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贤正从底下走过,一个身影从半空晃了过去,他怔了一下,随即才仔细看去。
发现竟是自己等了许久的人。
他下意识就唤了她。
这一声叫唤李鸣在楼上也听见了,他微微侧目看向了贺知贤和他身边的小厮。
徐心双脚落地之时,天晴恰好带着些许怒意将脸上那张面皮扯了下来。注意到来人是谁时,动作已然收不住了,转瞬间对上的就是徐心惊讶的眼神。
糟了。
天晴连忙抬手要遮住脸,就在此刻,那黑衣人挥着剑又要袭来,好在一直在身后的几个女随从迅速反应上前来替她们二人挡了下来。
而徐心也回过神来将天晴拽到了一旁,脸上仍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唇角忍不住有些颤抖,却像是无法开口,张了又张,最后只来了一句:“……小晴?”
“小晴……”
再一次叫唤已经没了太多迟疑。
“小晴!”见她没有反应,徐心将她挡脸的手拿了下来,再次确认了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小晴。
难怪……
难怪在毒林的那次,她看自己的眼神那么熟悉。
“你没死……”她呢喃着。
天晴也好似愣在原地,不敢看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还活着……”徐心一时沉浸在眼下的喜悦当中,心里不断默念着人没死,原来还活着。
周遭的情况也就顾不上了,天晴也任由她拉着自己,可此时并不是相认的好时机,因此她一言不发,眼睛却盯着四周。
以防那黑衣人还有别的后手。
“你……”徐心高兴得一时不知将眼睛往哪看,最后就只盯着天晴的脸看。模样倒是没什么变化,长开了些,看着没有以前那般毛手毛脚的。
“人已经控制住了,暂且看来,只有他一人。”天晴手下的人把人绑了起来,有人上前来说明情况 ,天晴才看向那被绑的男子,对着来人点头。
“带人进去,我马上来。”
她说完一转头,看着徐心那仍然不敢相信和惊讶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片刻过后才犹豫道:“……徐少东家。”
脱口而出的称呼让两人都愣了愣,可天晴暂时还叫不出别的。
徐心看向她时,她又不知该如何继续开口了。
明明站在眼前的人是彼此相熟的,可偏偏在此刻唤不出更亲切的称呼,心里也都别扭着。
“你先下去把人处理了。”
正在两人僵持着谁也没再开口时,李鸣不知何时上来了。
徐心只觉抓在手中的温热很快就缩了回去,上头的风凉,从手上轻轻一拂,那点温热也被带走了。
天晴朝着李鸣的方向作揖,“是,大人。”
她似乎对于李鸣会出现在这里毫不意外,只是脸上又恢复了早几日对他的冷淡,很快就跟着其他女随从退了下去。
临走时还悄悄望了一眼徐心。
徐心也连忙收回方才自己有些不受控制的情绪,再抬眸又是那副让李鸣早已见怪不怪的“生人勿近”的模样。
李鸣倒是也看顺眼了,不再拿如今的徐心与五年前的陆乔心相对比,只淡淡一笑,就扬声对底下还想着看热闹的百姓喊道:“诸位都散了吧,去别的地方好好赏花灯。如此灯会一年才一次,万万不可错过了。”
“你口中的热闹就是看着自己手下的人受伤?”徐心看着他的侧脸,说出口的话带着一丝怒气。
有眼力见的阿星这时已经站到边上,为二人望风。
李鸣知道她又误会了自己,可他本就不打算多说什么,只听着她的这句话轻轻摇头。
“还有,”这次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小晴没有死,她就在你身边。”
“你为何不告诉我?”她口不择言地问出这么一句,若是她能停下来思考一番,便知道自己眼下这副模样有多么不妥。
她这几年来面上维持着的稳重与理智,在这一刻有些飘忽不定。
眼下的徐心,双眼含着泪光,发丝在额前凌乱摇晃着,就连那面纱都随着风在发抖。
这一幕,让李鸣着实愣住了。
好不容易将眼前这个果断冷静的徐心看顺眼了,这副样子倒是让他想起以前的陆乔心。
那双眼睛,那一抹泪光,都仿佛让他又回到了五年前。
陆乔心身子弱,这是真的。那时她嫁进王府不过几日,就请了好几回大夫,有一日他刚从宫里回来要去书房,从她屋前走过时,正巧就瞧见了她坐在床前喝药的模样。
大约是药很苦,陆乔心只喝了一半,像是受不住了,眼里冒着水光,不知晓的怕是觉得宁王妃娇气得很,喝个药也能哭。
那时的小晴从桌上拿来了糖块,几乎是哄着她家主子喝药。
“姑娘,喝完了马上吃糖,这样就没那么苦了。”
哪知陆乔心皱着眉将小晴训了一顿,“什么姑娘,你该唤我王妃才是,若是让旁人听见了,指不定又要说些什么。”
那时的陆乔心瞧着还是个极守规矩又软弱老实的人,与面前这个几乎融入市井里,从容肆意又沉着冷静的徐少东家判若两人。
“你为何不说话?”徐心瞧他不说话,又追问一句,不用敬称,仿若两人只是许久不见的好友。
而她在质问他为何这么久才来赴约。
“没找到你之前,是因为她也觉着你没能活下来。”既然如此,他也不想再弯弯绕绕,或许这就是缘分,同天晴说的那般,徐心应当知晓她没死。
徐心大抵也是愿意知道的。
两人在风中站了许久,说话间口中呼出了白气。
但徐心像是完全没了耐心去等他说下一句话,又追着问:“那后来呢?你不是将我认出来了吗?那时候为何不说?”
