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应该这么说他，”林珂感觉很难受，“他要是听到了，会很难过……”
“他会难过吗？他都已经死了，毫无知觉地死了。”绯冴子声音悲凄。
“可是他在你心里还活着，不是吗？如果他连在你心里都是死的，你又何必坐在这里跟我谈论他呢，”林珂说道：“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对你的重要性。”
绯冴子脸上又露出戏谑的笑意：“看来，我是找了个心理导师给自己做疏导来了。”
他从椅子里站了起来，走到林珂跟前，“想知道里恩还给你留了什么吗？不过我不会告诉你，除非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情？”
“帮我杀一个人。”绯冴子目光阴沉，“我知道你分化术很厉害，杀人应该绰绰有余。”
“杀什么人？”林珂神情警觉。
“白狮谢锋，这个人你应该知道的吧？白狮集团的二公子。”
白狮集团？
那不就是谢阑的家族？
那样的话，谢锋不就是谢阑的哥哥？
“你为什么要杀他？”林珂下意识地问道。
“那你就用不着知道了，反正你只要帮我做了这件事，我就把里恩留给你的另一样东西告诉你。”
***
唐阿仔终于在卧室的床底下看见了那只巨型蜥蜴。
它趴在地上，身上的花纹跟地板一模一样，要不是那两只黑眼珠子反了下光，唐阿仔还察觉不了。
“nainai，变色龙诶！”
2081正在翻抽屉，虚拟双手不停地拨来拨去，几只抽屉都快被他翻得底朝天，但抽屉里没什么特别的东西，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杂物，譬如镜子梳子，交通卡，旧报纸，笔记本书籍之类的东西。
他没有听见唐阿仔的声音，哗啦啦地翻动起那些笔记本来，书页大部分都是空白的，偶尔会有一两行文字写在上面，但是2081一眼看过去并没有看明白，因为只是些数字，或者零星的名字和地址而已，像胡乱写上去的。
变色龙跟唐阿仔小眼瞪着大眼。
房门突然咔嚓一声开了，变色龙听到声音，“嗖”地一下从唐阿仔脚边窜了出来。
“nainai，好灵活！”
林珂和绯冴子从房门里出来，变色龙向半空中扑去，它的身型极速缩小，等它落在绯冴子肩膀上时，已经变成了巴掌大小。
“你可以考虑一下我的要求，用不着急着给我回复，这是场交易，讲求的是你情我愿。”绯冴子说完，就离开了。
“啊？”2081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地看着林珂，“他又让你“你情我愿”地做什么呀？不会又是个来让你出卖色相的人吧？”
林珂：“……”
“他让我帮他杀人，”林珂说道，“杀白狮集团的二公子，谢锋，也就是谢阑的二哥。”
“哇！绯冴子怎么跟你提了这么个要求！”2081小声咋呼。
林珂也有些不理解。
他的注意力落在了那些打开的抽屉上，过去随手翻了翻，发现也没有特殊的东西，就是些小物件，像楼道的杂物堆里捡来的一样。
原主，真是可怜相。
***
砚嘉东区的心理诊所内，里弗斯关闭了办公室里所有的百叶窗。
“我今晚上不过来了，”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明显有些不耐烦，“我兄弟今晚上要过来，老爷子嘱咐我看护好他。”
“今晚上不行，那什么时候可以再见面？”里弗斯的面孔一下子红了起来，但嘴唇却是白的，他觉得自己说这话时，像个卑微的小丑，得知庆幸的是，没有人看见他这副丑态。
“恐怕有一段时间不行了，”这时，对话那头有一个声音打断了男人的话语，他转而去跟别人说话，隔了一小会儿，他想起电话还没有挂断，才继续对里弗斯说道：“好了，我现在有事要忙，晚点联系你。”
接着，便是“嘟嘟嘟”的忙音。
里弗斯感觉自己手脚冰冷，他动作僵硬地放下了手机，颓丧地用双手抱住脑袋，使劲地抓挠自己的头发。
他真的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同样的一副皮囊，里恩能让男人们对他流连忘返，而自己却只能引起别人一时的兴趣，顶多两个星期，那些男人就腻了、玩够了，他们转而就会用各种理由搪塞他，绕着弯子地拒绝他。
就算里弗斯使劲浑身解数，也留不住一个情人来跟他凑一对老相好，以便他日后能有所倚仗。
里弗斯不得不直起上身，打开了面前的电脑，看最近的流水报表。诊室这个月依旧是亏损的，客户一直在不断地流失，近二十天来甚至没有人办过会员卡。
里恩去世以后，诊室一直在走下坡路，业绩都没有从前的三分之一。里弗斯个人的其他投资也都是亏损状态，他向普智金融集团提交的商业贷款申请没有被通过，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钟林裴连这点情面都不给他。
好像里恩死后，所有的人脉关系网都断开了。
里弗斯预感自己马上就将从云端坠落，他目前所拥有的奢靡生活似乎即将到头，也许用不了多久，他就不再属于废城上流社会里的一员了。
