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有去无回门

林珂“啪”地打开了电灯,发现挂在吊扇上的那个人已经死了,他外露的身体只有一半,另外一半融在天花板中。

血滴啪嗒啪嗒地掉在床上,外面的鸟突然癫狂了起来,更加猛烈地撞击着窗户。玻璃“吱嘎”一声裂开了缝隙,再一撞,便“哗啦”一下,全碎了。

怪鸟扑入房间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也随之灌入,腐臭味、鱼腥味夹杂其中。

林珂挺身从床上坐起,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备用的剃须刀刀片,甩向迎面扑来的怪鸟。

“刺啦”一声,刀片划开了怪鸟的头颅,硕大的翅膀轰然掉地,那张怪脸被割出了一道极深的血线。

屋外响起了蟒蛇爬动般的窸窣声。

林珂冲到窗户边一看,发现那口老井里爬出了无数的怪物。

就像岩浆从火山口喷涌而出,一大丛黑黢黢看不清样貌形体的东西从里面接二连三地爬了出来。

林珂后退了一步。

2081的虚拟人像突然在身边出现:“主人,你这儿没事吧?”

林珂忐忑地点了点头。

身后响起了敲门声,阿杰在外面叫喊:“黎白,开开门!出事了!”

林珂将另一只鸟拽住,打开了房门。

阿杰浑身是血地站在门外,忙不迭地冲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我那屋子里全是碎尸!”

林珂冲到走廊里,他看到墙壁上卡着好些人,这些人只有一半的身体在外面,他们无不面目发黑七窍流血,五官扭曲长舌暴突,有些已经死了,有些还在用手指奋力地抓挠着墙壁,要从里面爬出来。

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光突然从尽头扫了过来,刹那间,地面剧烈倾斜,像一块竖起来的石板。

林珂脚下一滑,跌倒在地,他迅速扒住了门框,以防止自己滑落下去。

那道怪异的光在走廊里不断地扫动,接着,林珂不可置信地看到,眼前的空间被切割开了,它们四分五裂,连空气中都出现了大量的缝隙。

缝隙里是流动的画面,很像罅隙地里的那些景象。

他身后的阿杰也倒在了地板上,奇怪的是,房间里的所有家具都像是长在了地板上,在这种剧烈的倾斜下,都没有分毫的移动。

阿杰伸手扒住了电视柜。

他们脚下的那一面墙壁上出现了一张狰狞的血口,一头庞然的怪物正在底下嘶吼着,也要挣扎出来。

林珂顷刻意识到:眼下的情况,应该是有数个空间在相互融合。

走廊上怪异的光朝209房间闪了过来,刹那间,如惊雷骤响,刺眼的白光像火一样,热烘烘地袭来。

林珂连忙闭上了眼睛。

但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头疼。

似乎那道光切割了他的神经。

阿杰更是痛得直接叫出了声,他额头上青筋直暴,脑袋像要炸裂开来。

林珂只觉得是一根烧红的钢铁箍住了自己的脑袋,而且这根钢铁在使劲地骤缩,似有一种要把他的脑袋勒爆的架势。

在剧烈的疼痛中,一幕昏天暗地的场景在脑海中闪现出来。

他看到了那座小镇。

日落小镇。

居民区里燃起了冲天的火光,黑色的灰烬铺天盖地,无数的人在街道上拼命地狂奔,撕心裂肺地叫喊着。看不见的隐形凶器在疯狂地屠戮,那些人前一秒还在奔跑,后一面就突然碎成了切片,像沙子堆积的泥塑那样倒在了路面上。

似乎小镇,正在遭受屠杀。

又一道光闪进了房间。

林珂更紧地闭上眼睛,他能感受到大脑上的神经在突突地跳动。

这次的光带走了日落小镇的画面。

却带来了另外一幅更为诡异的场景:

那是一片广袤的土地,巨大的太阳半垂落在地平线的尽头,烧红的夕阳将整个世界染成了一片猩红。

林珂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太阳,似乎它就近在三公里以外。

在这铺洒的红光之中,世界好像是断裂的,土地的尽头将是浩荡的深崖。

连成片的人就跪在这片土地上,他们穿着黑色的长袍,面朝太阳的方向,将额头抵在粗粝的尘土之上。

狂风骤起,黑色的长袍衣角高高扬起,像无数的旗帜在卷动。

这些人始终一动不动,在漫天的沙尘中虔诚得如亘古的岩石。

尽头,是一道映衬在血红夕阳之中的颀长背影。

虽不见其面,但难以言喻的威严感恰如席卷的火浪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一个苍茫而雄浑的声音至半空响起,如古鼎钟鸣:“我将予以你们深刻的印记,亦如岁月无以蚕食,譬若江河永无枯涸…… ”