她说完后顿了顿,像是终于知道自己这般模样有些急切和冒失,可她还是决定往下说:“我听闻她原是不用来此助你的,若不是她偷偷来了,又或是今夜她没有受伤,你是不是……是不是并不打算把她还活着的消息告知我?”
徐心的眼眶早已通红,一滴泪啪嗒一声跌落到地上,她反应过后连忙抬手抹去了眼里的湿润,忍住了还要往外冒的泪水。
什么狗屁规矩和身份,哪怕如今她心里最不屑的就是这些东西,可在明面上她依旧是个极懂得规矩的人。
当下这般失态的样子哪里会暴露在人前?
她看向一旁,冷风拍打在她的面纱上,没一会也将眼里的湿润给吹干了。那风也吹进了她的心里,让她清醒了几分。
说好毒林一事过后便要离这人远些,现在这般模样,究竟是要作甚?她自己都捉摸不透了,自己质问的语气和对方默默看着她的样子,哪里像什么旁人眼里的陌生人,说是老夫老妻还有几分可信。
老夫老妻。这个词在脑海出现后,连徐心自己都愣住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是。”李鸣看着她,回答也干脆,毕竟自己原先确实是这么想的。
闻言徐心转过身来再看他,眼神是不解,眼眶还有些红,可方才那落泪的模样早就不见了。
李鸣甚至怀疑她这几年里是不是学过变脸,不过这些在此刻也不重要了。
“找到你后,我原想着,若是将事情办完,我们还有命,便让她回到你身边来。”他说得轻松,可徐心却觉得他口中的事情大抵是凶险万分的。
“找到?”她才注意到这个字眼,李鸣方才开口说的似乎也是找到自己,“你们在寻我?”
她下意识认定是李鸣和小晴都在找自己,李鸣倒也不在乎这些字眼,只是微微点头承认:“那场大火要活下来不易,而你在她掩护下逃了出去,她都能活,你没理由活不下来。”
“她可有受伤?”
李鸣知晓她在问什么,“没有,只是烟尘入了肺腑,伤了嗓子。”
徐心这时想起了天晴说话时的声音,确实与之前不大相同了。
“咳咳……”李鸣忽然咳嗽起来,徐心看了眼四周和楼下,已然没什么行人了,便提议道:“这里风大,下去吧。”
“咳咳……好。”李鸣看了她一眼,抬脚就往楼梯走去。兴许是小腿上被毒虫咬的伤口还没好全,余毒也没清完,他走起路来还一瘸一拐的。
那模样让站在他身后的徐心看了都觉着有些想笑。
也不知怎么想的,她就在心底笑了一声,竟也觉得心虚起来,随之十分淡定地走至他身旁,伸出自己的手臂。
当人发现并侧目看向自己时,徐心给他使了个眼色,李鸣也反应过来,将手搭在了她的手上。
他倒是淡定自若,反倒是率先把手伸出去的徐心有些不自然了。这种微妙的感觉一直延续到出了天月楼的大门,两人才出门就撞上了贺知贤。
贺知贤和他身边的小厮明显怔了一下,而徐心和李鸣也顿住了脚步。徐心开口时还没来得及将撑着身边人的手放下来,“贺公子?”
李鸣则顺着她这一声叫唤将目光又放到了对面的男子身上,贺知贤一身白衣,看模样倒算得上翩翩公子。
此时贺知贤的目光却不在徐心脸上,而是在徐心与自己相碰的手臂上。
李鸣顿时挑了挑眉,殊不知这般看戏的神情落在了贺知贤的眼里成了**裸的挑衅。
“宁之,我找了你许久。”这会贺知贤的目光才落到了徐心的脸上,神色多了些焦急和不安,“方才见你上去了,你可有哪里伤着了?”
徐心不知为何他忽然这般亲切地唤自己,倒是此言一出,手上的力量莫名多了几分,她才反应过来将手放了下来。
“我也让阿星找了你许久。”说着侧目一看,阿星连忙走上前来。
“贺公子,方才我家主人也在找您。”
言下之意,我们确实来应了邀约,只是没见到你。
贺知贤并不计较这些,只眼巴巴盯着徐心看,“那……”
那我们还去赏花灯吗?
可惜话还没说完,李鸣就侧身问了徐心一句话。
“我怎不记得你唤作宁之?”
话音才落,其余几人的目光都挪到了他的身上。
徐心也是一副紧着眉头的模样看向他,他本人倒好,似乎只是真的好奇,问完就睁大了双眼,无辜一般看着在场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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