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站在审讯室单向镜前,凝视着镜中自己疲惫的倒影。三天没刮的胡茬,皱巴巴的衬衫,还有那双布满血丝却依然锐利的眼睛。镜面反射出的不仅是他的形象,还有身后审讯桌上那袋晶莹剔透的晶体——他们称之为“镜花”的新型毒品。
“林队,他还是什么都不说。”年轻警员小李推门而入,声音里满是挫败。
林默没有回头,目光仍锁定在镜面上。“镜子很有趣,小李。它从不撒谎,却也不全说真话。你看得到表面,却看不透背后。”
小李茫然地眨眨眼,显然没听懂上司的弦外之音。
林默终于转身,指了指单向镜后的审讯室:“他知道我们在看他,所以表演得格外卖力。去,把灯光调暗些,让他以为我们走了。”
小李领命而去。林默再次望向镜中的自己,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镜中人似乎对他露出了一个陌生的微笑。他猛地眨眼,幻象消失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产生错觉。自从三年前“镜花案”害死他的搭档后,失眠和幻觉就如影随形。医生说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局里建议他休假,但他不能。破获“镜花”产业链不仅是为了正义,更是为了救赎。
“林队!有情况!”对讲机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说。”
“技术科刚破解了嫌疑人的手机,有一个备注为‘镜匠’的联系人,约明晚在老港区7号仓库交易‘大镜面’。”
镜面。这是“镜花”交易的黑话,大镜面意味着大批量交易。
林默精神一振,眼中重新燃起光芒。“召集人手,制定行动计划。这次绝不能失手。”
次日晚,老港区7号仓库内外布控了二十余名警力。林默带着小队潜伏在集装箱阴影中,汗水浸透了防弹背心下的衬衫。海风咸湿,夹杂着鱼腥和油污的气息。
“目标出现,三人,带着手提箱。”耳机里传来观察点的报告。
林默打了个手势,队员们悄无声息地缩小包围圈。通过夜视镜,他看清了来者——中间那人身形高瘦,穿着考究的黑色风衣,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不是他们熟悉的任何一条“大鱼”。
交易另一方也出现了,五个彪形大汉,领头的脸上有道狰狞的刀疤。
“行动!”林默一声令下,警察从四面八方涌出。
“警察!不许动!”
场面瞬间混乱。刀疤脸怒吼一声,掏枪射击。子弹击中了林默身旁的集装箱,火花四溅。还击声中,两名歹徒应声倒地。
林默紧盯着风衣男子,那人却异常镇定,甚至没有试图逃跑。在闪烁的警灯和阴影交错间,男子转头看向林默的方向。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林默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那张脸,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风衣男子突然扬起手臂,掷出一枚球状物体。不是手榴弹,而是一种从未见过的装置。它在空中爆开,释放出的不是烟雾,而是无数细微的镜面碎片,反射着警灯的光芒,形成一片令人眩晕的光雾。
“小心!”林默大喊,但为时已晚。
镜片雨点般落下,每一片都奇异地将光线折射成彩虹般的色彩。林默感到一阵剧烈头痛,幻觉再次袭来——他看到已故的搭档站在光雾中,嘴唇开合仿佛在警告什么。
当他重新聚焦视线,风衣男子已不见踪影,只剩地上的手提箱。刀疤脸一伙非死即擒,但最关键的人物却消失了。
“搜!他不可能跑远!”林默吼道,揉着刺痛的太阳穴。
技术人员小心翼翼地打开手提箱。没有毒品,只有一面古朴的铜镜,镜面布满复杂纹路,边缘刻着难以辨认的符号。
“这是什么?”小李困惑地问。
林默没有回答。他凝视着那面古镜,感到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当他戴上手套,指尖轻触镜面时,一阵电流般的刺痛窜上手臂。
镜中倒影开始扭曲变形。
不是他的脸。是一张更年轻、更陌生的面孔,正无声地对他说着什么。嘴唇开合的节奏组成三个熟悉的音节:
“林——默——”
他猛地缩回手,镜子哐当一声落在箱底。
“林队?你没事吧?”小李关切地问。
林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没事。把证物带回局里。我要知道这镜子的来历。”
回到警局已是凌晨。证物检验室里,林默独自面对着那面古镜。技术科初步报告显示,镜子约有千年历史,镜背的符号可能是一种失传的少数民族文字,正在申请专家鉴定。
镜中的自己显得疲惫而苍老。三年了,他 chasing 镜花的阴影整整三年,却总觉得真相就像镜中花水中月,触手可及却又永远抓不住。
他想起今晚那个风衣男子。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为什么他要带一面古镜来毒品交易?镜花与这面镜子有何关联?
太多疑问盘旋在脑中。林默不知不觉趴在桌上沉入不安的睡眠。
梦中,他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镜面上,无数个自己的倒影从各个角度凝视着他。远处,一个身影背对他站立。当他靠近,那人转过身来——赫然是已故的搭档!
“镜子碎了,林默。”搭档的嘴没有动,声音却清晰可辨,“要拼起来,才能看清全貌。”
“什么碎了?看清什么?”林默急切地问。
搭档的身影开始破碎,如同被打碎的镜子。“小心那些看似完美的人...”
