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态工坊最终打来电话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林珂领回了拟态壳,马不停蹄地赶往饭店跟羚羊见面。
羚羊获得了如此贵重的拟态壳,兴奋不已,他把金属匣子双手奉上给林珂。
然后互相告别,各奔东西。
林珂抱着金属匣子的手有几分颤抖,他能听到匣子里猛烈的心跳声。
就好像这颗心脏有十分旺盛的生命力。
“你们能听到金属盒里的心跳声吗?”林珂呆呆地问道,他的神思被这个盒子攫住了,思绪陷入到了漂浮的状态。
“nainai,没有没有!”唐阿仔摇头。
2081也摇头,“我同样没有听到。”
难道只有我能听到吗?
是只有和宁雩关系亲密的人才能听到吗?
2081感到困惑:“你为什么固执地认为,这里面装的一定是宁雩的心脏呢?”
因为太巧合了,宁雩的一部分遗体上了直升机,而之后恰巧是一架飞机坠毁在农场上。羚羊把金属匣子领回去后,“宁雩”便不断地出现在了农场上,那是灵魂显形。
里面装的不可能不是宁雩的心脏。
2081也没话说。
他替林珂重新订了一个房间,方便他抱着金属匣子好好地发呆。
***
第九局基底的建筑群像几颗巨大的鹅软石那样嵌在沙漠里。
半圆形的建筑被坚硬的银色钢铁外壳所包裹,在阳光下闪射着刺眼的光亮,让人无法直视。这些半圆形建筑的外沿是一堵三十米高的环形高墙,像城堡的壁垒一般将基地包围起来。庞大的基地只有三处出入口,每天进出的车辆和人员都要进行严格的检查。
基地最大的一座建筑物被称作“金穗”。因为它的外形像极了横放在地面上的一颗麦穗,它的颜色也跟其他的建筑不太一样,微微地散发着一些金色的光泽。
“金穗”也是基地最核心的一座建筑,所有机密的实验室都设置在这座楼里,它有足足六十七层,地上三十九层,地下三十二层,每层的占地面积相当于五个足球场,内部镶嵌着近万个大大小小不同的房间。
创始人K的办公室,就是最顶上的一层。
这一层楼则属于机密中的机密,整个基地只有5个人有权限可以上到顶层。顶层配有专门的停机坪,K基本上都是乘坐直升机进入基地。
而迪金斯的办公室则在K之下的那一层。
“理事长,K通知你十分钟后去他的办公室。”智能助理诺玛的声音响起时,迪金斯正坐在皮质的办公椅上观看一段实验视频。
他一面注视着投射在空气中的影像,一面用手指摩挲椅子上的纹路。
那是用黑熊身上扒下来的真皮制成的。
触感细腻而真实,无论抚摸多少次,他都会产生一种错觉:皮质还在呼吸,皮下有一颗心脏正在跳动。
“好的,”迪金斯声音冰冷,打开了实验体S-189的另一段影像。
画面中,浑身是血的谢阑躺在雪白的床单上,双手双脚被紧紧缚住,他的腹腔刚刚被打开,喷涌而出的鲜血像盛开的食人花,哀嚎的声音已经沙哑,放大的瞳孔不再聚焦,周围的仪器都在发出滴滴滴的警报声,意味着实验体命垂一线。但是无论情况多么千钧一发,迪金斯都能把他从濒临死亡的境地里解救出来,他触摸他跳动的心脏,缝合他撕裂的皮肤,用手指探测他喉腔的温度……
多么美妙的体验,重新去塑造一个完美的生命,是多么不可思议的创举!
迪金斯感觉到鲜血在自己身体里狂涌,蓬勃的生命力重重地撞击着他的胸腔,他又一次沉浸于这种美妙的体验之中……
于是不得不拖延了三分钟……
三分钟后,他才收拢身体里全部的躁动,恢复到一贯的冷漠和平静之中,关掉视频录像,上顶楼去见K。
K的办公室是一间无比硕大的空房间,里面什么也没有,天花板、墙壁和地板全由电子屏构造。
迪金斯进去时,四面全是白屏。偌大的办公室仿佛成了一个可以无限蔓延的宇宙空间。
“K,你找我什么事?”迪金斯问道。
电子屏没有一点点接合的缝隙,迪金斯甚至无法确定他站在房间的哪个位置上。
一个投影人像在空气中显现出来,是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妇女形象,穿着格子的衬衫,中等身型,脸上有好些皱纹,神情是温和的。
这是K众多形象中的一个。
“我找你,主要是为了造物手的事情,” K 的声音很平和,“我想知道你进展到什么阶段了。”
“我找到了宁雪儿,她现在就关在一级禁闭室里,目前的情况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只是她的身体状况不太稳定,暂时无法进行高强度的探测实验,”K回答。
“那么容器呢?那七个封装造物手尸体的容器,目前还安全吗?”K又问。
“从接收到的信号来看,目前都安稳地存放在目的地,没有任何异样,从容器上安装的热红外探测仪探测到的热辐射能量来看,容器中的各部分躯体都还保持着稳定的体温。” 迪金斯像读一份报道似地回答道。
“那么遗失的那一个容器呢?”K问道:“那个单独用来装宁雩心脏的容器呢?有新的线索吗?”
