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军训和表演一同落幕的，不仅是菊次郎的夏天，还有少年们热烈躁动的心。
因为，考试要来临了。
还有一件让江一初烦闷的事：军训结束，意味着要走读了，意味着埋在心底的某些萌芽可能要被掐断了。
军训后休息三天，是个惯例了。三天后是第一次期初考试，江一初每天重复着学习，学习，学习的机械活动。
升初一了，江斌意外地在书房安装了台台式电脑，方便她查资料。当然，没有任何娱乐设施，电脑上网不能设置为无痕浏览，加上书房那不动如山的监控措施和江斌的“例行检查”，江一初已然被一张无形的网包围。
但江一初还是想了个办法创建了个社交账号——老师同学互传资料方便。
这当然不是信口开河，只是包含了一些江一初的私心。
不知怎地，自从江一初上次和许燃，唐燦在后台讲话后，江一初明显感受得到同学们找她讲话的次数日渐升高，而且开学初教室里的一批人在和她打招呼时也不再避讳“学霸”这个名号，都是有事直说：
“学霸作业给我抄抄。”
“学霸别太努力，给我留点余地。”
“学霸以后上课老师提问我都仰仗您了。”
……诸如此类。
江一初意识到，这得归功于许燃和唐燦。
假期刚开始没多久，江一初便收到了很多条朋友验证消息。其中有两位：“此燦非彼灿；许燃不许灭，江一初刚看到就知道是谁了。她机械地点了半天同意申请，才把申请的人一一加了进来。
“喂，江一初，速度有点慢啊。”刚搞好一条消息便冒了出来。
这种直呼其名的熟悉语气，江一初不用看便知道是唐燦了。
江一初：“抱歉，家里刚装了电脑。”
燦：“勉强原谅。”
江一初：“班里同学态度的转变，谢谢。”
燦：“三天后的考试，江一初，你尽全力。我需要看看你的水平。”
江一初：“算报答？”
燦：“……算报答你自己。”
退出聊天框，江一初打开了和许燃的聊天框。
江一初：“班里同学态度的转变，谢谢。”
燃：“？”
江一初：“同学们主动和我讲了很多话，慢慢地我可以融进去了。我想是你和唐燦的功劳。”
燃：“学霸，虽然我不是什么正经人，但这无功不受禄的道理我还是懂的，这事我看您还是去问唐燦。”
江一初：“谢谢。”
燃：“免谢，包我一周作业。”
江一初：“这事我想你还是找唐燦比较快。”
燃：“……”
江一初心中有了疑惑，不明白为什么唐燦独自做了这么多。
她向来不是什么扭捏的个性，便再次打开了聊天框。
江一初：“班里同学态度的转变，谢谢。”
燦：“……冒昧问一下，您失忆了？”
江一初：“之前以为是你和许燃一起做的，一份谢意分成了两份；现在，是只此一份谢意。”
燦：“有时候怀疑你的刻板话术是装的，江一初，有时候你也很会讲话啊。”
江一初：“谢谢。”
燦：“谢意加大了，报答是不是也该加大？”
江一初：“按道理说是这样。”
燦：“嗯，想好了告诉你。”
江一初：“好。”
之后的几天过得很平顺，除了江斌不远出差的辛劳打了个电话给江一初，警示她用电脑的频率过高。
江一初还是一心扑在了期初考试的复习上，很快便迎来了周一。
考场的安排是按照小升初考试全校的排名来的。江一初01号，02号是唐燦，两人是前后桌的关系。
“江一初，上次考试蛮不错啊，但这次要小心应对了。”唐燦笑道。
“嗯。”
铃声响起，考场里只有一群奋笔疾书的少年和笔尖在试卷上游走的声音。
期初考试只有三场，语数外，一天考完绰绰有余。江一初做完三套试卷都如料想般的顺利。
考完试唐燦找到了江一初。
“一起去食堂吃饭？”唐燦道。
江一初起初有些吃惊，随即应到：“好，刚好有道题想问你。”
校食堂是自助餐，两人打好了饭后便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什么题。”唐燦开口道
“没什么，刚刚数学考试最后一道题，想问问你有没有不同的解法。”
“你什么解法。”
还未等江一初开口，就听唐燦道：“我也一样。”
江一初：“什么？”
唐燦：“那题只有一个解法，只是算个夹角而已，还没到那个地步。”
江一初道：“嗯，谢谢。”
唐燦：“再谢这顿饭你请。”
江一初：“行。”
唐燦：“你知道什么是玩笑吗？”
江一初如实回答：“不知道。”
唐燦：“刚才那句就是。”
江一初：“不要我请？”
唐燦：“再说一句，就要你请。”
两人开始沉默，直到整顿饭快吃完。
