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柏接起电话。对面的声音闷闷的。
“是我。”
我当然知道是你。陈柏心里如是想到。这是这周不知道第几通电话了,他颇不喜欢在这样静谧的氛围中被人打扰的感觉,尤其是这人,做事情一板一眼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再不接,他极有可能会直接出现在你面前,说不定,他已经知道自己在这里。
对面的人没听到动静,语气有些着急:“你还在听吗?”
陈柏回过神来,“嗯。”
“那就好。”陈柏听到对面松了一口气。
“你在海边对吧?”
这话一出,轮到陈柏紧张了。不舒服感涌上心头。
“你怎么知道的?”陈柏问话时,声音压得很低。
对面的人早有预料,随机抛来一句:“你把画带走了,对吧?”
陈柏想了想,自嘲道“难怪!”语气仍是不饶人。
“那川哥,您今天打电话是有什么交代?”
“给你做个提醒,小心身边人。”
“谢谢关心,我身边没人!”陈柏的胳膊在空气中画出一个弧度,随后果断地挂了电话。
陈柏将手机放回口袋里,视线游离到远方,“身边人,”他喃喃道,“我身边的人不是在你们手里吗?”
他穿过嘈杂的人群,回到【听声】,在画作前坐下。画作仍旧是那副模样,一派潮水逆流的景象。白色的画线倒映在他眼中,构成了化不开的浓郁氛围。
看着面前的白线,听着远处的瓶子叮当声,陈柏脑中想起了杨家祖宅里看到的五线谱。他原以为,偌大的祖宅里,能随身带走的不过是一幅画而已,所以那些人才在画上留下追踪器。却忽略了一进门就看到的钢琴谱,落满灰尘的那一页谱子上面,说不定有什么可以推测的地方。
“找个时间再去一趟吧。”陈柏这么想着,不由自主地发出声来。
“去哪儿?”沉吟含笑,从头顶传来。
陈柏倚在靠背上,仰头,对上阿树笑吟吟的眼眸。
“抱歉啊,和老吴久别叙旧,话说得多了些,不是故意要冷落你的。”
阿树拉起一把椅子坐下。
“所以你刚刚是想要去哪儿?”
陈柏看着他闪着亮晶晶的眸子,一脸兴奋的小表情,霎时失了语。
“呃,一个荒凉的地方。”
阿树的表情更兴奋了:“那就是很安静喽。”
“嗯。”
“太棒了,我跟你一起去。”
“嗯。”陈柏怔怔地答道,随即反应过来“嗯?你要干什么?!”
“我要跟你一起去。”阿树一字一句地回答。
陈柏指了指他的脚,“你的伤好了。”
“好了,老吴的药酒很有效。”
“那你工作不干了?”
“不耽误海洋节就行。”
“那你……”陈柏还想问什么,被阿树堵了回去。“好了,别这那的了,就这么说定了,我回去收拾收拾。”
阿树起身,陈柏看着阿树受伤的脚还渗着些血迹,小声嘀咕:“我都还没同意呢。”
等到阿树的身影消失在了吧台后,陈柏又看回那幅画,那些白线就像跳跃的音符,在画布上流动。陈柏看着,觉得离谜底又近了一步。
第二天,陈柏还在半梦半醒中就听到了手机铃响,阿树早已在楼下等着。
陈柏打了个哈欠,匆匆下楼,他最不愿意做的就是等待。
让别人等待也一样。
因为有了第一次来时的经验,这次不费力的就找到了地方。
陈柏依旧是老方法,翻门而入,阿树跟随其后。接着来到了花圃面前,拨开那几丛雏菊,找到了钥匙。
推开门,依旧是满屋的尘土,肆意飘扬。走到钢琴前想找到那本摊开的钢琴谱,却发现此物已不翼而飞。
陈柏把钢琴上上下下都翻看了一遍,还是没有。
以为燃起了一点希望,结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灭了,陈柏跌坐在沙发上。默不作声。
阿树自打进来以后就没说过一句话,这时开口了。照你的说法应该是有人在你走后进来这间屋子,拿走了谱子。这说明这本谱子可能真的是关键。
听到这,陈柏的心又凉了半截。
“关键?!现在最关键的是它没了。”
“你还能记得当时谱子的内容吗?”
陈柏摇摇头。
“别灰心,一定还有办法的。”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那幅画了。等回去的时候再说吧。”
“现在不回去吗?”