这声音有如古老的祭司在吟唱,林珂的魂灵像是被牢牢地攫住了,可正当他凝神倾听时,声音却立即戛然而止,那苍莽的画面也如轰然焚烧的纸页一般,卷成了灰烬。

伴随着脑海中奇异画面的消失,林珂的头疼瞬间好了,只是额头上还残留着大片的汗水。

地面不再倾斜,那些怪异的空间如水汽般地蒸发了,旅馆恢复了平静。

而此时,是午夜十二点十七分。

***

午夜十二点三十五分。

世界平静得仿佛被放入了一口封闭的瓮里,古井里再没有鬼东西爬出来了,旅馆里的哀嚎声也彻底消失。

只是地板和门框看起来略微有些歪斜扭曲。但房子的架构不受影响,依旧稳稳地伫立在夜幕之下。

到处都是残肢和肉糜,半个半个的人嵌在墙上,都耷拉着,已经死透。

涂琼雅满脸嫌弃地靠在门框上,看起来像憋了了一肚子的火,没有人敢去跟她搭讪,怕搞不好就会被她骂一顿。

而墟弥则无事发生一般地蹲在地上,兴味索然地用衣架拨着地上的碎尸,好像这种事情他早已见怪不怪。

林珂踮着脚在过道里来回走了两趟,218的门是虚掩着的,他推开了进去,就看见烟斗死在了床上。他死不瞑目,眼睛几乎暴突出来,直直对着房门的方向,瞳孔里有各有两个血点,身体已经僵化。

照理来说,死了才那么会儿时间,身体应该还是软的、热的,可是他的身体却是硬邦邦的,双手双脚都蹬直了,像打了石膏一样,嘴边则有一些岩石的粉末。

林珂没有多停留,看了两眼就出来了。

身后205的房门是紧闭的,但没有上锁,林珂敲过门以后就转动了门把手,里面也是片惨不忍睹的“尸场”,但那个叫沙蝎的男人并不在里面。

最后,他把目光转向208。

那道房门关得死沉。

思索了几秒钟,他伸手叩了叩门。

*

房间内,床头灯昏黄的光驱散了浓稠的黑暗。

顾池已经替谢阑换过了衣服,他刚放了自己的血,用茶杯盛着,喂了谢阑两次,谢阑才晕晕乎乎地回转过来。

他的视线一恢复正常,便顿时意识到了什么,颤抖着抓住顾池的手腕,恨恨地说:“我跟你说过,我不会再喝你的血!”

“我知道,”顾池抽回自己的手,拉下袖子遮住那道新开的伤口,“这是最后一次。”

“又是最后一次!”谢阑气恼地握紧了拳头,把指甲揿得发白,“永远说是最后一次,可是永远是一次又一次……”

他还要再说下去的时候,敲门声响了。

两个人陡然一惊,面面相觑。

门外传来了一个年轻人的声音:“打扰一下,里面还好吗?”

房间内没有人回答。

这两个男人像被浇筑了一般,只是愣神地看着对方。几秒钟后,谢阑才回神,忙扣上了衬衫的扣子,转头朝房门那边回应:“我还好。”

顾池立马将扔在地上的两件血衣踢进了床底,但随之,他又发现自己是多此一举。

“快,躲起来,”谢阑扶住顾池的双臂,将他拉到衣柜前,“你赶紧躲好,别让人发现。”

顾池弯下腰,蹲进了衣柜。

谢阑将柜门关好,一边走回床边,一边朝房门那边喊道:“我正在换衣服,等一下。”

他又将床底下的两件脏衣服扒拉了出来,然后走出卧室,打开了客厅里的门。

林珂正准备敲第二次门,顺势收回了手。

谢阑一边扣着袖子上的纽扣,一边跟林珂说话:“我正在换衣服。刚不知道怎么回事,发生了这样的怪事,你房间里也是这样吗?”

林珂点了点头,他朝208的房间里看了一眼,发现原来这是一个套间,除了卧室以外,附带一个客厅。

里面并没有其他人。也到处都是血腥的尸块。

他们俩正要同步说话时,地蛇带着那一堆半人“服务员”上来了,他为了避开那些恶心的尸块,只能蹦跳着前行。

“哎呀呀,怎么弄得这么乱七八糟的,恶心死了,”他对着立在房门口的几个客人哈腰鞠躬:“抱歉了各位,让各位受惊,各位请先下楼去坐会儿吧,这里需要清理。”

听地蛇的口气,这种事情好像不是第一次发生。

几个人只能下楼去。

谢阑偷偷地朝卧室那边看了一眼,微微皱眉,多少有些不放心。

楼梯地板上还有鱼在跳。

两个怪人正扑来扑去地抓这几条鱼,模样滑稽可笑。

餐厅里的景象要好很多,没有那么血腥,其他几个矮子正在打扫,他们用刀割着墙上的肢体。

窗户是大开着的,夜风扑扑地往餐厅里灌。

林珂一下就看见了花园前站着的沙蝎,原来他更早就下了楼。

他此时也戴着帽子,将帽檐压得很低,不让人看清他的面目,察觉到楼上的客人都下到餐厅时,就默默地绕进了旅馆旁的树林里,似乎不愿意让人发现他的存在。

林珂心里犯嘀咕:这或许是个来头不善的人,应该多加留心。

旅馆的老板娘余谷一个人坐在正对着窗户的那张餐桌旁,她的神情呆愣愣的,看着外面黑影幢幢的树林,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她喃喃地说了一句话:“他觉醒了……他应该是觉醒了……”

谁觉醒了?余灼吗?

林珂正准备上前跟余谷说话时,身后一个怪人突然发出了吓人的尖叫声:“老板娘,这里有两个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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