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上泇关

凡界,上泇关。

师怀安提着满盈盈的一壶酒踩在荒凉沙漠上。

“老头,这酒我的了,你酒品太差。”棱角还未完全长成的裴时屿发冠高束,他从侧身掠来,横手夺走了师怀安手里的那壶酒。

“你刚修出金丹就来找打是吧?二十招之内要是输了,就把这身衣裳换成红色。”说完便抢在裴时屿出手前使出一道赤霄剑法,追着他逼去。

裴时屿闻风点足一踏,抽剑相抵,“做梦!”

师怀安暴喝一声道:“少年就该有个少年的样,整天穿的死气沉沉的,像什么样。”

话音未落,他便将手里的剑猛地提了速,沙石被搅动起来。

裴时屿一时间应接不暇,连连后退,“锵锵”声贴着他的头皮炸开。

师怀安外形上就是个不沾凡尘的翩翩公子,平日里也十分好相处,但只要和裴时屿对招,他就一改往日里的形象,不仅不会放水还会下黑手。

裴时屿只在他手底下坚持了几招,就被逼的一身冷汗,但他并未打算收手,手腕发抖的游走在师怀安的剑影中。

师怀安见他还有余力接招,虚晃一剑,然后从袖中放出三根银针。

裴时屿一直在防备他的这一手,见剑影中的灵力有波动,他身躯猛地一下闪开,但只避开了两根银针,还剩一根直直钉在他的右腿上。

尖锐的刺痛从腿下传来,他单膝跪着,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老头,你能不能有点师德,先出手就算了,居然又搞偷袭。”

“你先学会了‘尊师重道’再来和我谈师德。”师怀安倒是毫不在意被弟子指着鼻子骂,听到自家大弟子咬牙切齿的声音,手里的动作反倒更没皮没脸起来。

裴时屿还未来得及喘息,便又被逼的四处乱窜。

师怀安蓦地停下攻击,“小鬼,别怪我没提醒你,为师今天让你开开眼,见识一下何为真正的修仙者。”

裴时屿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今日之后,恐怕自己又要在床上躺两个月了。

下一刻,周遭陡然肃静,被掀起的沙石悬于空中,虫鸣鸟叫声一并隐去,裴时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在原地动惮不得。

师怀安手指微微一勾,酒壶稳稳的落在他手中,然后猛地释放威压。

顷刻间,裴时屿便仿佛身处深渊,身上没有一处不被无形的力量压制着,连手指都无法抬起。

这就是元神之力吗?

这无处可逃的压迫感让裴时屿莫名向往,他单膝撑着剑跪在青石板上,将正欲开口的话连同唇舌间的血腥一同咽下。

师怀安见他不知死活,便一下将余威释放了个七八成。

裴时屿顿觉身上宛如泰山压顶,手下的剑不负重堪,断成两半,而他也径自的扑倒在地,直接呕出一口鲜血来。

他试图从地上起来,但是那股力量却将他死死的压住,脸颊死死的镶进沙石里。

足足几瞬,裴时屿觉得自己喘息都成困难。

师怀安目光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见他已经撑到极限,便撤去周身威压。

“你的体魄是异于常人,但要知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再强的体魄也不值一提,这次游历凡事别惹祸,更别杀人,上泇关在外面可没有好名声,你要是让玄门之人不满了,都不用等我赶到,他们会直接就地处决你。”

裴时屿被猝不及防的来了这么一手,犹如劫后余生般,喘息了半响才能开口。

“你不是不同意我出去吗?”

师怀安哼了一声,“我不让你做的事多了去,哪一件你照我说的来了。”

“老头,为什么上泇关在外面名声不好。”

“因为我当年勾结鬼修,害得整片凉州的生灵近乎一夜之间全部丧命。”

裴时屿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

师怀安听完眉眼微挑,他打趣道:“难得啊,你这小鬼向来心硬的跟石头一样,我看你往日所为,还以为要是上泇关这些人哪天真到了生死关头,你会直接让他们乖乖躺着等死,想来是我狭隘了,你居然会维护为师。”

“我确实这么想过,蝼蚁般的生命,死对他们来说是解脱?但有时候看秦月那般努力的样子又觉得也挺有趣的。”

师怀安摇了摇头,“就你这幅嘴脸,真不知道秦月那小子整天跟在你屁股后面到底图什么。”

“我也和他说过了,他天资差,我的修炼方法不适合他,你教他更合适。”

“嘿,小鬼,你说你生了张这么好看的脸,怎么就不能是个哑巴呢?我看你也别出去游历了,干脆我今日将你了结于此得了,这样也免得日后连累上泇关。”

“要连累也是我被连累吧,你方才不是说上泇关名声很差。”

“就是因为差,所以才更经不起风浪。”

“所以这就是你不让他们出上泇关的原因?”

“外面又能好到哪里去,如今凡界但凡灵气充沛点的地方都被凌天阁和四大玄门守着,谁也不能靠近,其余地方和上泇关差不多,也没有去的必要。”

“因为他们不让,所以你们就不能去了?”

师怀安沉默不语,片刻后他极其认真道:“小鬼,凉州这个地方曾经历过一次大难,能在那场大难里活下来的生命,不能也不会轻易落下,秦月身上的生命力你可能永远也无法理解,但你要记住,不管你日后走上什么样的路,都不要将麻烦带给你师弟师妹,也不要对他们出手。”

裴时屿隐约察觉他话里有话,但这老头他清楚,他想说即使自己不问,他也会想破法子让你知道,他不想说的,你就是磨破了嘴,他也只会糊弄了事。

“所以为何凉州三十三城除了上泇关其余都无生灵存活?”