陈柏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看着阿树:“说吧,你跟我来是为了什么?”
阿树本想说几句俏皮的话,但看着陈柏一脸严肃的样子,就知道他是认真的。
“为了看画作是从哪里来的。”
“你见过那幅画?”
“很熟悉。”
“在哪儿?”
“很久之前的事了,记不太清了。”看着陈柏将信将疑的表情,他又补充道“所以才来这里找答案。没想到和你一样无功而返。”
陈柏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谁说我无功而返了?”
阿树纳闷“你不是没找到钢琴谱吗?”
“我是没找到原来的那本钢琴谱。”
“原来的?”阿树的眉头紧皱,“你是说,你已经记下了上面的内容并重新制作了一份。”
“是这样的。”
“所以你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试探我?”
“是你撒谎在先!”
陈柏看着阿树,“你回去收拾东西的时候,脚上的纱布还有渗出的血迹,说明你根本没用老吴的药酒,甚至连绷带都没时间换。你在我离开后就匆忙赶出来,听到了谈话的内容,又在我想要回祖宅时突然出现,不容拒绝的要一起过来。”
陈柏的语气越发凌烈:“说,居心何在?”
阿树表情微变,眉心紧缩,“你果真听了他的话,‘小心身边人’。”
“只是,”他顿了顿“你的身边人,又何止我一个。”
话音刚落,窗外响起击打瓶瓶罐罐的叮当声。陈柏盯着窗外“你是说……那个老人。”
“储物间里的那幅画,是在某个海洋节,随着他的瓶瓶罐罐的声音一起出现的。”
陈柏想起了见到那个老人时阿树的打扮。
“可你为什么要躲着他?”
阿树没有接话,窗外的声音已经从一开始的点滴叮当声变成现在的细密急促。
阿树看着陈柏,“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脚步不停地离开,陈柏跟在他身后,快步赶上他。
“等等,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到我的,车站吗?”
阿树越过陈柏,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更早。”
陈柏在身后大叫道:“更早?你是不是从我出发就认识了?你是这段旅程的监督人吗?那你知道……”
即将开口的两个字被爆裂的雨声打散,陈柏回去以后万般庆幸,这突如其来的暴雨使得阿树没听清他的话。
暴雨声混合着音乐声,在空气中争相进入人的耳膜。两人飞快的朝门口走去。
陈柏跟在阿树后面,在走廊上奔跑,刚转过走廊,陈柏就感觉自己被一把手死死拽住。
陈柏回头,是阿树,怒道:“阿树,你拽我干嘛?”
“别说话,躲起来。”阿树手拽得更紧,将陈柏推回廊檐下。
两人躲在廊檐的角落里,透过雨幕,看见外面几个黑影行色匆匆。
“来找你的?”阿树问道。
“我哪知道?”
几个黑影在门外探寻了一番,听的其中一个说道“下这么大的雨,上哪找人去,有也早跑没影了。”
另一人附和道“是啊。你说哥几个在这挨淋挨冻的。保不齐那人在哪逍遥快活呢?”
雨声依旧很大,声音断断续续的,他们就这样交谈了有半个小时,接到一通电话后,马上撤离了。
他们撤离十几分钟后,陈柏和阿树才从廊檐下缓缓探出头来,绕了个远路,从另一侧围墙出来。
“好险。”确认没人跟踪后,陈柏拍着胸脯大口喘气。
音乐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眼前映入眼帘和耳膜的只剩下雨、雨,还是雨。
两人在雨中相视而笑,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和身上,却感受不到一丝冰冷。满是逃脱后的喜悦。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群夯货。就这点侦察技术还想找到我们。”阿树大手一挥,“走,跟我回茶馆,过海洋节去。”
陈柏顺势而为,道“咱这可就是同生死共患难的搭档了。”
“那当然!”
“好,那接下来就让我们一起合力破解这些难题吧。”陈柏脑中浮现出了这句十分中二的台词,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没有把它说出来。
太羞耻了。
陈柏于是改换了话题,问阿树:“你回去能跟我讲讲你们茶馆的故事吗?”
既然另有一幅画作是在茶馆,那说明茶馆也是解密的步骤之一,线索或许就在那里。
“没问题啊,帮我过了海洋节,你想要什么我都告诉你。”
“你为什么那么重视海洋节?”
阿树看着远方,思绪彷佛飘到了很远的地方。沉默了很久,他慢慢说道:“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正赶上这里的海洋节。那些回忆,一辈子都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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