唐燦终于没有忍住：“江一初，我不说话你就一直不说话？”
江一初此时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对不起。”
唐燦：“少说谢谢对不起，不是说了和我学吗，能不能灵活一点，脑子都被书吃了？”
“对…”话未出口江一初立马改口：“我会的，会向你学习。”
“你这样怎么在同学心中博得好印象。”唐燦道
江一初不明白唐燦为什么说要她在同学中赢得好印象。她也没多问。
期初考试的成绩很快便出来了。
这次两人调了个位置。江一初第二，唐燦第一。
江一初脸色很难看。不是因为排名，因为江斌。
上次警告时江斌差点从出差现场回来，仅仅因为江一初使用电脑的时间增高，江一初稳住他的方式便是这次期初考试。但排名却掉了，江一初自知不能善了。
不出所料，这次放学，江斌亲自来接的江一初，脸色不太好看。
“一初，这次排名掉了，我出差时你是怎么和我保证的，结果呢，我看还是因为那台电脑吧。”江斌质问道。
江一初：“爸，为什么不能是别人进步了。”
江斌：“不管别人进不进步，被曾经比不过你的人超过本身就是一种失败。”
江一初：“还是老样子么，惩罚。”她语气平平，神色平静，仿佛在问今天的晚饭吃什么。
“外加禁用电脑一周。另外我会帮你请个老师。放学尽快回家。”
“知道了。”
说起常规惩罚，还要从三年前说起，那时候江一初母亲刚离开人世，江斌正处于最疯狂的时候，江一初也休学了一段时间加以调整。
葬礼的最后一天，微雨，江一初跪在墓碑前，那时她显得更小，背影嶙峋，眼角全是哭干的泪痕，微低着头，像丢了魂。那之后江一初的话变少了。
江斌便是这个时候开了口：“一初，你妈妈走的时候和我说，让我一定要教育好你，看管好你，别让你走错了路。从前你妈妈在时，我对你的关心太少了，今后……”江斌语气低沉，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今后我会看好你的，连带着你妈妈的那份。”
江斌第一次这么关注江一初的考试，就是在那之后的第一场。江一初向来成绩不错，但达不到顶尖，那次考试她考了班级第五。江斌只说：“保持住，这段时间我会给你请个老师，下次别退步。”
突然有了个家教，突然多了压力，江一初只觉不适应。那时江一初还并不知道退步了会怎么样。
直到下一次考试，她真的退步了。虽然只有两名。
江斌那天满脸皆是严肃，之后他把江一初带到了墓园，带着江一初在那里跪了一整夜。
他在折磨江一初，也在折磨自己。
跪就跪了，江一初习以为常。只是一周不能用电脑，现在的江一初逐渐开始在意。
果然，第二天唐燦一见到江一初便问道：“江一初，昨天给你发消息怎么不回。”
江一初没答，只道：“什么消息。”
“别岔开话题，江一初。”
“对不起。”
唐燦有些气恼：“江一初，脑子真被书吃了？”
江一初还是说：“我没有想岔开话题，只是想先说一句对不起，因为未来一周可能都没法和你联系。”
唐燦没说话，因为他发现江一初很疲惫。
江一初随即道：“我爸管的严，因为我退步了，你见谅。”见唐燦没说话，江一初平静的语气中难得多了一丝急切。
“没事。”唐燦道
随即他又说了句：“要不我们达成个共同认知。”
江一初没听明白：“什么？”
唐燦没回答，只道：“你这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也是因为没考到第一？”
“算是。”江一初说
接下来唐燦的话几乎让江一初以为自己在梦中。
“共识就是，只要你不被我以外的其他人超过，我保证，你永远是第一。”
唐燦看到江一初的眼睛亮了，他知道，那是惊喜之余泪光闪过留下的痕迹。
江一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她想，应该是很久没人说出这样的话了。这话的意思在江一初看来分明就是在说：“其他人我管不了，但到我这里，我一定让你赢。”
这话说得那样笃定又真诚，是不经世事的少年的意气之话，但对于某人而言，却就在某一刻敌得过千军万马。
江一初不知道，自己其实有些曲解了唐燦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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