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启迪联合智能公司……”
智能语音在庞大的仓库里响起。
即便是凌晨时分，这里也依旧热火朝天，数辆装卸车在成排的货架间来往通行，将一只只半人高的白色纸箱运进吊装箱。
“所有的仿生机械人都是到货安装吗？”谢阑问道，看着似乎没有边际的白色仓库，感觉像身处虚拟空间。
“都是到货，然后提供上门组装服务，”谢锋回答，向最近处的叉车司机使了个手势，司机马上将货物送至他们跟前。
“刺啦”一声，下属手指上探出尖刀一般的细长指甲，划开胶带，打开纸箱。
里面是一个全新的女性仿生机械人，“她”的各部分肢体独立分开，头部、手臂、上身和双腿都被整齐地固定在塑料泡沫上，同时还附带一个平板系统，以及一份使用说明书。
说明书上印着这批仿真人的型号：Neon.P16。
而市场上将这批机器人称之为“霓虹女郎”，是一个俗气得不能再俗气的称号。
谢锋伸出手指，在“女郎”的胸部摁了摁，皮肤当即陷下去一个小坑，随后又恢复平整，“肌肤的触感和纹理几乎跟真人一模一样。”
他打了个响指，用夹着香烟的手指指了指箱子里的“霓虹女郎”，对身后的工程师说道：“把她安装好。”
工程们立刻动手，将“霓虹女郎”的部件从泡沫箱里拆下，就地娴熟地安装起来，不消一会儿功夫，一个完整的女人就被组装完毕。
她是一头粉红色的短发，皮肤如白玉脂般的光洁无瑕，身体上看不出一丁点组装的痕迹，各个接缝部位被掩盖得很好。
工程师启动平板系统，摁了开关键，浑身赤|裸、直立在众人面前的“女郎”便睁开了眼睛。
一开始，她的眼睛眨动着非常快，仿佛频率不稳，有一种强烈的机械感，手脚的各处关节也接连发出吱嘎的声音，莫名地使人感到诡异。
等完全启动后，女郎的肢体和姿势才明显自然很多，也停止了频繁眨动眼睛。
对着这么个全方位暴露无遗的“裸｜女”，谢阑很不自在，他的眼神不断地游移，不知道应该落点在什么地方。
“这一批型号的女郎有一个很大的创新点，”工程师说道：“她们具有记忆植入功能。”
“记忆植入？”谢阑疑惑。
“是的，”工程师打开控制面板，“仿生人远程控制系统上增加了一个记忆库管理功能，之前老批次的仿生人也有这个功能，但是没有Neon.P16这么丰富和完备。目前的记忆库最多可支持植入二十年的记忆容量，且支持记忆植入格式的多样性，视频、音频、图像以及文本都可上传至记忆库，信息的转换率可高达95%。”
谢阑有点不敢想象。
“而且目前迭代后的记忆库就像人类的手机相册一样，非常容易管理，里面的记忆内容可以随时被删除和更换。”工程师又说。
“那这个记忆植入功能到底有什么用处？”谢阑问道。
“用以随时设定仿生人的性格特征以及控制它们的情绪表现，”工程师说道：“仿生人的性格特征将完全取决于被植入的记忆内容。植入的记忆内容越丰富，他们的性格就会越丰满，包括他们日常的行为动机和言语举止也都会受记忆内容的影响。”
谢阑微微皱眉，心里隐隐泛起一种莫名的恐惧，“能更具体地解释一下吗？”
“当然可以，”工程师说道：“打个比方，我现在编写了一段文字，这段文字描述了一个小女孩幸福的童年，然后把这段文字植入仿生人的记忆库，那么这个仿生人就会拥有那一段幸福的童年记忆，她的性格就会因此表现得十分活泼开朗，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会表现出积极的一面，而如果我从记忆库里删除了这段文字，转而载入一段血腥的杀戮视频，那么随之，这个仿生人就会表现出杀手的性格，变得无比暴虐，它的脑子里会不断进行各种杀戮计划，谁要是不小心惹到了它，哪怕只是踩了一脚它的鞋子，说不定都会被它戳瞎双眼……”
“当然了，”工程师笑了笑，“我们当然不会给霓虹女郎植入杀人犯的记忆，毕竟霓虹女郎是用来提供优质服务的。”
“霓虹女郎”只是一个代称。并非所有的仿生人都是女性性别，其中有一半是男款，男性仿生人的服务领域也很宽广。
“之前有一个VIP，”谢锋突然插嘴说道，他的眼睛在香烟的烟雾中微微眯了起来：“在Neno.P16型号还在概念阶段时，就向我们下了订单。他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十万字的文本和数十段录像，让我们把这些信息植入仿生人的记忆库，那段文字和录像讲述的是一个重症ptsd患者的故事，说白了，就是一个受虐狂。同时，那位客户还要求我们根据这些记忆文本定制仿生人的体表特征。