他忍不住拿起桌上摆放着的里恩的照片，只看了两眼，泪水便夺眶而出，声音哽咽地自语道：“里恩，从前的时候你一直说是哥哥在守护你，但哥哥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才是那个被守护的人，我其实是一直依靠着你活着的。”
他悲伤了片刻，把照片放回原位，打算收拾心情去处理财务上的事情，他有一套房子要转让居住权，对方约定下午来看房。
他进洗手间洗了把脸，出来时正好遇上秘书来找：“里弗斯，有个客人想临时找你问诊。”
里弗斯搽干净手，扣上西装袖子上的纽扣，“让他预约。”
“对方可能没有其他时间可以过来，所以希望可以立刻见到你，为此他愿意支付五倍的酬劳。”
里弗斯整理领口的手顿了一顿，随后看了一眼手表：“跟他报十倍的时薪价格，他要是愿意付，那就让他到办公室里来吧，告诉他我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可以留给他。”
“好的，明白，”秘书马上将里弗斯说的话传给了楼下会客厅里的神秘客人，对方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秘书又很快将这位客人带到里弗斯的办公室里。
里弗斯抬眼望去，看见的是一个格外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他的气度十分不同寻常，一看就让人觉得是位世家公子。
他对着里弗斯微微鞠了一鞠，“您好，鄙人谢阑。”
里弗斯立即从转手椅里站起，伸出手，“您好，里弗斯，请坐。”
两人握了握手，谢阑便开门见山地表明了来意：“听说您是废城最富盛名的心理诊疗师，所以我一到这里就立刻来见您了。”
里弗斯也客套道：“虚名而已，不知道有什么可以为您做的？”
谢阑：“我想让您帮我探测一下记忆，我总觉得我遗忘了某些事情。”
他说着，又忍不住看了一下自己的左手手腕，上面的那个灰色疤痕占据了他最近这段时间来全部的注意力。他始终觉得那是个咒疤，但家里人都觉得他脑子发昏，说他压根就没立过誓咒。
里弗斯：“探测记忆倒是没有问题，但是记忆有浅层和深层，一旦想要探测深层的记忆，那势必要深入你的意识，所以就会有一个麻烦，可能会探测到某些你不想让人知道的记忆，从而暴露你的**，如果你介意的话……当然，作为心理诊疗师，我们都是要严格遵守职业道德的，你放心，我绝不会向任何人泄露你的任何**。”
谢阑微微思忖，摇了摇头，“我不介意。”
里弗斯：“那你想要找回哪部分的记忆？”
谢阑一下子变得为难起来，“我不好说，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总觉得在我身边曾经存在着一个人，这个人似乎对我相当重要，好像我的生活中曾经到处都是他的影子，但是现在我什么也想不起来，甚至连他的名字也想不起来。”
里弗斯神情慎重，好像很在乎病人的感受，但心里却不免想到，这多半又是个喜欢胡思乱想、装神弄鬼的人，不过无所谓，只要他够有钱，可以陪他慢慢周旋下去。
“不过，”谢阑又说道：“我脑海里一直留存着一副景象，那是在无边的金色沙漠里，我看见一个男人跪在沙地上，他的背影十分挺拔，但他那样子却显得十分痛苦。月夜底下，一条直直的血线在他面前垂落，殷红的血水像钢铁淬出的火星一样刺眼，但一落入沙子就消失不见了，好像被无尽的失望和遗憾所吞噬了一般。”
“我大致明白了，”里弗斯站起身，将谢阑引向躺椅，“那我们就开始吧。”
谢阑端正地躺下了，闭上了眼睛。
里弗斯张开双手，指尖闪出细微的银光，但是银光稍纵即逝，他的手指轻轻拨动，好像是在按动琴键，谢阑眉头微蹙，但交叠放在腹部的双手明显放松了下来。
高级心理师的蛛丝肉眼是看不见的，里弗斯好像是在隔空牵引谢阑的脑部神经，他很快跟随着进入了对方的意识之中。
无数的记忆场景像快速翻动的书页那样哗哗闪过。
里弗斯突然停止了手指的动作，好像怔愣住了。因为他在谢阑稀碎的记忆场景里数次看到了一个标志：白狮集团。
这个标志有时候是集团总部大楼上熠熠生辉的灯牌，有时候印在书面合同上，有时候出现在大型仓库里货品的包装盒上……
直到他在一张华贵的办公桌上看到了一块精致设计的座位牌：白狮集团副总经理—谢阑。
里弗斯不由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双眼紧闭的谢阑。
这么说，他就是白狮集团的三少爷了。
姓谢，又是白狮本体。
早该意识到才行。
那么，谢锋果然没有骗他，今天确实是他弟弟要来。
谢锋就是刚刚在电话里拒绝里弗斯的那个男人，他也是白狮家族的二少爷，一个体面的上流人士。
真是没想到，里弗斯不由地在心里暗笑，他弟弟倒是先跑我这里来了，看样子，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机会，我得好好把握住才行。
于是，他闭上眼睛，全神贯注，重新潜入了谢阑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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