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几秒钟，张倩却没有再说话。
沈卓尧有些不解，刚准备开口询问——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病房内忽然响起许劲坤冷静笃定的声音：“以我的经验来看，无论你做了什么，配合是一种机会，但不配合，又是另外的价钱了。”
张倩肩膀抖了抖，抬眼缓缓望着许劲坤——他知道。
半晌笑着点点头，幅度之大，就连头发也跟着在空中晃动。
“我发誓，我真的是没办法。”
“我没有任何办法，我只能尽量服侍他，希望他满意。”
“有的时候我俩躺在一起，月光从窗外洒在床铺上，我看着他的眼睛，我会特别好奇，杀人的时候，他不会怕吗？”
“他说不怕，只是会累。”
“然后他坐起来，告诉我，这个时候，床底下的行李箱里就有一个女孩。”
“我听到的时候，大脑瞬间就像是感受到床板下有人贴着耳朵一直在听我说话的感觉，头发都竖起来了。王老师看到我受到惊吓的样子，特别开心，他说终于见到我害怕的脸了。他说最喜欢看到的，不是我的笑，而是我害怕的眼神。我不能报警，他知道我家在哪里，他说如果我报警，他就去我家，杀了我全家。我不能连累我家人，我走的时候我弟才四岁，我还记得胳膊上的淡金色的小汗毛摸起来又软又香。然后...然后...我实在是不行，不能接受，我就当天晚上就穿上衣服，在卫生间...”
说到关键的地方，张倩狡黠的瞥了一眼沈卓尧，又忌惮的望了一眼许劲坤，干脆的扬扬下巴：“我就把她们剁了。处理完之后，我给王老师说了，这下我手上也沾了血，我们两个人都不能在这里呆。王老师找了房东，将这些尸块全部砌进去。我当时就给他说，我们不能继续住在这里，而且我们两个人住太明显，所以我自己找了地方...”
以上，是张倩承认参与王峰海分尸，同时作证王峰海谋杀的所有口供。
说完这些，张倩眼神闪躲，抬手扶着脑袋只说自己头疼拒绝再协助。
许劲坤两人离开病房，彼此对视一眼——
“许队，在没有证据之前，每个人只会说对自己最有利的话。”
“就让两公婆对质。”
对于张倩的口供是否为真，至少她承认了自己参与，造假的内容也不过是参与程度。
许劲坤对于这种事情早已见怪不怪，将车钥匙丢在沈卓尧怀里，一边伸懒腰一边朝停车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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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两人单独回到车内，封闭环境内独处的要素被夸张放大，许劲坤觉得安静的过了分，清了清嗓子，随手打开车窗。
工作日的中午，路上人少车少，沈卓尧轻松的转动方向盘，车轮疾驰，溅起后方一片金黄落叶。
空气里都是深秋风给树叶洗尽铅华新鲜的味道。
用来洗涤昨天两人之间的尴尬。
许劲坤眼神闪躲，偶尔瞥一眼沈卓尧认真看路的侧脸，又很快将视线转向窗外。
沈卓尧透过后视镜察觉到许劲坤的尴尬，并没有拆穿。
“许队，”等到两人回到市局，眼看许劲坤下车，沈卓尧跟着下车叫住即将拔腿逃跑的对方：“既然现在案情清晰，剩下都是王峰海什么时间开始作案，作案手法，受害者等等细节。我毕竟是新人，不如让李晨跟着你结案，我去配合任芳跟进报告以及联系受害者家人。”
这样也好，至少这段时间沈卓尧就不需要跟着许劲坤。
这不合理。
许劲坤哪怕再恋爱脑，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却没有消失，只要沈卓尧跟着自己审讯结束，案件负责人那一栏肯定有他的名字。
担了签名责任，肯定会有相应的回报。
如果工作不是为了破案，沈卓尧在任何部门都比在刑侦轻松，不至于非得要在这里。
所以，自己猜的没错——
他就是卧底，或者曾经是卧底。
当前剩余的工作就是耗时间耗耐心，确实也没有什么需要被帮助的地方。
“知道了。”
只是，许劲坤没有要车钥匙。
沈卓尧也没有要还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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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又恢复了非常普通的工作日。
每天独自一人早晨等早餐，等午餐，等晚餐，然后回到健身房锻炼，再回宿舍休息。
偶尔想起那晚和许劲坤针尖对麦芒的眼角炽热，甚至怀疑是不是做了一场梦。
只能将这份馋自己咽回去。
沈卓尧每天在办公桌前用电话和受害者的家人们沟通。
偶尔许劲坤和李晨一起经过的时候，还是本能的在办公室寻找沈卓尧的身影。
正遇上寻找许劲坤的沈卓尧：“许队？”
“没什么，你打电话的状态——”
