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正经的人装可怜的后果是什么？姜玥不知道其他人会怎么办，但是她，心软了。
然后，没想清楚的她就直接向方璟提出了邀请。
“不如先生和小何均一起到我家去过年，怎么样？”
“好。”
好，好个鬼啊。
她只想把自己的脑袋砸破一个洞，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怎么一看见方璟就忘了矜持二字了？
好吧，虽然她也从来没记住过矜持。
“方先生要来我家过年？”姜布将碗放下，迟疑地问道。
姜玥笑得有些尴尬，但还是不得不点头。谁让她头脑发热答应了下来了呢，如今反悔怕是不可能了。
姜布看着有些心虚的二女儿，欲言又止了几番，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个，小玥啊，你是不是看上人家方先生了？”
“咳咳。”姜玥刚喝下的一口热汤直接呛在了嗓子口。
“哎哎哎，你这丫头，阿爹我不就问了你一句，至于心虚成这样吗？”
姜玥转头特无奈地看着自家阿爹，“阿爹，你是从哪里看出来我看上人家了？我又是哪里心虚了？明明是您说话太直接，把我吓到了好嘛。”
“嘿，”姜布直接弹了姜玥的额头，不客气地拆穿道，“你还会被你老爹我吓到？你看上人家方先生这事还用我说吗？这整整一个多月，你天天往人家私塾跑，整个村里的人可都看到了。上次张大娘还跟我说，她看见你满脸通红的从人家院子里跑出来。”
上次，满脸通红，张大娘？
姜玥仔细思索了一番，最终泄了气。得，就亲了人家先生一口，还不是自己主动的，就偏偏让人看见了。
“小玥啊，不是阿爹说你。虽然我们这个村子小，那些个礼节也不太注意。可是你要是真喜欢人家，就要赶紧定下来。别整日弄这些虚的。我相信，只要你肯对人家先生表白，人家先生一准不会拒绝。到时候，我就去和方先生商议商议成婚的事……”
眼见着姜布越说越没边，姜玥赶紧制止了他的话头，“阿爹，你能别胡说了吗？我对方先生没有那个意思。这一个月来送饼给他，也不过是还那日他救我的恩情罢了。再说了，嫁人这种事要来也是阿姐先来。哪有妹妹先嫁出去的道理。”
姜菡见姜玥直接把话引到自己身上，有些无奈地点了一下她的眉心。“你呀。”
“阿爹，就算小妹喜欢方先生，也不能由她去开这个口。说到底，小妹还是个姑娘，怎么能让姑娘直接去向男子说欢喜这种话呢？”
“怎么不行了……”姜老爹刚说了一半，就被自家大女儿瞪了一眼。
默默地将后半句话咽回去，姜布还是忍不住问道：“小玥啊，你到底对人家先生动没动心？”
姜玥彻底被打败，无奈扶额，“阿爹，我们先将饭吃完再谈这件事，行不行？”
“行，当然行。”姜布乐呵呵地答道。
只是等他们吃完饭，姜布收拾完碗筷，就发现这两姐妹早已不见了。
后院里，姜玥和姜菡坐在药田的旁边。冬日的冷风携带着丝丝寒意往人身上袭来，姜玥却不觉得冷。药田里，已经有抽出芽的药草了。
那种生机，在冬日里着实让人欢喜。
“阿爹应当是被睿儿缠住了，不然应当早到这里来寻我们了。”
“阿爹啊，就是想要把我俩都早早嫁出去。也不知他怎么想的，人家的父亲都是恨不得将家里的姑娘都藏起来才好，他倒好，一味地想着将我们推出去。”姜玥颇有些埋怨地说道。
姜菡轻拍了一下她的手，“你啊，倒是调侃起自己的父亲来了。不过想想也是，你这整日整日地往私塾里跑，也难怪阿爹会多想。就连我，其实也想问，小妹，你对方先生当真没有什么意思？”
姜玥这次倒是没有肯定地回答没有。她低着头像是认真思索了一番这个问题，而后却摇了摇头。
“阿姐，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先生给我的感觉，到底是和其他人不同的。可要说喜欢，又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有时候，我觉得他这个人很好看，性子也好，当真是合我的心意。可是有时候，我的心底又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这样是不对的。”
姜菡不解，“不对，什么不对？”
姜玥摇头，垂眸看向腰间的长鞭，目光迷茫。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不对。”
又或许，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只是不敢承认罢了。
