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煊赫门

《酸葚》Chapter.31

好好的一个生日宴办得像个大型发布会。

陈惑并没有去陈家人那桌,也没有进入会客厅去见等他的木词怜,几乎不用想,去了就是相亲,他稳如泰山地坐在冯迟的身旁仿佛是一个局外人。

一直如此,忘了什么时候开始他懒得去参与这些人的推杯换盏。

陈家和今年快六十了,保养得好,看上去也就四十多岁。

木词怜不过五十,看上去三十来岁,格外年轻。

两人宛如一对羡煞旁人的恩爱夫妻,牵着一儿一女谈笑风生,这二十多年来一直保持稳定良好的关系。没办法不保持,各个方面惺惺相互,一旦碎开,不是伤筋就是断骨,重了还得一块赴死。

陈惑轻晃着酒杯,一眼没看,只扫过了桌子上的靳忱律。

不得不夸一句陈家和这把年纪的牢固心态。

头上顶着绿油油大草原装瞎,表面上天天和绿了他的男人有说有笑,合作愉快。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

靳忱律那狗东西的眼光一如既往,大概实在是初恋难忘。

养的那些女人都跟木词怜有几分像。

倒是莞莞类卿了。

他抿口酒,淡嗤一声。

这几年为了陈家长脸面的慈善事业,陈家和不一定会每次都到场,但靳忱律一定会到。

多年逝往,还弄出来一段“老友佳话”。

笑死个人了。

陈惑发懒地撑起眼皮,木词怜让邵玉叫他过去,他摆摆手表示不去。

宴会开始没多久,他扔下一群上来搭话的人,拒绝了陈家和的示好和木词怜想亲近的举止,直接干脆地站起来。

完美诠释了局外人的角色。

他慢慢悠悠地去了冷冷清清的开放台,人人都怕下雨,不敢来。

今夜的风吹得猛烈,闷沉的雨在欲下不下之间反复横流。

陈惑拢火点上烟,姿态冷散随意,叫了个服务员过来去让他把女人堆那个丑东西喊过来。

桑辰正聊得嗨,一开始不情不愿,直到一抬头对上年轻男人镜片下似笑非笑的眼神。他蹭一下站起来,推开胸口柔若无骨的小手,迈着沉重发麻又哆哆嗦嗦的步伐挪过去。

记忆里定在桑葚初三的那年。

陈惑刚上大学,他被指派去找那小姑娘,家里人的意思是这个小姑娘预计以后差得不到哪去,亲人之间哪有隔夜仇,让他先去探探口风。

谁知道桑葚那小姑娘比他想象中的难搞,更难搞还得是眼前这位。

最后一次去找桑葚,美其名曰他要带她出去玩。

不知道陈惑什么时候见他了。

当天晚上,没去玩不说,陈惑跟个煞神一样进了他家门,三两下撂倒三四个保镖,冷冰冰的一张脸,看上去还挺正常,结果举动发疯似的砸了一辆刚到手还没开热的限量超跑,最后差点没抽死他。

从那以后,他对桑葚和陈惑绕道而行。

毕竟那时候陈惑是真疯,谁也拉不住。要不是家里有人,他能弄死他。

那一年那一夜,桑辰都记得太清楚了。做了两年的噩梦,梦中陈惑额角顶着他的血,不急不躁地点上一支烟,淡笑着说:“你再敢找她,我弄死你。”

桑辰猛地打个寒战,磨磨唧唧地站了过去。

“陈,陈,”他结结巴巴。

陈惑抬抬烟,“别紧张,问你点事儿。”

他能不紧张吗!

桑辰在心中大吼,住了三个月的医院,还不敢报复回去,脸上讨好一笑。

“您说,您说。”

“最近找过桑葚吗?”

陈惑拿开烟,轻掸了掸烟灰。

桑辰眼疾手快地伸手去接,“没有,绝对没有,我已经三四年没见过她了,”怕陈惑不信,紧张兮兮地发誓,“真的没有,要是有我一辈子不举!”

这可是对于他最毒的誓了。

陈惑眯眯眸子,笑了笑:“别紧张啊,我就随便问问。”

他一笑,风一吹。

这儿的灯还暗,桑辰开始浑身冒冷汗,腿跟着疼,当年可真是伤筋动骨一百天,他差点化床上,赶紧咧开嘴赔笑:“不紧张,不紧张,我一点都不紧张。”

陈惑慢慢问了句:“其他人呢?”

桑辰艰难吞咽:“据我所知都没有。”

那支烟快要燃尽,风比刚才更大,身后大厅热闹喧哗。陈惑没再说话,静静地看他,看他鬓角冒汗,肩都开始抖。

确认他没说谎,摆摆手让人滚蛋。

放在其他时间桑辰见他就跑,这几年一直没碰上他的面。今天是躲不开,跑不掉,只好滚到他面前当个孙子。

桑辰立马弯腰鞠躬,忙不迭地溜了,半秒钟都没敢继续多待。

他一走,冯迟从里头走过来,开始笑:“瞧他吓得,不过也是,你可是傻孩子的心理阴影啊。”

陈惑没搭理他,转过身,单手插兜,沉默地望着无尽夜色中的灯火通明。

所以只是因为他吗?

思绪转了几圈,他低声说:“你找人查查邵玉和靳忱律,我这边不方便。”

冯迟应了一声,拍了拍陈惑的肩让他放心。

不禁感慨,最后还是每个人都在往前走,一遍一遍褪去那个曾经的自己,只为了好好守护心中唯一的、真正的、不被世俗干扰的美好。

可不是所有人都有这幸运。

最起码,他没有。

.