“目前没有,”K微微摇头,“但我们刚发现了黎白的踪迹,他现在在废城里。”
K:“跟紧他,也许能从他身上找到线索。”
迪金斯:“明白,安插在废城的眼线会时刻盯紧他。我已经加派了人手前往废城。”
“很好,记得不要打草惊蛇,先调查清楚黎白到那里要做什么再说。”K提醒道。
“明白,”迪金斯说道:“不过,我有一件事情急需向您汇报。宁雩被分装在八个容器里的事情,黎白知道了。”
闻言,K的神情一怔,眉头微微皱了一皱,“黎白是怎么知道的?他理应不可能知道这件事。”
迪金斯:“我也很疑惑,消息掩盖得如此严密,怎么会泄露出去?分解造物手的时候,就只有您跟我、刽子手和杀手犀卜在场,那些搬运容器的仿生人事后也都被抹除了记忆,消息怎么可能会流传出去?”
K:“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了……”
迪金斯:“杀手没有幸守承诺,他违背了我们的协议。”
K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你是不是已经开始着手处理犀卜了?”
迪金斯点头:“他口风不言,留着是个后患,前两天,我就在派人追查他的下落了。”
K转过了身,声音里不带任何情绪地说:“好吧,按照你的想法处理事情吧。”
***
送别主教以后,钟林裴格外的倦怠,确切的说,在他嗅了主教那瓶不知道是什么鬼玩意的气体以后,就开始昏昏欲睡了。
于是他一结束会面,便当即回了卧室,换上睡衣后倒头大睡。
他的睡衣是专供的高级定制款,水缎的触感,有助人好梦的功效,这款睡衣在上市时候的广告语就是:“如恋人相拥而眠。”
这是钟林裴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他的梦里没有黑斑,全是柔软的光彩,仿佛银河散落身旁,远方吹来的风是轻盈的、柔和的,带着樱花的沁香,让人觉得沉醉。
他俯卧在如波浪起伏的棉花丛中,感觉一只戴着皮套的手在触摸自己的脊背,那手的手指顺着脊椎慢慢地划下去,然后又划上来。几个来回以后,那人索性摘掉了皮套,把手从衣服下摆探了上去,贴着他的皮肤触摸那隆起的骨节。
痒酥酥的感觉,好像有细细的电流在蔓延,是半麻醉的。
他感觉自己是软塌塌的,好像变成了水面上的一块绸布,任由水波荡漾着他。
于是,他在睡梦里轻轻地叫了那个人的名字。
“猎鹰……”
叫了不止一次。
站在阳台上抽烟的三个保镖相视一笑,又转头看花园里的景象。
时间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
他们都没想到“花孔雀”能睡这么久,像他这种精力旺盛、浑身都长着嗜血毛孔的资本家,每天的睡眠时间从来不会超过六个小时,一旦超过这个限度,他就会觉得自己是在堕落。
所以,眼下这场超过了十二小时的超长睡眠,远比他在睡梦中叫男人名字都令人感到惊奇。
保镖们对“花孔雀”的私人生活和情感早已不感兴趣,每天二十四小时的监控,就是再讳莫如深的人物,也会被剖析得一干二净。花孔雀心里那不可言说的斤斤两两,早就被摊平晒干了。
傻子都知道,花孔雀和猎鹰之间存在着不可言说的弯弯绕绕。
而此时此刻,在某处光线晦暗的屋子里,猎鹰正目光深沉地注视着睡梦中的钟林裴。
他透过监控视频观看他。
他那双戴着黑色皮套的手交叠着搁在椅背上,下巴不由自主地贴了上去。
观赏得太过入迷,以至于时间流逝了两个小时,他也毫无感觉。
他实在是很喜欢花孔雀这副模样——睡梦中的人总是很不可思议,卸下了所有的防备,脆弱而天真。
但等三个保镖出现在监控画面里,轮流在花孔雀床前转悠的时候,仇恨和厌恶的情感突然破土而出。
猎鹰不由地握起了拳头,发出骨头咯吱作响的声音。
他才想起,就当他在观赏花孔雀睡姿时,另外一个男人也在注视着同样的监控画面。
那个男人老谋深算,精明得无以复加。
猎鹰忍不住抽起烟来,以消解自己烦闷且仇恨的心情。
有时候,他总觉得自己和花孔雀就像广场中央的两个供人观赏的小丑,他们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人们叫嚣着扒光了他们身上的衣服,还让他们表演大笑。
这样无休止的监控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停止?
什么时候,他跟花孔雀才可以有真正私密的相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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