许劲坤上下晃动手里的文件夹，示意对方状态：警服衬衣，笔直的坐在办公桌前，为了省力专门借了一个耳机——
“像个非常专业的客服。”许劲坤说完，满意的拍拍手里的文件夹，想起什么又加了一句：“是夸赞的意思。”
沈卓尧点点头算是回应，却没有再多说。
“对了，案结之后我们吃个饭吧。”明明已经走出去的许劲坤又重新走回来，一脸认真无辜的望着沈卓尧，随即又望向任芳和李晨加了一句：“咱整个组。”
原本安静的办公室瞬间沸腾。
两个人在沸腾声中都没有说话只是彼此对望，默契的在办公室选择做.人。
做...个正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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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算憋死许劲坤了。
终于在王峰海三次口供全部复核无误，现场指认无误，落案送检，这起案件才堪堪盖棺而定。
“许队，时间也不早了，不如和我们一起吃顿饭吧，你们这边刚结束，我们这边就要开始了。”检方同事送许劲坤到门外，拉着胳膊热情邀请：“我请你吃大棒骨，这么冷的天，这么黑的夜，把白乎乎的大骨头放在火上烤，里面软芙芙的骨髓香喷喷，像是热酸奶！”
许劲坤努力咽咽口水，却还是将胳膊努力挣扎出来：“今天算了，有事。”
“骗人，你的事接下来都是我给你找的，我都没看文件呢，你哪来的事？”所谓的老搭档，就是拥有“你可以拒绝我但不可以欺骗我”的火眼金睛。
“我真有事，我出门的时候忘了关灯。”许劲坤认真解释：“现在全单位都在安全生产，我要是被发现，我们冯局能踢死我。”
“许劲坤你这个队长该不会是个假的吧？”检方同事一脸相信你就是我傻X但看在是你就算了的表情，摆摆手继续回去加班。
话虽如此，成功告别的许劲坤，看看手表已经指向19点，立刻冲向路边打车。
奈何此时却是下班高峰期。
许劲坤先给李晨打电话：“不是说吃饭呢么，大家人呢？”
“这可是小沈来咱们组的第一个案件，你把人给我看好了，四个人，一个都不能少。”
“可是你选的地方是城南的铁锅炖，我们现在过去可以，可是你过来，打车得100吧？而且正是堵车的时候——”李晨有些怀疑。
“我付钱。”
“就等您。”
路灯与车灯将整条街照亮如白昼。
五条车道，出租车被堵在中央无法动弹，看到后排许劲坤已经急到脱外套去领带，甚至衬衣衣领已经颜色发案，只能轻咳一声自言自语讪讪开着玩笑：“不应该呀，或者，您这有没有随身携带的警笛？”
触及后视镜里许劲坤尖锐的一个白眼，司机默默缩回了座位。
“你们再等等，我现在车速一百二，马上就到。”许劲坤在寂静的车厢内在群里发语音。
想想又加一句：“如果大家都到了，你们先吃，别饿着。”
——包间内，已经围着早已煮好的锅的其他三个人，听到李晨手机传来许劲坤的语音。
脸都快饿绿了的任芳：“据我了解，二环内这个时候既不存在可以开到一百二的线路，开到一百二也是违法的出租车不会违法，最重要的是，出租车内开到一百二时人说话的声音就不是这样！”
“我现在就要吃！”任芳说着便起身去找工作人员。
奈何此时正是工作人员最忙的时候，对方非常轻松的找到借口丢下一句——
“你们人没齐这锅就不能开。”
一脸委屈的任芳闻着锅里排骨的香味就是不能吃，气到狂嚎：“我要报袭警！我有理由怀疑许队是用排骨香味袭击我！”
李晨一边安慰任芳，一边询问沈卓尧：“小沈，你觉得呢？”
沈卓尧握着筷子紧盯着盖着编织尖帽的铁锅，咽了咽口水：“再等等吧，等许队来了，一起吃。”
在最初等待的愤怒之后，其他人无语的翻看手机等待。
直到晚上十点，穿着衬衣的许劲坤推开门走进来。
看到三个人乖巧的各自看手机，早已气过了头饿过了头：“老板，开火。”
“许队~”任芳嗔怒的喊了一声。
“老板先开火。”李晨忙着安排。
“啊这个锅边的饼，好吃！”因为热过火候，贴在锅边的饼皮清脆，沈卓尧撕下整张饼放在锅里，等待炖煮排骨的汁水浸入松饼的缝隙之中，咬一口，哇，一切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热气升腾之间，许劲坤将外套放在一边，衬衣袖口卷起，望着对面沈卓尧认真吃排骨的样子——
也跟着探身夹了一块排骨，
露出背后夜奔三公里汗水将衬衣渗出的心形图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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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结案（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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