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蔺辰把自己送出的三封信都告诉给谢织星,试图洗刷“没被邱家母女”看上的不良印象,显然是超额完成目标。
谢织星对他的急智格外叹服,那既惊且敬的眼神看得王蔺辰浑身舒泰,于是,微妙的情况就发生了……
桌上这个香炉,其实内有乾坤。
周珅秉承‘好人做到底’的原则,给这炉子里点了加料的香。
谢织星在王蔺辰第三次看向香炉时问道:“怎么了?这香有问题吗?你不舒服?”
“啊,应该……有点问题吧,按照周珅那小子的路数,这里头肯定加料了。”
谢织星吃了一惊,“可我什么感觉都没有。”
王蔺辰有口难言。
调和情致的香,讲究的就是个水到渠成。
可眼下他俩明显就是剃头挑子一边热,他被几个眼神惹得蠢蠢欲动,她却是毫无戒心,睁着一双云里雾里的水眸,若是挑明了去,这妮子指定能跑十万八千里远。
不行,不能说实话。
于是,王蔺辰用脑袋里的老大强势地压制住不合时宜的老二,一本正经地同谢织星唠闲:“我就在奇怪这个,我们俩都没感觉,他点个屁啊。”
谢织星想了想,忽而笑了,“其实这类型的香顶多就是个助兴作用,没那么玄乎的,人又不是阿猫阿狗,兴致上来随手抓一个就行。”
感觉被骂得有点狠了。
王蔺辰不敢看她,眼神瞟向门外,转移话题,“算时间是差不多了,不出意外的话,周珅他爹会派人来开锁,你怎么想?找他爹要个说法还是别有打算?”
谢织星眯起眼睛,“朝廷命官,打底是个进士,讨说法是不划算的。反正我没出什么事,他任期将满,到时回去汴京……咱们能要点实惠的么?”
“平白被绑被掳,你不委屈?”
“按照周珅的脑子,想教训他还是挺容易,但让他爹教训他再刮下一份人情来,就不容易。”
王蔺辰看着她神采奕奕,已经隐约露出虎牙的模样,竟颇感快慰,“好,这副算盘我来打。你先去拿绳子,在他们开门前,把我绑床上去。”
谢织星一下就明白他的意图。
系绳子时她看到王蔺辰支起腿,感到好笑,“这会儿了,还有必要耍帅?”
他动作夸张地甩了甩头,“怎么,被我迷倒了?那你可要把持住,我们只是合作伙伴,我不卖身的。”
谢织星笑出声,由着他闹,“好,我一定死死忍住对你的垂涎。”
王蔺辰看着她轻松愉悦的笑脸,支起的腿慢慢放下了,状似随意道:“你这么笑,就挺好的。”
她绑好绳子站在床边,“我之前没笑过么?”
“不一样,你之前有点皮笑肉不笑的。”
她张了张嘴,还没说话,他已经先下手为强,“你可不许生气啊,我们毕竟是创业伙伴的关系,总不好叫我哄着你瞎说吧,我是实话实说,你之前笑起来……瞧着就是不怎么开心。”
谢织星怔了片刻。
她以为自己改变了很多,没想到还是被他看出来。
其实她一直不怎么擅长与人沟通,久而久之,不擅长就堆积成一种压力,压力慢慢发酵后又酿出一种基于无能无措的愤怒,为了掩饰这种愤怒,她开始排斥并逃避。
唯一的好运气就是她这张脸,老天爷送的亲和力,就算不笑不说话,也不显得高傲疏离。故而谢织星自认为已经把老天爷给的便利运用得很是得心应手。
她到床沿坐下,好奇地盯着王蔺辰,“你怎么看出来的?”
王蔺辰没料到她能在这档子事上发挥求知欲,卡壳一会才说,“天赋,察言观色我在行,要没这两把刷子,我也没底气找你合作。”
“你能教我吗?”
“……你学这玩意儿做什么,泥巴还能给你脸色看了?”
谢织星忍不住笑了下,听得王蔺辰继续道:“你就是想学,我也不知道怎么教。别纠结这个,我看中你又不奔着你全能去。”
她微微睁大眸子看他。
某位深谙双关语意的小郎君就开始夹带私货,“我看中的是你的专业和审美,察言观色这种微末伎俩,不值得费心。”
谢织星心里轻松不少,方才听他送信的安排,她都有点害怕自己将来是那个拖后腿的,现在听起来,各司其职,挺好。
两人说话间,前院的修罗场已近尾声,当锁上的门被打开,谢织星已经按照王蔺辰的嘱咐蹲到房间离床最远的角落。
她虽没那说哭就哭的本事,但睁大眼睛不说话显出一脸受惊的害怕是毫无压力,故而被‘解救’后,周阜盛看着她哆嗦的模样,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而周珅看到王蔺辰被绑在床上,两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惊道:“你是不是男人啊?这都没成?”
大尾巴狼充什么道貌岸然的君子!
周阜盛抬腿就又踹了他一脚,骂道:“你做的什么好事!”