闹钟惊醒了他。晨光透过百叶窗,在证物桌上投下条纹状阴影。林默揉揉酸痛的脖子,发现自己身上披着小李的外套。
“早,林队。”小李端着两杯咖啡进来,“有发现。指纹库比中了昨晚那个‘镜匠’。”
林默瞬间清醒:“是谁?”
“陈渊,三十五岁,民俗学教授,专攻古代符号学。没有前科,背景干净得像张白纸。”
“太干净了反而可疑。”林默啜了口咖啡,“地址呢?”
“城南大学教职工宿舍。不过林队,还有件事...”小李犹豫了一下,“技术科在古镜上发现了一组指纹,与‘镜匠’的不匹配。”
“那是谁的?”
小李的表情变得古怪:“是你的,林队。”
林默愣住了:“不可能!我戴了手套!”
“我知道,但...指纹确实是你的。而且像是陈旧指纹,不是新留下的。”
一股寒意顺着林默的脊柱爬升。他从未见过这面镜子,直到昨晚。
除非...他在失忆的那段空白期见过它。
三年前,镜花案不仅夺走了搭档的生命,也让林默失去了案件关键72小时的记忆。医生说是创伤导致的记忆阻断,他一直试图找回那段记忆,却总是徒劳。
“还有更奇怪的,”小李压低声音,“技术科小张偷偷告诉我,那镜子...有点邪门。昨晚扫描的时候,仪器全部失灵了半小时,恢复后所有数据都显示镜子材质‘无法解析’。”
林默凝视着那面古镜,忽然意识到——昨晚梦中搭档的警告:“小心那些看似完美的人。”
陈渊,背景干净完美的民俗学家。这难道是巧合?
“准备车,”林默突然起身,“我们去会会这位陈教授。”
“要申请搜查令吗?”
“不,”林默摇头,“先友好访问。”
一小时后,林默和小李站在一栋古朴的教职工公寓门前。门铃响起后,门开了。出现在门口的正是昨晚那个风衣男子,此刻穿着简单的毛衣和长裤,显得文质彬彬。
“陈渊教授?”林默出示警官证,“市局刑警队,林默。想请教几个问题。”
陈渊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仿佛早料到他们的到来。“请进,警官们。”
公寓内部令人惊讶。不像学者的家,倒像博物馆仓库。四面墙全是书架,陈列着各种古籍和古董器物。最引人注目的是客厅中央的一排玻璃柜,里面陈列着数十面各式各样的古镜。
“收藏爱好。”陈渊轻描淡写地解释,递上茶水,“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林默单刀直入:“你认识这个人吗?”他展示刀疤脸的照片。
陈渊瞥了一眼:“不认识。”
“那为什么昨晚你会出现在老港区7号仓库,与他交易?”
陈渊笑了:“交易?警官,我想有误会。我是去买一面镜子,那人说有好货。至于为什么选在那个地方,卖家要求的。”
“什么镜子?”
“一面唐代海兽葡萄镜,我很早就想收藏了。”陈渊语气平静,“到达后才发现是赝品,正准备离开,你们就冲进来了。”
林默紧盯对方的眼睛。陈渊的叙述天衣无缝,眼神没有任何躲闪。
“为什么选择晚上交易?还带着现金?”
“古董交易常常这样,尤其是私人转让。”陈渊从容应答,“卖家不希望引起注意。”
林默走到镜柜前:“你专门收藏古镜?”
“是的。镜子的历史就是人类认识自我的历史,不觉得很有趣吗?”陈渊走到他身边,“你看这面西汉透光镜,光线照射时,镜背花纹会映在墙上。”
他取出一面铜镜,用手电照射。果然,墙面上神奇地出现了镜背的图案。
“还有这面宋代双鱼镜,”陈渊继续展示,“象征婚姻和谐,是当时的嫁妆。”
林默突然打断:“那你听说过‘镜花’吗?”
陈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极细微,但林默捕捉到了。“一种新型毒品?在新闻上看过。但这与我的专业有什么关系?”
“毒品的名字不是你专业领域的词汇吗?”林默逼问,“镜中花,水中月——虚幻不实之物。”
“警官,汉语词汇浩如烟海,难道所有带‘镜’字的都与我有关?”陈渊失笑,“我对毒品深恶痛绝,如果你们怀疑什么,我可以完全配合调查。”
询问陷入僵局。陈渊的表现无可挑剔,没有任何证据能指控他。
临走前,林默突然问:“你认识我吗?”
陈渊仔细端详他的脸,缓缓摇头:“不认识。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林默递上名片,“如果想起什么,请联系我。”
回到车上,小李叹气:“完全没破绽。要不要申请监视?”
林默点头,目光却仍锁定在陈渊的窗户上。就在那一刻,他分明看到窗口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芒,如同那晚仓库中的镜片反光。
同时,他的手机震动,收到一条未知号码发来的信息:
“有些镜子照出的不是脸,而是灵魂的裂痕。你的裂痕有多深,林默警官?”
林默猛地抬头,陈渊的身影在窗口一闪而逝。
他知道,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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