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命运使然

阮府后院,郑瑾坐在喜帐内。

身边立着一个丫鬟,粉面杏眼,自小随她长大,名唤妙菱,原为医生世家之女,后来家里没落,自卖入侯府,魏宜云安排她做贴身丫鬟,跟着一起嫁进了阮府。

妙菱拿出偷偷藏的糕点,侧身小声问:“小姐,可要吃点东西?”

“还不饿。”

随后房间内便静默了下来,直到开门声响起,一道瘦高清俊的身影前来。

一双骨骼分明、修长细白的手轻轻掀开了郑瑾的盖头,红烛映下,阮白易温润矜贵的面容染上了红霞,原本乌黑深邃的眼睛里晕染着水波。

“子舒…今天是我第一次喝酒。”阮白易道。

是了。确实是郑瑾第一次见到的阮白易喝酒。

郑瑾十二岁那年,为了避开阿娘的唠叨,躲在阮白易这里,就在外面这颗桃花树下,她偷来阿爹埋的女儿红,喝的酩酊大醉,阮白易滴酒不沾,任凭她如何诱惑,他都坦然拒绝了。在阿爹找过来问罪她酒在哪里时,阮白易还为她遮掩了一二,虽然还是被阿爹骂了一顿。隔年,阮白易告诉她,他在桃花树下埋了一坛桃花酒。

“好喝吗?”郑瑾道。

“不好喝,好苦好苦…”阮白易咂了咂嘴巴后说道。

气氛僵持,郑瑾生平一向不喜欢冷场,如今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来缓和。

“子舒,这是我们家的库房钥匙,我与母亲说好了以后就归你管,珍宝首饰你随意挑选。”

郑瑾接过阮白易递过来一串钥匙,心里有些酸涩。

上次她与阮白易吵了一架,与其说是吵架,其实是郑瑾单方面攻击阮白易。是因为一只紫玉簪子,阮白易在郑瑾生辰时送了她一只紫玉簪子,同年郑瑾在京城其他贵女的头上看到了三只,皆是阮白易批发式地送出去的。郑瑾嫌弃他的生辰礼不用心,阮白易却道,不肯为繁文缛节费心,有这些功夫不如多看些书。郑瑾听了,直骂地阮白易不敢还口。

“对不起。”郑瑾真诚地道歉,为那日郑瑾下聘礼时的鲁莽。

阮白易坐在郑瑾身旁,抬手擦了擦郑瑾柔软的唇,红色的胭脂沾上了他的手指。

“无事了,子舒,是他的错。”那日阮白易才真正明白,他对子舒的感情是不同的,他对子舒有着占有欲,他恨极了那个下等的侍卫,竟能吻上子舒的唇!

郑瑾欲言又止住了。

第一次距离阮白易如此之近,郑瑾才发现阮白易眉目生的极美,与平日里温和谦逊的读书人形象不同,带有一点侵略性。

“子舒,我会好好地保护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阮白易双手抚上郑瑾的脸庞,低头垂眸,欲吻上来。

郑瑾心知,既嫁给了阮白易,便不可逆转,于是没有推辞。

霎时间,屋外传来了一阵杂乱的声音,似是有刀剑碰撞。

“有刺客!公子……啊!”

天子脚下,重臣家中,竟有刺客来探。

阮白易与郑瑾相视一眼,在对方眼中都读到了惊诧。

报信之人似是已经失去了行动之力,或死或伤。

屋外面失去了声音,空洞洞的,仿佛有更大的动作在夜色中酝酿。

一只利箭划破空气,咻的一声定在了窗贴的喜字之上。

房门被多个手握利刃的黑衣人冲开,皆是蒙面,直向他们而来。

郑瑾起身护住阮白易,当胸一脚,狠狠地踢向迎面扑来的刺客,将那人踢得倒飞出去。又猛然一拳,打在了右边来人脸上。趁那人发懵之时,拳化掌,直夺过刀刃。但与此同时,却无法躲开左边刺客的一劈,郑瑾只得用左臂阻挡了一下,右手握住长刀,划开了他的喉咙。

只见郑瑾长刀如臂而使,几下间便解决了刺客,只留下一个活口。

“说!谁派你来的!”郑瑾厉喝,说着扯下了他的面巾。

意料之中,是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那人一声未吭,突然便倒下了。

阮白易走过来说,“他服毒了。”

“子舒你怎么样……你受伤了?”阮白易看到郑瑾面上都是血,左臂嫁衣划破,露出白色里衣和血迹,赶忙上前查看。

阮白易只恨自己平日里只顾读书,不能护子舒左右。

郑瑾右眼皮倏地直跳,这些刺客出手狠辣,训练有素,任务失败,便服毒自尽,不像是豢养的家仆,更像是死士。

郑瑾自问,在京城这么多年虽然任性,却没有得罪人,到要置她于死地的地步,甚至是出动死士。

在京城之中,有能力豢养死士的家族,只能是那几个皇室,郑瑾平日里躲着还来不及,根本就不会得罪他们。

难道是侯府出事了?

