀,何况我懂的可能还没有你们多呢!”
她两个也相互打趣:“到了是香绢先得了二小姐的青眼。”香绸道:“别的东西都收起来了,老爷给二小姐的题字,要挂起来吗?”
我想起,叫她拿来我细看。不同于世子不羁的行楷,爹爹的秦隶带着宦海浮沉的通达圆融。字的意思也好。
“苦乐自当”是佛偈,有着任他苦与乐,我自当之的随缘向善的劝慰之意。甚是与我当下的心境吻合。我看了又看,思之不已。叫香绢和香绸把它挂在了我能时时望到的显眼地方。
年初六是送穷神的日子。年年到此日,沥酒拜街中。万户千门看,无人不送穷。我们倒意外地收到了清安县主下的帖子,请我和姐姐过府同赏梅花。
这事虽颇为望外,但上次一叙,我和姐姐都觉得与县主合得来,便带了回帖,往清安县主府来。
进了府,就见县主遥相接应。我和姐姐相顾愕然,颇有受宠若惊之感。
县主府的梅花果然好看,竟就是上次我与世子片刻偷话的地方。我思及前事,悄悄红了脸。
县主同我们说着说着话竟也有些心不在焉。我和姐姐都感到奇怪,姐姐问道:“县主可是有何心事?”
县主囧了一囧,道:“你们知道的,年宴上陛下不是说要再想想郑大公子的婚事吗?转头就让大理寺给适龄的宗室女都传了话,问谁愿意。我......我答应了。”
我和姐姐吃了一惊!姐姐喜道:“那这......我们要改口叫嫂嫂啦?!”县主羞得低下了头。我想的多些,道:“那县主今日请我们来,是想问些什么吗?”
县主点头:“其实,我会同意,和你当初的一番开解不无关系。我父亲也是武将,我自来向往战场上的潇洒男儿,其实也不太看得上那些拿我八字命格做文章的酸儒。”她红着脸继续道:“年宴上看大公子也是玉树临风,言语爽朗。我的婚事耽搁得也够久了,和他也算得年貌相当。就是不知道......不知道他怎么想。”
我和姐姐对视一眼:“所以,县主是想我们打听打听大哥的意思?”
县主脸色变得不太好看:“我的事情你们最清楚,先是命格闹得高不成低不就的,后来又让周贵妃搅合了一场。京中越发什么闲话都有了。我虽然可以不信,但也不能就强人嫁娶。爹爹也说,就是养我一世也无妨,好过嫁给人家刻薄。如果大公子介意的话,自然是算了。”
我和姐姐闻言都有点难过。实则县主的模样性情都是好的。家世也清白,人口也简单。只是从前觉得和太子有亲不好多加亲近。经历了前事种种,了解到个中原委,我们颇为共情。于是我们应承下了这件事,回府来探大哥的口风。
先来到父母堂前,娘问起清安县主请我们何干。我们把清安县主的意思,先讨爹娘的示下。爹一时没说话,娘倒是说:“那个孩子我见过,和之恩性情有些像。倒是个好的,只是从前有过冲犯夫宫的话吗?我倒是没有留意。”爹只道,看大哥自己的意思。
我和姐姐悄悄合了他们俩的八字,看到是夫荣妻贵,子嗣绵延,上上大吉!忙不迭地就去找大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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