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北境

第十章 北境

瘟疫荼毒整个北境,满目苍夷,尸横遍野,死气弥漫,乌鸦食肉。

镇北军人人掩面,收起刀剑,双手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白布,拖着北境百姓的尸首扎堆掩埋。

北境死绝!

一场人为的瘟疫,结束了两国几百年的纷争,至此再无北境。

李云华拒绝颜为安的帮忙,她告假称病,皇帝允准落府休养,又有颜白青暗中帮忙,这会儿她只身前往北境。

李云华承袭将军位,是名副其实的护国大将军,朝中议政事她也偶尔在场。

朝廷拨了十万石粮食押运至北境,颜为安又请旨封赏镇北军几员大将,皇帝一一准了。颜白青觉着事有蹊跷,便同意李云华密探北境。

一路上派了不少人跟随,护卫李云华周全,李云华才入境,便见守城军疏散百姓,安置于城郊外,更有流离失所者,瘫坐路边乞食。

北境无战事,但粮草不绝,按理说镇北军应收编入伍或解甲归田。

城内已乱成一片,显然瘟疫已弥漫进城,十万大军,已剩万人不到。战死者寥寥,病死者居多,城内已怨声载道。

几名将士躲懒在城门下闲聊,虽穿着盔甲却未见佩刀,手上裹着很厚的白布,一名将士扯下面巾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另一个将士绝望道:“瘟疫已扩散到城内,出不了几日便要蔓延到其他地方,那时候大睿安危难保。”

“终归是皇帝狠心,拿我们的生死做这场赌注!”曾经他们也是战场上的英豪,如今却沦落到等死的份,积压已久的悲愤一下宣泄而出。

“你怎知道是皇帝一手安排?”身形略微矮小的将士左顾右盼,凑近问道。

“说你们笨你们还不承认,北境大军骁勇善战,常年掠夺大睿粮食,还不是因为他们种不出粮食?”为首的将士分析道:“北境常年冰雪覆盖,少有的土地也全种了粮食,可惜僧多粥少,只能不停的往我们这边靠,投靠我们的代价太大,干脆直接掠夺。”

“那与皇帝何干?”方才那将士又问。

“我们一年的军粮几百万石,年年打,打了一百多年了吧?你算过这笔数吗?谁不想一劳永逸呢?只可惜是万劫不复!”他依旧分析着,只是双眸已失去了光彩,带着几分薄情和木讷道:“三山五城至今还未拿回来呢,一场瘟疫,全陪葬了。”

“所以皇帝便出此下策?”恍然大悟的将士这才点了点头。

为首的将士又惆怅了起来:“将军再三阻止,也不知消息几何,至今了无音讯,只怕已被灭口了。”

闻言,另外几个将士靠过来,其中一人道:“北境没了,也是好事,将军其实不必如此。”

“混账东西,你忘了你娘你爹怎么死的了吗?没有这场瘟疫他们会死吗?”不待为首的将士反驳,同队的将士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每天都在死人啊!”

“你想过没有?也许下一个死的就是你自己!”

沉默,只剩下沉默。

一边在等死,一边在无望的求援,什么也没得到。

李云华穿着男装便服进了城,分了些自己的吃食给路边乞食的小孩,又从几名妇孺那得知如今城中情形和守城将领之名姓。

李云华一路往城中还算像样的宅子走,才到门口便瞧见了一群喝的烂醉的将士摊在地上。已无人管束了吗?李云华心中想着。

这时,宅子里走出几个壮汉,把那群烂醉的将士全拖走了,宅子的主人慢悠悠的走出来,清了清嗓子道:“所有人,集合!”

等所有人到齐时,他端坐在府门前道:“粮草不多了,照例,王将军,刘将军和我先分一份,剩下的再分给大伙,有人有异议吗?”

鸦雀无声,亦或者无人敢吱声。

“好,既然如此,便分了粮食,散了吧。”张清起身回府。

三家分完粮食已到了下午,所余不过百斤,还需分予几百士卒,方才城门下闲聊的将士道:“上次还有五百斤,这次怎只有百斤?大人这做法显然不妥吧?”

几个壮汉立马围了过来,其中一个道:“林慕辰,今日你在城门狂言乱语,将军本不予计较,如今你又在此处捣乱,是何用意?”

何人告密林慕辰心知肚明,只是懒得再辩,只怒道:“你们只管吃饱,不管我们的死活,我还不能说吗?”

“你这是在蔑视将军吗?”

“他是个合格的统帅吗?”

“来人,把他吊起来,抽二百鞭子。”说罢,几个人便要把林慕辰架起来。

“我看谁敢?”林慕辰气道:“将军遣散妻儿,试图逃往别处,怎么不带上我们呢?独留我们这些人捡尸体,活该等死?”

“一派胡言,把他吊起来!”张清闻着动静出来,一听便炸:“林慕辰,你再三寻衅滋事,本将军一再轻纵,这回可不容你放肆了。”

与林慕辰一队的士卒为林慕辰说情,壮汉理都不理,一把推开。

其他队的人更加不敢吭声,许是被打怕了。

林慕辰身手迅捷,几人拿他并无办法,他趁机又道:“难道你们还要效忠这样愚昧自私的统帅吗?”

同队的几人也跟着反抗:“李将军在时,可不是这样的,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东西!”

