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警局，技术科的报告已经放在林默桌上。那面古镜的鉴定结果出来了：一件制作精良的现代仿品，成分是普通铜锌合金，工艺模仿战国时期风格，但机器打磨的痕迹明显，市场价值不超过五百元。
所谓的“无法解析材质”和仪器失灵，经排查是因为仓库附近一个老旧的变电箱在行动当晚短路，产生了强烈的电磁脉冲，干扰了精密仪器。而镜面上的“陈旧指纹”，经过更精细的比对，被确认为与林默的指纹高度相似但并非同一枚，属于另一个未知个体。
所有诡异的谜团，似乎都有了合乎逻辑的科学解释。
陈渊的完美说辞，技术的合理解释，反而让林默的疑虑更深。他感觉自己像在触碰一个完美的光滑球体，找不到任何着力点。
“林队，监控组那边有发现。”小李推门进来，打断了林默的思绪，“陈渊回家后一小时，又开车出去了，去了城西的‘蓝洞’实验室园区。”
“蓝洞？”林默皱眉，那是本市一个知名的生物化学和高新材料研究基地，多家高科技公司入驻。
“对，这是入口监控拍到的。”小李递上平板。画面中，陈渊的车畅通无阻地驶入园区，显然拥有通行权限。
一个民俗学教授，深夜去生物化学实验室园区做什么？
“查清楚他去了哪家公司，见了谁。”
“已经在联系园区管理方了，需要点时间。”小李顿了顿，压低声音，“还有，林队，法医那边对刀疤脸的尸检出了个奇怪的结果。他血液里‘镜花’的浓度高得离谱，是正常致死量的十倍以上，但死亡原因却是心脏被子弹击中。技术科的人说，这种纯度，根本不像是实验室里合成出来的，倒像是…像是自然生长的植物提纯出来的，但结构又完全是人工合成的，矛盾得很。”
植物提纯？人工合成？林默捕捉到这两个矛盾的词。镜花一直被认定为一种新型合成毒品，如果其中有天然成分，那意味着他们可能还没找到最源头的生产原料和基地。
就在这时，林默的手机又响了，是那个未知号码。
“林警官，镜子好看吗？别忘了，镜子能照出真相，也能制造假象。——一个关心你的朋友。”
林默猛地起身。“小李，申请搜查令，基于陈渊对我们隐瞒了与高新技术园区的关系，以及他可能持有与案件相关的危险装置（指仓库里的镜片炸弹）。我去会会另一位‘老朋友’。”
停尸房里，冰冷的寒气裹挟着消毒水的味道。林默站在刀疤脸的尸体前，那张狰狞的脸此刻一片灰白，安静得可怕。
法医在一旁指着电脑上的色谱图：“看这里，林队。我们在他的衣物纤维里发现了一种非常罕见的花粉，不属于本地的任何植物种类。已经送到植物研究所做比对了。”
“花粉…”林默沉吟着。这会不会就是“镜花”中那个“植物提纯”部分的来源？
他的目光扫过尸体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陈旧针孔，忽然在其中看到一个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纹身图案——一个极简风格的、破碎的镜子图案。
这个图案他见过！
三年前，在他搭档的尸体旁散落的物品中，有一枚打火机，上面就有这个模糊的图案！当时以为是普通装饰，未曾深究。
血液瞬间涌上头顶。破碎的镜子…碎镜…
陈渊…刀疤脸…三年前的旧案…镜花…所有的碎片开始在他脑中疯狂旋转，却还缺少最关键的一环把它们串联起来。
他的手机再次震动，是一条新信息，来自技术科的小张。
“林队！植物研究所那边有紧急回复！那种花粉来源于一种极度濒危的、被认为早已灭绝的兰花，学名叫做‘镜兰’（Speculum Orchis）。它的花瓣具有独特的镜面反射光泽，最后一次野外记录是在…城南大学的植物温室！”
城南大学！陈渊的地盘！
所有线索在这一刻轰然汇聚，指向那个文质彬彬的教授。
林默冲出停尸房，一边跑一边对着对讲机大吼：“小李！搜查令一旦到手，立刻带队去城南大学植物温室！通知外围监视组，如果陈渊有异动，立即实施抓捕！我马上过去！”
他跳上车，拉响警笛，车子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城南大学。
他不是要去拼合一面魔镜，而是要揭开一个用科学、植物学和心理学精心编织的犯罪网络。那个破碎的镜子纹身，就是这一切的徽记。
而“重圆”，意味着要将这个破碎的犯罪版图完整拼凑起来，将其一网打尽。
当他赶到大学时，夕阳正将天空染成一片血色。校园宁静祥和，而林默知道，在这片宁静之下，正隐藏着最致命的“镜花”之源。
他看到小李带着一队人马已经封锁了植物园入口，面色凝重地跑过来。
“林队，温室里没人。但我们发现了这个…”
小李举起一个证物袋，里面是一朵极其美丽却又诡异的花朵标本——它的花瓣呈现出一种金属般的银亮光泽，宛如一面面微小的、活的镜子。
镜兰。
在花朵旁边，还有一张打印的纸条，上面是打印的字体：
“林警官，你来得比我想象的要快。看来，游戏变得有趣了。想知道三年前发生了什么吗？想知道‘碎镜’的真正含义吗？来找我吧。——陈渊”
陈渊，已经跑了。
但他留下了一个明确的挑战和一个致命的诱惑：关于三年前的真相。
林默握紧拳头，看着那朵镜面般的兰花，他知道，自己已经无限接近那个让搭档付出生命、让自己记忆破碎的核心。
“碎镜”不再是一个比喻，而是一个确凿存在的组织、一个标志、一个等待他去揭开的巨大阴谋。
“重圆”之路，此刻才真正开始。而这条路上，必将布满更多的科学陷阱和心理迷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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