设计部就在仿生人的颈部增加了勒痕，腹部增加了香烟烫疤，手腕部增加了刀疤割痕，总之搞得遍体鳞伤为止。那位VIP客户在看到成品以后，立即啧啧称赞，对我们的服务相当满意，他后续反馈的使用体验也很好，称赞我们的产品简直跟真人无异。
我有一回去拜访他，在他别墅里看见了那个仿生人，他给他取了个英文名叫乔纳斯。乔纳斯出来给我们倒咖啡，一不小心打翻了杯子，咖啡洒在了客户裤子上，他当场就跪下了，眼睛里泪光闪烁，那位客户什么也没说，站起身揪住了乔纳斯的头发，把他拽到了隔壁的书房里，门一关上，里面就响起了鞭子抽打的声音和乔纳斯哀嚎求饶的声音。
过了十分钟，声音没了，我过去敲门，就看见乔纳斯垂着头坐在那位客户的大腿上，身上的衣服被撕得稀碎，皮肤上遍布着新的红色鞭痕，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仰着头向那位客户索吻，祈求他不要抛弃他。
那位客户说他太喜欢乔纳斯的哀嚎声了，喜欢他泪眼迷离、不堪摧折的样子，他的每一个反应都狠狠地拿捏住了他的癖好，而且他不用害怕乔纳斯逃走，也从来不需要顾忌下手的轻重，大不了返厂维修嘛。哪怕是玩报废了，也不成问题，因为我们可以为他重新再定制一个。”
谢锋说这些话时，面孔发红，脸上满是带着邪意的笑容，好像这种私欲事情相当的有趣。
但谢阑却并不这样觉得，他听这段故事时，嘴唇都开始发干了，他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那个叫乔纳斯的新型仿生人，他有感觉吗？被鞭子抽打的时候，会感觉到痛吗？”
“当然，”谢锋的语气里充满了自豪感，“这批仿生人的感知系统是机械人市场上最领先的一批，他们有丰富的神经反应系统，对温度、光热、气味、触感等都有很敏锐的感应力，拥有近乎人类水平的各感官能力，这当中当然包括痛觉了。也正是因为有很好的痛觉感应和表达系统，乔纳斯才能表现出那么真实的哀嚎反应。”
谢阑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目光落在了包装箱上的一句slogn上：启迪联合——智能领域的开拓者。
真的是开拓者吗？为什么他觉得他们其实是一群施暴者，他们只是在不停地助长这个世界的黑暗和暴力。
谢锋继续侃侃而谈：“还有一位VIP客户也挺有趣，你知道他提出了一个什么样的要求吗？他要我们给他定制一个被阉割过的仿生人，而且这个仿生人不能是出场就没有生殖器的，出场的时候必须保证各身体机能完好，他要看着我们的工作人员现场把他阉割掉，然后将画面拍摄下来，植入他的记忆里，永久保存，保证他永远都记着那种痛苦和屈辱的回忆……”
谢锋的声音突然截然而止，因为他猛然响起了一件事：里恩，他也是个被阉割过的人。
瞬间，脊柱上凉意四起，脑海里不由地浮现出那个仿生人被阉割时的场景，那天，他还隔着玻璃观看了那一场“去净仪式”：
刚被启动的仿生人就像一个新生的婴儿，眼睛里是全然的空白，无法对周围的一切产生丝毫的认知。几个操作员上去粗暴地摁住了他，他赤|裸的肢体感到不适，表露出了惊慌害怕的神情，像头鹿一样发出呜呜的声音，明亮的眼睛里有了一个祈怜的意味。
操作员摁住他挣扎的双脚，将其最大限度地向外拉开，一个打扮成医生的工程师上前，用一把手术刀利索地割下了他的那个器官，伴随着哀嚎声的响起，一股殷红的鲜血流淌而出，在白色的地板上显得格外扎眼。
仿生人挣扎着、嘶叫着，仿佛是一头正在被剥皮的羔羊。
而隔着一扇玻璃，谢锋和几个西装革履的高层就站在会客室里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有人甚至被呛住了，不停地咳嗽，面孔涨得通红。他们觉得这事有趣极了，甚至不约而同地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没有人在乎那个仿生人的感受，哪怕他痛得死去活来……
里恩在被阉割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顷刻间，谢锋不敢再想下去了，他的神情变得有些僵硬，伸手遮住嘴巴，掩饰性地咳嗽了几声，重新调整了表情，对操作员说道：“你先植入一段记忆测试一下，让我兄弟切实的感受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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