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作为朋友,听到他这样的话语,我挺为他开心的。不是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体验,如果拥有,何尝不是一种上天的眷顾。但同时因为我是他的真心朋友,我的担心更重几分。他对林申牧的情愫越埋越深,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

他还很年轻,他才25岁,如果他一直沉沦,怎么面对顽固的世俗?难道这一辈子就真的不结婚生子了?当然,我并不是说人一辈子必须结婚生子,可显然林申牧是有这样的人生打算的,那到时候,宋隐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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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什么来什么,我的担心很快变成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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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校友群里刷到林申牧结婚的消息。

那是2020年的夏天,在一个我设置了“消息不提醒”、常年消息999 的校友群里,我看到“林申牧”三个字,点进去一看,有人说他结婚了。

我心里一惊,赶紧@了此人,问这个林申牧是地质所的那个林申牧吗?

对方回:是啊,你认识林教授?

我:他结婚了?!

对方:是啊。

我:什么时候的事?

对方:就昨天啊,咋拉?

他附了一张朋友圈截屏,正是林申牧发的朋友圈,文案写着:传说见过日照金山的人会获得幸福,我诚然相信。底下是一张两人在婚姻登记处拿着结婚证的合影。

地点定位A市东湖区民政局。

女生是不是我在KTV见到的那个人我不确定,因为那晚灯光模糊,而且我只见过一面。重要的是,林申牧和一个女人结婚了。

我愣愣地看着照片,一时回不过神。

直到男友叫我,我才发现旁边水杯早已溢出好多水。

我一把将水杯递给他,说:“我打个电话。”——工作一年后,我有了新男友黄轩正。生活中有了新人加入,我和宋隐的联系少了很多。

宋隐的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我心里涌出不安的感觉。我给他留言:在吗?看到消息回我。

下午和男友逛街我心神不宁,宋隐一直没有回复,我又拨了两次电话,留了言,让他看到消息务必回我。直到晚上八点我收到他消息:怎么了?

我立刻把电话打过去,劈头盖脸就问:“你怎么搞失联?”

他有些莫名其妙:“我没有啊,户外没有信号,晚上回了基地才有。”

我反应过来:“你在纳木错?”

他说:“是啊。”

“你怎么还……”他怎么在纳木错,而林申牧回来结婚了?

上一次联系还是他在电话里和我说“那是我永生难忘的一个夜晚”,而这一次那个令他永生难忘的人,却结婚了。

-

2020年1月。

农历新年将至,大家都准备收拾东西回家过年。那个时候宋隐和二十来个科考同事还在基地,林申牧在外地参加学术会议,计划会议结束后返回纳木错——按照往常,一群人集体吃过过年饭后,除了驻扎值班的同事,其余人都离开基地。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全国流行性感冒爆发。

最开始都没人当回事,可事态越来越严重,进出西藏的路都封了,林申牧回不来,宋隐他们也出不去。

好在当地政府为科考队提供了充裕的补给,宋隐他们足足在西藏呆到五月,管控才相对简单一些。在这离开西藏的大半年里,林申牧完成了他人生中的重大事情——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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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林申牧发了朋友圈,我不信宋隐不知道。

宋隐起初还不知道我晓得了这事儿——因为我和林申牧没有交集。他电话里还故作轻松问我有什么事。

我有些心疼,问他要不要来请个假来我的城市玩一玩。

他说,这边的报告还没写完。

我说,那你过年也没回家,要不回家看看?

他说,现在人手不太够,太好回去。

我说,那你怎么才能离开纳木错?

他顿了顿,问我,刘萌,你知道了?

我轻轻叹了口气,宋隐是很聪明的人,他猜到了,我也没隐瞒,说,是的,我在一个校友群里刷到他结婚的消息。

那头是久久的沉默。

我说:“宋隐,你还在吗?”

宋隐声音很低:“我在的。”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好半天、想得好困难,才挤出几个字:“你……你也别难受,请个假来我这里玩儿玩儿吧。”

他说:“没事的,我没事。”

我听见电话里有风声,还有他走路的声音,不禁问道:“你在哪儿?”