郑瑾猛然之间,想到那个梦境,神经瞬间紧绷到极致。

“侯府出事了。”郑瑾对阮白易道。

“我和你一起去。”阮白易说道。

“不必,你全无功夫,万一真的有事,只会拖我的后腿。”郑瑾将他堵了回去。

郑瑾在刺客身上又搜了搜,没有找到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正欲提刀就走。

“这缨络?”阮白易在服毒自杀的那个刺客胸前,找出一串缨络,出声止住了郑瑾的脚步。

郑瑾接过缨络一看,刚才她也看到了,但感觉并无特别。

阮白易解释道,“这缨络似乎不是主流的辫法,更像是……更像是……”

郑瑾见他几时都回忆不起来,说道,“兴许是他家乡所制,时间紧急,我要先去侯府。”

“好,那你万务小心,若有不敌,千万保命为上。我即刻派人前去增援。”

阮白易神色凝重,嘱咐道。

谁知他与郑瑾这一次的告别,下次再见时,竟已是物是人非。

在太师府赶去侯府的路上,巡城官兵比往日增了一倍不止,紧张的气息弥漫了整个京城,郑瑾心道,必有改天换日的大事情发生了。

侯府大门紧闭,不见往日郑家军和侯府的下人,反倒是身披红甲的禁军在把守,细看之下,似有暗色液体自门缝中浸出。

郑瑾悄悄掩在街边小巷墙壁后,心知此刻不能和他们硬碰硬,暴露踪迹。

只觉心急如焚,阿娘阿爹他们此刻应在侯府之中。

郑瑾眼神一转,想到了西北墙边有个狗洞,年久失修,直通往后院废弃的住所。郑瑾猫着腰向那边小跑而去,一路上小心翼翼,生怕弄出声响。

顺利到了狗洞前,拨开掩盖的杂草,郑瑾俯身钻了进去。

进了侯府内,眼前似乎弥漫着血雾,如同她的噩梦中一般。昔日繁华的府邸如今宛如人间炼狱,今晨还笑着为她梳妆的婢女,挂在栏杆上,死不瞑目,一群今晨还拱手要赏赐的丫鬟,尸体横在走道。郑瑾强忍着呕吐的**,四处寻找家人的踪迹。

蓦地,眼前一幕,直令郑瑾头脑空白,身体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

月色似乎也染上了血色,两把尖刀将阿爹钉在地上,她二哥的人头,正落在阿爹的身边,大哥身中多箭,阿娘躺在地上瞪大双眼,目光已然涣散,只是还能映出火光喧嚣直上。

一群禁军此刻正搜刮着钱财,一如她的梦境。

对,梦境,肯定是她又做梦了。

她原本躲在石墩的后面,狠狠掐了自己两把,可这次不同的是,睁开眼睛,不是温柔耳语的阿娘,而是浑身鲜血的阿娘。

有禁军搜到魏宜云身上,本想捏捏这位传奇夫人的胸部,却捏了个空,顿感惊奇,叫了身边同僚一同观看,啧啧称奇。“想不到,堂堂侯爷竟会面对这么个婆娘。”“还能成事吗?”“都做谋逆之事了,这叫忍常人不能忍之事。”引得一圈禁军哈哈大笑。

郑瑾双眼血红,提了刀誓要维护阿娘的尊严,与他们拼死一战。背后却有人虚拉了她一下,郑瑾直将手中长刀横在了来人的脖颈上,正欲下刀。

那人却小声道,“郑瑾,是我。”

在月光下,仔细一看,确是郑烁。“郑烁?你不要拦我!”

郑烁口吐鲜血,“不要!”,直直地跌在郑瑾怀中。

说着又吐了一口。

“郑瑾,只剩你了。”

“你不要说话了,我先带你走。”郑瑾清醒过来,只有她了,侯府里能有战斗力的只有她一个人了,倘若拼尽全力,她也难以带走阿娘、阿爹和阿兄们的尸身,可郑烁还活着,她也还活着。郑瑾目扫一眼,围笑禁军的面容皆印在了脑海,日后她定要前来索命!

郑烁此刻失血过多,已摇摇欲坠。

郑瑾见他几近昏厥,把他背上,手臂处的伤口撕开了一大截,郑瑾无暇顾及,咬牙前行。

悄悄绕过后花园,月色下的牡丹竟别样的红。

一路惊险躲过几批禁军的巡视。

只是这会竟有四个官兵巡逻到了狗洞这处,久久不去。

郑瑾背着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冷汗涔涔,躲在树影里。

突然见到有一人偷偷靠近,看不太真切,郑瑾悄悄放下郑烁,握紧了手里的刀。

待那人走近,粗略一看。

是侯府的贾管家,郑瑾不由得一喜,正想叫他帮忙想办法引开巡逻官兵,却又见他衣衫整洁与与尸山尸海的侯府格格不入,步履从容,不像是躲禁军的样子。

郑瑾连忙上手捂住他的嘴巴,果然贾管家对她拳打脚踢,争执之下,还是发出了不小的声响。郑瑾只得狠心扭过了他的脖子,把他杀了。

巡逻禁军注意到了此处异响,正欲过来查看。

“砰-”远处府门传来巨响,这四个禁军相互看了一眼,选择了前去府门处支援。

郑瑾暂时喘过气来,将郑烁自狗洞塞出去,随后自己爬了出来。

侯府院墙上红色喜字犹在,却再无半分喜庆可言,渐渐地露出恐怖阴森之感。

郑瑾多想这还是梦境,醒来阿娘就在身边。这次她绝对会乖一点,不惹阿娘生气了。

若是,若是那日她不胡闹,昨日阿娘他们就已经出京,也许就没有灭门之祸。

郑瑾的梦境明明已经给过她了预示,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无法改变?难道老天偏要亡侯府吗?难道这就是命运吗?

是谁?究竟是谁,能够操纵禁军的唯有当今圣上、太子和九皇子,难道他们争权夺利,却要殃及侯府上下百余条人命?

阿娘何辜?阿爹何辜?侯府何辜?

她一定要活下来!活下来!报仇雪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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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命运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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