“因为除了此处,凉州其余地方的灵气已经殆尽,太阴殿你还记得不?”

“记得,你造伏魔弓的地方。”

“嗯,太阴殿里有一处鬼修秘境,秘境里有造伏魔弓的材料,但从不对修士开启,我当年修为也算不错,所以就强开了那处的秘境,而凉州数万生灵也是在我造弓期间没了的,正巧又有人在那里看到过鬼修出没,所以玄门觉得是我以凉州生灵为代价让鬼修替我开的秘境。”

“所以你就认了?”

“百口难辩啊,造完伏魔弓我就出了秘境,一出来就运气极好的遇见了一些死而不散的魂魄,我当时不知他们是何人,只当是寻常作祟的阴物,就出手解决了他们。”

“他们是凉州过去的?”

“没错,凉州和太阴殿离得不算近,他们不该也不会出现在那里。”

“那你为何要造伏魔弓?”

“因为凉州的灵气已经混杂不堪,魔族几近把凉州当成第二个幽都,而我当时又得罪了四大玄门和凌天阁,所以玄门除了极个别人,无人愿意插手凉州的动乱。”

“魔族岂是一人之力能抗衡的,而且你的伏魔弓还是件半成品。”

“小鬼,这话你还是对自己说吧,如今凡界的灵气早已不如当年,上泇关更是比其他地方还要混杂,你在这种境遇下修炼都能不被影响,将来的道途必然所行甚远,但你这性子恐会把路越走越窄。”

“老头,你不是从来不看好我的道吗?”

“你让我怎么看好,你就是只养不熟的狼,不只是我,你身上那股邪乎的劲给谁谁都不会看好的,但你在上泇关修炼至今都不受影响是事实,我看不看好都无法改变。”

师怀安说完暗自叹了口气,他挥袖在空中抛了一个东西。

“这柄剑名叫‘诃谒’,应该可以用个三五十载的,拿了剑就赶紧滚,否则我怕我忍不住现在就清理门户。”

裴时屿的身形踉跄了几下才接住诃谒。

修行这么多年,他的剑都是老头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掏来的,根本不可能有名字。

“老头,这不是普通的兵器,是灵器,你给我炼造的?”

师怀安满脸不耐烦,他罢了罢手说:“你赶紧滚去游历,多看你一眼我这心里都忍得难受,还有不想拖家带口的,就别和秦月道别了,你这个大师兄可是他的心头宝,要是知道你出门游历,肯定会跟着去的。”

“要真那么碍你眼,你直接把我逐出上泇关不就行了。”

师怀安神色复杂地憋了半天,最后只听他哼声交代:“下山后两件事不能做,第一不要去凌天阁,凌天阁位处中洲,没有灵气问题的困扰,他们的弟子哪怕是最普通的,都不是你师弟师妹能比的,我怕你见多了回来找你师弟师妹发疯,天天逼着他们修炼。”

“他们那狗刨过似的天赋逼迫也无用,除非能换个地方修炼。”

“积点口德吧,就你这张嘴,这次游历你要是能全须全尾的回来我跟你姓。”师怀安瞪了他一眼,“别打岔,我还没说完,这第二件事,也是重中之重,如果不出意外,此次游历,你可以仅凭借这张脸在玄门占得一席之地,所以切记不要被骗去当上门女婿,我还指望你接下上泇关呢。”

裴时屿一脸平静听完他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懒得反驳了。

“交代完了?”

师怀安脸上起了揶揄之意,“小鬼,你还想听什么?如果下山前你能叫我一句师尊,你想听的我也不是不能说。”

“少做梦。”

“那就赶紧滚。”师怀安晃着手中的酒壶,一人一壶酒屹立在无边夜色中。

裴时屿手中诃谒出鞘,御剑下山,临走之际还掠过了他手中晃动的酒壶。

“老头,这东西我就拿走了。”

师怀安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裴时屿听了一耳朵窜进夜色里。

他并没有直接下山,而是倚在树枝上喝酒。

夜风千重重,整个凉州都被贯穿,皎月若隐若现挂在檐角上,虚渺的光影零零散散洒在裴时屿身上,上泇关之人都以为门内唯有师怀安爱喝酒,但其实他也爱。

“你在这里做什么?”

裴时屿手中的动作一顿,他仰下头看向声音的来处,褚砚秋一袭月白色轻衣从外回来。

裴时屿一个翻身,稳稳落在褚砚秋面前,“你何时回来的?”

褚砚秋皱眉,她眉眼上没有了白绫,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轻纱遮住了下半张脸。

“现在。”

裴时屿无视她的避讳,借着身上的酒气,他朝褚砚秋迈了一大步,“褚前辈,你躲着我做什么。”

“没有。”褚砚秋又退一尺。

夜风中,褚砚秋的秀发有意无意地擦着他的脸颊,淡淡幽香从鼻尖传入,似有若无,裴时屿的放肆甚了几分。

“褚砚秋,你和老头真的是道侣?”

褚砚秋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喝多了。”

褚砚秋抽身轻推开庭院的门进入,裴时屿眼底掠过一丝黯然,他趁着门关上之前,说:“我打算下山历练一番。”

“此事与你师尊交代就好。”

说完木门“哐”的一声关上,裴时屿抬腿的脚收回,杂乱的思绪涌做一团,他猛灌了一口酒,而后提着老头送的剑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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