他说:“我刚在板房内,现在出来了。基地离湖边很近,我到湖边走走。”

我紧张起来:“你可别做傻事啊。”

他笑了一声:“怎么会。我没那么脆弱。”

我知道他在逞强,只有叹气。

他脚步声停下来,似乎到了某处,说:“这个世界好安静。”

又说,“其实还是有点难受的。”

我安慰他:“你要是想哭就哭,我不会笑话你的。”

他说:“难受的就是哭不出来,如果能哭出来,就好了。”

我说:“林申牧什么时候回纳木错?”

他说:“不知道。”

现在学生被关在学校,估计老师一时半会工作中心还得留在学校。

“他说的日照金山我知道,”他忽然说了一句。我想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说林申牧的那条朋友圈——“传说见过日照金山的人会获得幸福,我诚然相信”。

“那次我也在,早上很早,忘了几点,天气预报说晴天,他就叫我们起来看日照金山。那时候我还是学生,好几个人,很兴奋,”他断断续续地说着,陷入深沉的回忆,“挺震惊的,念青唐古拉山终年白雪皑皑、云雾缭绕,那天很幸运天气很晴朗,就看到雪山被金光一点点镀上,我惊讶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同学们都欢呼起来。那天他也和我们说过同样的话,说我们见过日照金山,会获得幸福。”

我能想象那个画面,若在平日里我肯定会说“哇,好羡慕,我也想去看看”之类的话,但此时此刻我说不出来,而且,我也不忍心再听下去。

我打断他:“你肯定也会获得幸福的,我无比相信。”

他若有若无地笑了声,说:“你听,这是纳木错的声音。”

耳朵里传来咸湿的潮水声,我的心一下提起来,我大声呵斥:“宋隐你在干什么!你给我离湖水远点!”

宋隐说:“你不用多想,我没有要死的心情,我只是单纯给你听听声音。”

“我听到了,你赶紧走吧。”

“这里是淡水湖,但是味道是咸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担心他的安危,不想和他风花雪月,却听见他说:“传说纳木错是眼泪。”

“眼泪?”我不禁跟着重复。

“我想起来,我想起那晚我和他困在湖中心他最后和我说什么了——他跟我说了一个童话,说纳木错的湖水是咸的,说念青唐古拉山和纳木错都是山神,他们相爱,最后却没有在一起,纳木错化作了一地眼泪,永远留在了念青唐古拉山的身边。”

“所以纳木错的湖水是咸的,”他说道,“我刚刚尝了,真的是咸的。”

我鼻尖一酸,劝道:“好了,外面太冷,你回去吧。”

“我知道,我呆一会儿就回去。今晚天气很好,好多星星,我看会儿星星就回去。”

“那我再陪你说会儿话。”

“不用了,你去忙吧,我等会回去了和你发信息,保平安。”

说罢,他先一步挂了。

怕我不放心,又给我发了条微信:我8点30准时给你报备。

我看了时间,还有40多分钟。我虽然担心他,但也理解他想独自消化的心情。在我眼里,他一直还待在林申牧的所里、待在纳木错,不是一件好事。找个机会,我得劝劝他另谋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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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年底的时候,全国基本都恢复正常了。那件事后,我一直和宋隐保持着联系,时不时聊上两句。十月宋隐回了一趟家,呆了小半个月,回了趟学校,又去了纳木错。他走的时候林申牧还没去,他回去的时候林申牧也在了。我问他一切还好吗?他说没事,只要能看到他,默默地、悄无声息的,就够了。

我想到下午看书时候看到的一句话:爱是自私的,又是无私的——爱不是占有,是真心希望他幸福。

宋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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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底的时候,单位80%的人都阳了,我也未能幸免。在家养了两个星期,下楼,收到一个奇怪的快递——来自西藏,却是一瓶水。

西藏的快递,我想不到除了宋隐还有谁,但这一瓶水是什么意思?

我发信息问他,他说,这瓶水是夏天那晚我安慰他时候,他在纳木错湖边舀的。这个世界上这么理解他、让他可以这样说心里话的人,大概只有我了。他一直想让我去看看纳木错,但是我总是很忙,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借口。

既然我不来,他只好把纳木错寄给我。

算是给朋友新年礼物。

看到这段文字,我的鼻尖又有些发酸。

宋隐啊。

宋隐还是很浪漫的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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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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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隐
连载中莫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