周珅满脸冤枉,“爹,我真不是……我没有,这个姓王的小子他就是对那个小娘子她……”
王蔺辰松了松被绑的手,适时接话:“我与谢小娘子不过几面之缘,她家中瓷窑塌败入城卖瓷却遭横祸,无端被毁了一车瓷器,而究其根源,乃周兄你寻衅于我所致。我一力担下赔偿只求息事宁人,你却纠缠不放,为何?”
周珅嚷道:“我没说我不赔!分明是你主动揽赔,你敢说你对她没点别的意思?”
王蔺辰低下头,“我不过一介商户之子,微不足道。周兄若对邱家娘子有意,自去提亲便是,何苦牵扯他人。”
沈如琅见谢织星缩在角落,立马上前拉起她,看到她手腕上的红痕,转头就朝周珅瞪眼睛,气道:“王郎君喜欢谁与你何干?你上赶着凑什么热闹?是他叫你把人抓这里来的?”
王蔺辰连忙说:“绝对没有,我与谢小娘子清清白白。”
一旁沈如意基本听明白事情脉络,总结道:“也就是说,周郎君心仪邱小娘子,却莫名其妙硬要撮合王郎君与谢小娘子。如此说来,邱小娘子是心仪王郎君的了?”
虽然结论不对,但沈如意的清晰思路让王蔺辰投来感激的一瞥。
而后,他跟着道:“沈兄有所不知,邱小娘子不过是与她母亲来相看一二罢了,像我这般身无长物,胸无大志又不得家中亲长欢心之人,自是不入人眼的。”
沈如意有点尴尬。
王蔺辰这人在书院里的名声确实不怎么好,主要缘由就是……正常人的自谦操作到了他这儿就纯纯自贬,总叫人不好接话。因此大伙私下里说他脑子不太好。
但眼下对比周珅的胡作非为,他这点自贬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事。
周阜盛耐着性子听完这一场鸡零狗碎,觉得自己实在是疏忽了对儿子的教导。
鸡毛蒜皮的破烂事竟闹到如此大动干戈,他当即命令家丁把儿子绑回去,并询问报官的书童是谁家的。
沈如意正等着质问这场绑架与他阿姐何干时,王蔺辰忽然向前一步,“周大人,王某与这二位女子实无瓜葛,只因周兄误会才有今日这场闹剧,不知周大人可否销去报案,以免二位小娘子名声受损?”
周阜盛看了眼王蔺辰。
此人眉目俊朗,眼眸明澈,五官里还藏着些少年郎的稚气,行事倒颇为老练,这提议正中他下怀,却不好由他这个司法参军提出。
“此乃我教子不严之过,诸位有何想法,尽管提出。”
周大人把话递到这,大家都很明白了。
最终周阜盛给他们安排了郎中并留下诊金之外的一笔小钱,沈家姐弟挨了些拳脚,好在不严重,搽些药膏便可痊愈。
一切处理妥当后,四个少年走出别院。
少年壳子成人心的谢织星向同样配置的王蔺辰发问:“你刚才跟周大人要到什么实惠了?不会就那一笔小钱吧?”
换个别人这么问,王蔺辰都有点不屑于回答,可谁叫是谢织星发的问,他看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盛的都不叫愚蠢,是不谙世事的天真!
谢小七果真可爱。
穿过层峦叠嶂般的滤镜,他耐心道:“已经要到了。销案加上不声张,是咱们给的诚意,后头有什么事找他,总归是敞出个口子了。”
谢织星惊讶道:“只要请求不过分,咱们是不是……”
王蔺辰笑着看她,“是。”
沈家姐弟走在前头,转回头看了一眼,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大对。
周珅冲谢小娘子和王家郎君来的,关他们姐弟什么事了?平白过来挨了顿不轻不重的拳脚,那送信的……
不等沈如意开口,王蔺辰便拉着谢织星停下脚步,他提高声音,“沈兄留步,今日一事,实乃我故意为之,将二位支使到此别院,无辜蒙受搅闹拳脚,是我之过。在此,给二位赔礼了。”
说完,他作一长揖。
谢织星在旁也向两人揖拜,“他是为了我,才把二位请来,我也要给二位赔礼。”
沈如意看懵了,“这、这是什么意思?”
沈如琅却在心中有些猜测,她看向谢织星,正要说话,却听得王蔺辰道:“谢小娘子乃我挚友,谢家瓷窑此前遭了坍塌事故欲起新窑,无奈周转不良,此事恐怕要拜托沈闳师傅,不知可否引荐一番?”
谢织星看着沈如琅眸色转暗,道:“若实在有难处,二位不必为难,今日确实是我们唐突失礼。只是我势必要重启谢家窑,有任何一丝可能,便想要尝试一番。我知道沈师傅独居别处,已远俗务日久,但无论如何,请允我拜见他一次,请让我试试。”
沈如琅又一次被她这脸这眼神硬控,沉默片刻,她叹了口气,“过几日吧,我带你们去见我爹。但是他答不答应,我无能为力。”
谢织星霎时上前握住她手,惊喜的双眸亮晶晶地发着光,“多谢沈姐姐。”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