写了一半的题,桑葚放下笔,望着手机屏幕上的定位。

他去参加木词怜的生日宴了。

会相亲吗?

她不由自主地握紧手,没忍住起身去外面,望着窗外摇晃的树叶,听着与她母语相反的语言,拨通陈惑的电话。

不过响了一声,那边就接通了。

浓烈的风最先钻入耳廓,她手一抖,微颤声喊了一句:“哥。”

下一秒,陈惑懒散的声音传来:“没相亲,马上回家。”

她愣了愣,若无其事地“哦”了一声。

“挂了,拜拜。”

那头男人轻笑一声,她耳根子发烧,直接摁断了电话。

再回去,徐渔人斜她一眼。

“怎么了?”

桑葚摇头:“我哥电话。”

徐渔人咬着笔头嗯了一声,继续跟和她理念不合的一个黑人小哥掰扯。

非得确认个所以然不行。

桑葚手指轻触了一下桌面上的光,端起咖啡喝了几口,提起笔继续写。

侧对面的程迄无声地收了视线,侧过头与旁边的人交谈。

转瞬到了十月中旬,伦敦快要进入冬时令,训练营完美收官。

桑葚没有参加聚会,而是先他们坐上了飞回上海的飞机。

也没有告诉陈惑。

落地后,她叫的车等在门口,这个点正是夜色深重之际。

开始变黄的梧桐树叶掉落在地上被碾压,她侧头靠在玻璃上,打开关机许久的另外一部手机。

前几分钟一直嗡嗡个不停。

她粗略地看了看短信和未接来电的通知,大部分都是桑伊惠。

只有一条是沈水。

(全部发我,下周一前。)

桑葚退出看了眼日期,今天周五,还有两天就会递交举报。

剩下的时间就很少了。

她头泛起疼,摸出药盒急匆匆地吞咽下去,闭上眼缓和了好久才冷却。

开车的司机频频看她,想问需要帮忙吗?

桑葚都当没看见,掏出耳机戴上,手机屏幕上的定位显示的是她家的小区,偏过头安静地去看着高架桥上边璀璨又模糊的霓虹灯。

又是一年秋,又要一年冬。

今年的她,明年的他,将会在何方,还会有再相见的机会吗?

假若恨了再见,到时她和他是仇人还是陌生人。

这一秒,桑葚头疼得更厉害,手开始控制不住地发颤,呼吸沉重,被压下去的黑暗冒出来。

要不然就把他关起来,要恨就恨得彻底,谁都别回头。

下一秒,她又想逃回英国。先跑远一点,能躲一天躲是一天。

可是不行了,太晚了。

她回来了。

而他现在就在家,在等她回家。

她又怎么舍得不回去。

哪怕只是不出声地看他一眼,抱抱一他,告诉他我很想你。哪怕只是站在离他最近的门外,听一听,等一等。哪怕什么都不做,待在一个城市也好。哪怕去淋同一场雨,听一样的玻璃声。

这样,她也会很开心,很愉悦。

如果忽视控制不住地想要他更多的妄念外,那这样一定是很克制,该走的方向。

怎么办啊。

如果……可是没有如果,只有残忍、丑陋、见不得光的现实。

桑葚打开监控,凝视着正在沉睡的年轻男人。

她在英国买了一台胶片相机和一台拍立得,想留下一点痕迹。

如果最终结果不尽人意,那么过程就尽量美好一些吧。

桑葚手机闪几下,没电关机了。

她伸手降下一半车窗,夜风无情,吹动她的沉默与恐惧。

今夜明天会下雨吗?

下雨的话,应该可以有个好的借口。譬如:今天雨太大了,你可以陪陪我吗?

如同李涉《题鹤林寺僧舍》中的那句:“偷得浮生半日闲。”

忘记一切,只得一刻。

到了小区门口。

司机帮她把行李箱拿下来,桑葚轻道了一句:“谢谢。”

车朝前离开。

凌晨四点的时候,天依然黑沉,真有点冷。空气中的湿度明显增加,路过耳畔的风太大,比在车上感受的还大。

桑葚想,这可能是个风口。

外套是陈惑的炭灰色卫衣,内里是一件针织黑色长裙,裙摆在脚踝上打转,她半扎的头发也被弄乱了,伸手握住行李箱杆推着往里走。

路过小区内的24小时便利店。

桑葚脚步停下来,她进去看着琳琅满目的烟盒,视线定在煊赫门上,看着南京两个字。她突然笑了下,买了一盒煊赫门和一只防风纯黑色打火机。

二十块钱,细支。

不喜欢,但想冷静一点。

从电梯下来,桑葚没有立刻输密码开门。她靠在1501的门上,在外套兜里摸出那盒烟,指腹蹭过南京两个字。

撕开塑包,桑葚拿了一根出来,轻轻含住,摁开打火机。

昏暗的过道上幽蓝火焰冒出来烧透了烟丝。

桑葚不会吸烟,吸一口吐出来,没有达到吸烟解决烦躁的效果。她坐在行李箱上,肩倚在墙侧,望着1502门上的一抹光发愣。

这一坐就到了六点,烟盒里只少了一根,打火机却不停地被按响。

1501的门突然从里头打开。

桑葚扭头看过去。

年轻男人动作急躁,顶着头微卷的发,匆匆忙忙地套上印着草莓熊的黑色卫衣外套冲到电梯门口。缓了几秒,他反应过来,转头对上她的视线。

那瞬,陈惑明显松了口气,快步走过来,双手掐住她的脸颊。

“桑小果,你皮痒了是不是?“

”提前回来不说一声,电话也不接,微信也不回,差点吓死你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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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煊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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