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鳄鱼厮杀于宿命的北湖,核流涌动着尖锐的嫉妒】
【沙土拦住了我的去路,湖泊容不下我的夺目】
【今夜,我不在浮翠流丹的海面踌躇,海水淹没了我的头颅】
【我贪婪的享受着自由的疾呼,湖底传来前仆后继的脚步】
【我溶蚀了坚硬的沙土,我散布在世界的各处】
【海洋包容了我的全部,我包容了地球的万物】
【——默里.德蓝瓦娜】
珂兰纳手握着雕刻着玛瑙鳄的笔记本,纸张的质地已经变得有些粗糙,封面的琥珀色被海水轻微的浸染,这页潮湿的纸张前有难以被发现的撕毁痕迹。
几个小时前它还属于一个鲜活的生命,这是默里在入海口死亡前最后留下的字迹。
珂兰纳的目光吞噬般地注目着眼前的文字,她再也无法保持人偶般虚空的表情。
【海洋包容了我的全部,我包容了地球的万物】
涛声摧毁了晨曦的静谧,浪花逸脱了海的束缚,珂兰纳震颤在斑驳的阴影中。一滴泪水从僵硬的脸颊滑落,滴在湿软的纸张上,和咸腥味的海水融合在了一起。
短短的一天里,如同水面升起了无数的尖刀刺破了北湖基地牢不可破的玻璃。来自远方的海水一瞬间涌入了北湖基地这片狭小的天地,压倒了这片只能看到局限世界的人群。
默里.德蓝瓦娜——珂兰纳在北湖基地唯一的同类,也是她的室友。
基地所有的胎儿都在培育舱里离体培养,五个多月时注射水生生物的渲染液,出生时通过检测确认每个新生儿的生物格种类后录入身份系统。
在水面下鬼斧神工的人造建筑里,每个人都如流水线一般的产生,运作。人生来不再有父母和亲情的概念,上天已经安排好了每个人该做的事情。海洋和湖泊早已书写好了所有人的命运。
珂兰纳和默里的命运从培育舱里两双琥珀色的眼睛开始起笔。
【北湖基地,2600年,03号培育舱,女,基因格:玛瑙鳄
基因格显现状态下评估:外观颜色鲜艳,总体呈橙黄色,牙齿锋利,咬合力极强,尾部粗壮,上有浅黄色鳞状背脊,可作为袭击武器。
总体评估:攻击性极强,超过目前所有淡水基因格
建议:隔离观察一段时间】
【北湖基地,2600年,04号培育舱,女,基因格:玛瑙鳄
……】
两个年幼的孩童用力地拍打着隔离舱的玻璃,好奇地比对着彼的身体——能伸出同样锋利的尾部,背部橙黄色的尖锐背鳞。
珂兰纳出了隔离舱到了银河谷——北湖基地孩童的基础教育学校,才发现自己和默里的生物格比其他孩童具有攻击性。
北湖基地的人类只有资格注射淡水生物的生物格。渲染液在海洋实验室由研制人提取培养后由海洋军方统一运输到各个基地。
在陆地全面污染的大灾难后,建造了水下基地后并没有太多的资源提供大量高等海洋生物的渲染液。
淡水生物的渲染液更好获取也不用花费太多的精力制作培育。但注射淡水生物的人类没有办法适应海底生存环境,因为培养过程简单,淡水生物格大多在人类身上显现不出生物优秀的特质,他们大多温和没有攻击力,没有过人的力量,敏捷,智慧。
淡水基地的人只能做着最基层的工作,源源不断的为海洋提供简单劳动力。
海洋基地是科技的前沿,聚集着人类的先锋,他们拥有更加优秀的基因,他们能更好的将人类璀璨的文明延续下去,理所当然,他们占据了高等海洋生物的生物格。
当孩子们还处在练习适应自己生物格状态的时间段,年幼的珂兰纳在教室的角落无意间看到了一个生物格是蝌蚪的男孩延展出他顺滑的小尾巴,外层透明的皮肤分泌着粘液,尾巴突然摆动紧贴着珂兰纳的腰部。
珂兰纳不慎将她的尾巴倏然甩了出来,如飞旋的尖刀般刺向小男孩。男孩猛地滑坐到了地面上,透明的皮肤层瞬间消失了,只见素腕上涌起鲜红色的水珠,围观的孩子们被吓得倒退了几步。
本能驱使珂兰纳上前拉住男孩,抬步却对上了男孩惊恐的目光,他含着眼角的泪,一手握住椅子的腿,珂兰纳本以为会受到椅子重重的叩击,却只看到如决堤的河流般喷涌出的泪水和蜷缩成一团的身躯。
周围的孩子们也都惊慌失措地跑走,场面一发不可收拾。两颗苦涩的药物被塞进珂兰纳的口腔,她在这瞬间收起了所有生物格状态。
默里告诉她,上一次攻击人后,老师叮嘱她,在基因格不受控制的阶段,我们需要服用药物收起基因格,直到我们自主能控制基因格。
珂兰纳羞愧地低语:“所有人都会吃药吗?”默里摇摇头,感觉有些难为情:“老师说我们的生物格太凶猛了,我们得变得温和一点才不影响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生活。”
翌日,银河谷的走廊上挂上了崭新的鱼皮纸,墨水的痕迹没有干:如遇到有孩子显现攻击性生物格,请立马联系医务救助室,银河谷致力保障每一位孩子的安全。
“恭喜你能自主控制生物格了,珂兰纳。”
“收起了顽劣的生物格,温和的呆在工位上,同等效率的为基地工作,珂兰纳是我们的榜样。”
“遇到海洋来的人时,请用敬语,面容和善。如遇到危险,请不要尝试用您的生物格反抗,请及时联系基地安全中心,我们尽最大的努力保障您的安全。”
声浪重三叠四的地推入珂兰纳沉闷的脑袋里。她被拷在空荡的审讯室里,不知道外面的时间过了多久。这仿佛是上辈子的余音,她早该送命在张着血盆大口的海底。