张清瞬间怒了:“军中哪里来的李将军,你们这么念旧,何不下去陪他?”说罢,摆手让府兵将几人围了起来:“就地格杀。”

“老子赏你们一口饭吃,就该自足,妄图挑衅者,便是这下场!”

林慕辰等人被擒住时,其他二位将军也到了,王将军笑面虎似的说了几句情,转而又指责林慕辰不识好歹,刘将军肥头大耳,叉着腰不说话。

张清随口道:“林慕辰就地格杀,其他人吊死在城门!”他说这话时,仿佛人命一钱不值。

林慕辰一众,不过才四五个人,终日劳作的他们体力比不上日日游手好闲的府兵,看戏的人全躲得远远的,有想出头的,被身后的人拉住。这年头,能活着已是万幸,在这万幸中苟存太难了。

林慕辰等人被府兵牢牢按住,张清抬手示意格杀勿论,刘王二人面无表情的瞧着戏。

李云华在暗处目睹了一切,她于人群中孑然走出,义无反顾的站在林慕辰等人身前道“粮食都发霉了,还吃得了吗?”

此言一出,聚众哗然!

粮食本就少,又发了霉,如何吃?每日在前线捡尸体,埋尸首已将大伙的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如今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了,还将发霉的粮分与他们。

张清认不得李云华,先是打量了一番,几个人眉来眼去,试探道:“来者何人?”

“张清,我记得前日你才上书中书,请求调往靖州,诺,文书在我这。”李云华举着文书轻蔑道:“尔等驻守逡州,防卫北境,本是值得称颂之事,可尔等在此瘟疫之时,同袍相残,实不是大丈夫所为。”

张清咽了咽口水,硬撑着道:“我不曾上书过,你这是污蔑。”

“你为何要将一家老小送回家乡?你不知瘟疫随时可能殃及家乡父老吗?亦或者说,你有解药,所以你才敢这么做。”李云华继续拿捏着张清的软肋。

张清已紧张起来,但好歹是统御一军的将领,此时他仍保持镇静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瘟疫无解,若是有解,数万镇北军不至于只剩下万余人。”

“你也知道死了数万人?他们不是你的同袍吗?你午夜梦回时,不会看到他们血淋淋的站在你的床前,问你为何舍弃他们吗?”李云华一连三问,问倒了所有人。

刘遂头一个反应过来,他质问道:“此乃军中秘事,你从何得知?”

“刘遂是吧?去岁末因与北境暗通款曲,李书文已将你除名赐死,你为何在此?”李云华打断刘遂急忙的狡辩:“十万两换一条命,以你的军职,砸锅卖铁也拿不出那么多吧?”

张清与刘遂面红耳赤,不知作何答话,林慕辰趁机挣脱,吃了一脸土的他仍一身傲骨道:“二位将军何德何能担任三军主帅?就凭谁贪得多?”

一众人全围了过来,府兵们只得退回府门保护张刘二人。

“给我们一个说法!”

“对,要说法!”

“这时候还说这些有什么用?”

“那你说怎么办?”

“事有不公之时当有公正之人主事,还我们应得的。”

一时间,沸沸扬扬的吵个不停。

王玉借着二人在争执,悄然从府中后门出去,得意地喃喃着:“这回全都得靠我。”

李云华并不在意王玉在不在,由着他自以为是的离开。

“朝廷拨了十万石粮,到他张清嘴里却是所剩不多,不知是要囤粮自保呢还是囤粮私卖呢?”李云华云淡风轻的提了一句。

“狗东西,张清,你给老子说清楚!”刘遂猛的指着张清的脑袋,气道。

他记得张清说是五万石。

“刘兄,这你也信?”张清白眼李云华,随即安抚刘遂道。

“我这有朝廷的文书,中书和户部的批文,大家要不要看?”李云华从袖子里拿出了几本文书,林慕辰接过李云华手中的文书,一群人围着看,不识字的听着识字的转述,一字一句全应了李云华的话。

可见李云华句句属实,无半句假话。

“好啊!张清,真有你的,你不是说才五万石吗?”刘遂恨不得一拳锤死张清。

“你听我解释,别冲动啊。”张清笑脸安抚。

“还有什么好说的?”刘遂恨道。

张清瞧着不远处暗哨给自己打暗示,继续安抚道:“哎呀,刘兄,不要中了奸人的奸计啊!”时不时使眼色以暗示刘遂大局为重。

刘遂蹙眉:“你他娘的眉来眼去干嘛?”可惜刘遂不知其意。

李云华早有准备,仍装作不知,和众人一道义愤填膺的指责张刘二人。

林慕辰道:“证据确凿了,刘将军,你还要和他同流合污吗?”见刘遂不为所动,林慕辰又道:“倘若他有一点点良心,也不至于独吞五万石粮食。”

“刘兄,沉住气。”张清轻声道。

“他娘的,你到底贪了多少?”刘遂回想着往日自己对张清言听计从,巴儿狗似的献殷勤,越想越气。

不知是谁不服气,和府兵扭打在一起,只一瞬便全乱了。

将士们多日来的压抑全爆发出来,按捺不住的怒火宣泄而出,府兵们一个个鼻青脸肿的,却不得不护着张刘二人。

王玉看着乱作一团的场面,愈发得意,暗想没有老子,怎么收得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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