喜欢方璟，是不对的。
“算了，想不通便不想吧。若是你和方先生有缘，你们自会走到一起。若是无缘，我们说再多，也无用。行了，与我进屋吧，这屋外到底是太冷了些。”
姜菡起身，就要拉着姜玥进屋。姜玥摇摇头，“阿姐，你先进去吧，我再待会儿。”
“不要待太久了，若是受凉便不好了。”姜菡见她一副不愿进屋的模样，只是叮嘱了一番，便自己走了。
姜菡刚走不久，远处的墙角处，就出现了一人。
一如既往的黑衣，一如既往的银色面具，隐在暗处，神鬼不知。
姜玥第一次觉得，影子这名字倒当真适合他。
“有事吗？”
影子鲜少在这种时候前来。这时候还未完全入夜，他一般会来的更迟些。
“你喜欢那位方先生吗？”
这大概是影子继第一次相见后，唯一一次说这么长的话了。平时，他最常说的便是，不对。她使得招式不对。然后便是向她演示一番正确的招式。
“你知道的倒挺多的。那你说说，我对那位方先生到底有没有感觉呢？”姜玥手拄着脑袋，笑意绵绵地看着角落里的人。
这大概是姜玥第一次对影子笑得这般真实吧。
角落里的人动了动，在离姜玥一尺之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怎么，你也看不出来吗？”姜玥伸出手去，手指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影子的手。
影子却仿佛遭了雷击一样，猛地退后。
姜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算了，你难得一次说那么多话，不为难你了。至于我喜不喜欢方先生这件事，它是个秘密。你，也不能知道。”
姜玥起身，摆了摆手，往屋里走去。
“回去吧，我要睡了，今晚不想练了。”
没有声音。
姜玥顿了顿脚步，倏忽，她转过头来，看着后面的人。
“影子，你既给取名影子。那就按照你最初的想法，永远做一个影子吧。你不愿说的，不愿露出来，便永远瞒在里面吧。”
姜玥的声音很清冷，清冷的让人有些发寒。
院子重归寂静，影子已经消失了。
姜玥将手搭在腰间的长鞭上，感受到长鞭的寒冷，只觉得心里更冷。
这一次，是你不想说的。那么来日，就算你想说，我也不愿听了。
**
年三十一早，外面便响起了爆竹声。
姜布从一早就开始忙活，待到下午，才将年夜饭准备齐全。就连顾澜之，这几日也被叫过去差遣了。
毕竟，姜家的年夜饭也不是白吃的。
当然，方璟是个例外。
顾澜之好不容易等到晚饭备好了，原本以为终于可以开饭了，不想姜布却带着两个女儿说要出去一趟。
顾澜之看着那满桌的饭菜，当真是欲哭无泪。
而姜家的后面，姜布正提着一篮子的食物走在前面，姜玥和姜菡跟在后头。
姜菡的手边，还牵着一个孩子，就是苏睿。
姜布看似好像很正常，可是姜玥看的出来，他走的很慢，甚至，还有些踉跄。
姜家的后面，有一座坟，一座没有名字的坟。
那是三年前过世的姜家娘子的坟。
姜玥一直不明白，阿爹为什么不愿意在碑上刻上阿娘的名字。那块无名碑，就和阿娘的死因一样，是个秘密。一个姜玥怎么都问不出来的秘密。
“幕云，我给你带吃的来了。你看，都是你爱吃的。你一定要多吃些啊。你一向身子瘦弱，若是再不多吃点，我怕你在下面受欺负。”
姜布将篮子里的饭菜一个一个慢慢地拿出来，摆放在石碑的前面。
突然，他手上一个不稳，那碗便直接倒了下去，咕噜咕噜地滚到了一边。
姜布就看着那个碗，一动不动。
“阿爹。”姜菡不忍心，轻声喊道。
姜布像是突然被唤醒一样，将一切收拾干净。
“你看，我还是这么毛燥，拿个碗都能拿不住。不过没事，这里有这么多的菜，一定够你吃了。”
姜布说完，将头撇向一边，擦了擦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幕云啊，你看，今年我多带了一个人来看你。这个孩子叫苏睿，如今在我这里养着。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像他这么聪明的孩子。”
姜布向苏睿招了招手，苏睿迷茫地看了看姜菡。姜菡点头，他才走了过去。
“睿儿，来，给你姜奶奶烧个纸钱。”
纸钱在苏睿手里燃烧殆尽。
姜玥突然觉得心头一跳。
苏睿，苏幕云，苏睿和阿娘是一个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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