急促的开门声打破了珂兰纳的思绪,白炽灯打在前来的警官紧绷黝黑的皮肤上,他眼神里带这独有的明锐和警惕,如沉重的乌云,将大气层压得喘不过气。
前来的是中海基地的总警监阿瑞克,他神情端肃如古老的雕像一般,眉头紧锁。随后,这位警监熟练地打开了审讯室的笔录仪,才冷冷开口:“中海警局,阿瑞克,现在就有关默里入海口死亡案件情况对你进行讯问。请提供姓名,年龄,住址,生物格。”
“珂兰纳,19,北湖基地3区负17层033舱,玛瑙鳄。”珂兰纳恢复了人偶般虚空的表情。
阿瑞克打开了信息表核对后才缓缓抬起头:调查报告上显示,死者自杀前当日和你有接触,你们见面的时间,地点,内容请如实回答。”
“30日早上默里告诉我今天预约到了去入海口一层集室的名额,便在9点左右登上了北湖出口的水下列车前往入海口,接下来就是晚上看到的那样了。”珂兰纳的眼神如同秋水一般,被风一吹掀起阵阵波澜。
平时基地内只有基础的食物和每个人一套的生活用品,若想在买点什么需要的物品,只能排号到到入海口一层的集市,平均每个人一个月大概只能排到一次,通过预约的纸质票登上北湖基地出口的水下列车前往入海口集室。
每当这天,珂兰纳和默里会给彼此带些新衣服、以及用晶莹剔透的湖蓝色章鱼形状的玻璃瓶装的墨水。瓶身是一个大球体连接着五个小球,也是章鱼的五个爪子,蓝光若隐若现地在玻璃球里面闪动,五个小玻璃球环绕着大玻璃球此起彼伏。
在10月30早晨,默里一如既往地拿上基地统一发的印着“北湖”字样的背包,敲了敲那澄明的玻璃瓶:“珂兰纳,我得去给饥饿的瓦璐里买吃的了。”瓦璐里是那个章鱼瓶子的名字。
掌灯时分,基地玻璃墙两侧靛青的湖水堪堪暗了下去,熠熠的蔚蓝逐渐被渊黑的水波吞噬,珂兰纳在两边不断响着水浪的拍打声的玻璃走廊里,只等到了值班室送来的还在尽情蹦跶着的瓦璐里……
阿瑞克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继续翻阅着仪器:“她死亡前发生了什么?”
珂兰纳神色自若,稍微抬高了眼眸:“中海军方来北湖的那天……”
早在今年6月底的时候,一种新起的核流病毒开始在基地蔓延的消息便传开了。常出没在海岸的中海军方部分人遭到了感染,生物格一点点溃烂,几分钟后死亡,基地内人心惶惶。
珂兰纳捡起湖心广场漫天纷飞的鱼皮报纸,图片上的中海的士兵们四散逃生,惊恐万状。同时传出了军队要扩招的消息。直到8月的时候,几个军官甚至粗暴地踏破了北湖基地的大门,拿着电鳗制的光波电击棒,拖走了这两个早有耳闻的凌厉的玛瑙鳄。
其中一个军官头子用高傲蔑视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这两双琥珀色的眼睛,眼神里透露着与生俱来的孤傲和不屈,即使被几个基因格剧烈显现的高大的军官围起来时也毫无怯色。
军官恶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上将简直是疯了,让我们将这群连自保都困难的低等生物格纳入军队,简直天方夜谭。”
随后军官给了手下一个眼神:“按流程做。”两个士兵将两人拽进了漆黑车厢里,不知过了多久默里先被带进了一间狭小的流光溢彩的房间。
无数个若隐若现的深蓝色特质试管链接着电鳐蜂窝状的发电器,众多屏幕快要溢出的蓝光刺痛着珂兰纳的眼睛,这个与外界截然不同的房间犹如深海中可怖的发光电网,能随时让一只巨大的海洋生物霎时沉没于海底的无尽深渊里。
这是令所有人都闻风丧胆的波赛冬室,海神会惩罚每一个不听话的基地人类。一批又一批的□□在电流和光刃下支离破碎。或是声嘶力竭的呐喊,或是哀切的哭嚎,都被风丝不透的特质高墙隔绝。波塞冬室背后缓缓流淌着的血色海水随着沙土和假象被淹没在博雅的海里。
默里先被粗暴的关在闪烁的“海神”殿堂中,起先微弱的电流刺激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在这冰冷的气压里,她几乎没有呼吸的机会。随后高强度的电流犹如狂风暴雨般肆虐,默里的四肢一阵又一阵的刺痛,她那如钢铁般坚硬的橙黄色尾部被闪电般的光刃击得千疮百孔,不断地用锋利的獠牙咬断一层层电网。
她用尽了所有力气换取了一条奄奄一息的生命。她失重地倒在波塞冬室门口,在完全失去意识前,世界很安静,那属于军队野蛮嘈杂的气息早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珂兰纳这一生里,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北湖的无力,但她们必须遵循这样的自然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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