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巍峨城墙前,长龙似的队伍虽缓慢却井然有序的向前行进着,清氛二人牵着马,规矩的排在队伍后方,一点一点向前挪动。
抬眼,两个偌大的字挂在城门高处—钟离,积雪留在此处,也完全掩盖不住这俩鎏金大字。
本就打算到钟离主城走一遭的清氛,些许无奈。
妖族一行,又往鬼族那边绕了绕,硬生生围着本近在咫尺的人族钟离氏绕了一圈,这才得空往原本最初的目的地钟离氏主城来。
“时虞,关于十年前各家少年参与群英会的事,你知晓多少?”清氛此前虽和印象中的秋家少主秋明梧交过手,也拉扯过这个事,但其实清氛对此事所知甚少,不是没想过了解实情,实在是无暇顾及。
在队伍中正挪动步子的时虞听了,步履一顿,当即低声回话:“兄长,此事我倒是了解颇多,可惜,现下不合时宜,待到了僻静处我再同您细说。” 看了看周围,想着人多眼杂,口多易生风,清氛点头。
出入各氏族主城都是要例行巡查一番的,不过守城的兵士一般也不会为难过路者,两人很快便通过了城门,往城主府而去。之所以要来钟离氏主城,自然是因钟离主系在此,能最方便二人见到族长。
在夜幕完全降临前,二人终于牵着马来到城主府,守卫们一路通报而入。
这一路上,清氛也从时虞的话中中提炼了关键信息。十年前,人族十大氏族每十年一次的群英会在亓官主城举行,那一次大会上,包括王上在内的十大家主都没能到场,他们都聚在王都商量着各族地内裂隙越来越多的问题。
巧合的是,参加群英会的各族少年少女们,不打不相识,热切的交流中,也=扯到了有关裂隙封印的事情上,在各家家主不知情的情况下,各少主的意见逐渐糅合成了一项计划,便是集各族之力,欲一次性封印一氏族内所有的裂隙,然后再循此轨迹,最后把异族驱逐。
集思广益的计划,确实大胆,一次解决,便能不留后顾之忧。不过他们没料到的是,异族在大胆的基础上还惯行狠厉,他们明目张胆的混迹于大会,听到了有关的诸多事宜。
群英会正常的进行着,只是在少年少女们才兴致盎然的回去同自家长辈商量此事时,亓官族地主城无端沦陷,在异族无情的践踏蹂躏中,亓官主脉近灭,其余各分城子民也是死伤惨重。
距亓官氏族最近的澹台氏,本该一马当先的去支援,最终却没能向亓官氏伸出援手,各氏族本也想着通过澹台各地的大型挪移阵,前往相救亓官,可是,都没能如愿。
事后,各族纷纷问罪于澹台氏族,不肯出手相救便罢了,为何连挪移阵都不肯连通。
澹台氏族面对这些质问,只能说出诸多挪移传送阵已被歹人更改,根本无法使用之事,至于没有前往亓官救援一事,澹台氏上下皆闭口不谈,而不到一年,澹台前代家主便无端暴毙。
当时的秋家少主秋明梧因为个人的一些事情,留在了亓官主城,亲眼看到亓官一族被异族无情屠戮,被亓官家主留在了亓官小少主的身侧,大有若亓官不亡,他便无事之意,也是因此,二人在无数亓官族人的保护下,撑到了巫咸的到来。
一个年仅五岁孩子,是亓官主系留下的唯一血脉。秋明梧奄奄一息虽得清氛治疗,不过也因此,秋明梧沉睡九年之久,一年前才醒来执掌秋家。
所以清氛猜测,很多事,秋明梧知道得并不多,但这并不妨碍他对澹台氏的偏见,谁让他们袖手旁观。
钟离氏如今的族长,便是当年少年少女们的其中一个,沾不了一点酒的钟离瑾,也不知十年过去,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是何模样?
清氛不再多想,已有人前来引他二人进城主府,一见便知今人如何。
许是冬日里天暗得早,此刻府内已是灯火摇曳。
他们一路进去,道路两旁的府内之人皆对二人行以礼,言皆敬。行至最前方,族长钟离瑾亦是以礼相待,只是他一直盯着时虞的脸看,倒让时虞感到为难,轻咳一声提醒:“钟离家主。”
钟离瑾立刻心领神会,收回那**裸的目光,请人入堂中,屏退左右。时虞在四周扫视一圈后,对清氛点头示意。
取出青铜面,挂到脸上,清氛身上的气势一下由温和变换为威严,声音也透着厚重感:“钟离族地,许久未到此处了。”
饶是没见过他几次,可清氛周身特意出散发的灵力波动,还是让钟离瑾吃了一惊,方才他二人通报时,是以秋氏和宗政弟子的名头,他便以为是秋家人带着宗政一族留存的人前来拜访,而见到时虞的那一刻,钟离瑾也坚信了这个想法,可是,巫咸大人竟与宗政之人一同来此。
“巫咸大人,钟离氏怠慢了,还请勿怪。”钟离瑾先是一拜,口中还致歉。
以灵力虚扶一把:“不必,此次前来,只是过路罢了,我且问你,你钟离族地内的裂隙都料理得如何?”
“回巫咸大人,钟离族地的裂隙我钟离氏不曾疏于管理,还望大人放心。”钟离瑾摁了摁揣在怀里的愿牌,恭敬回话。
这一句,倒不是钟离瑾夸大,钟离一族族规森严,主忠义,虽说外人看来可能死板了些,可但凡大王和巫咸有令,他们绝不肯草草行事,必都严阵以待。
微点头,清氛取下面具,收起并交待一句:“钟离族地内的挪移阵,该尽皆处于可用状态,明白?”
“是。”
“还有,我此前传讯钟离氏与司氏,让你等尽量看顾妖族外围的裂隙,此事如何?”清氛又是一问。
“此事已在办了,距钟离氏最近的妖族领地那边,已经派人封印或看管缝隙了,剩下的亦在徐徐图之,不过,有鬼族介入。”
“不必多虑,鬼族那边,我已打了个照面,各自行事便是。”
“是。”钟离瑾郑重行礼,这一声声是,便也代表了他的决意。
清氛在得知所有他需要知道的事情后,也不再开口,随心的在堂中找了个位子便和时虞坐下了,钟离瑾也立即招人送来美酒佳肴。
作为主人家招待客人,钟离瑾自然是要在场的,只是他没有坐在主位上,而是就近与他二人同席。
就寝前,清氛让时虞单独去见一见钟离瑾,毕竟钟离瑾的视线虽然隐晦,却也瞒不过清氛二人,当然也有可能,钟离瑾根本就没想瞒。
一跃至不远处的屋顶上,时虞发现钟离瑾早已在此等候多时:“钟离家主,有何事还请长话短说。”
尚未及冠的玄衣少年立在飘摇的风雪中,背脊直挺,神情坚韧,没有丝毫的迷茫,这倒是让钟离瑾微微一怔,垂下头:“你也许已不记得了,你最初的姓氏。”
“亓官已然灭族,何必?”不同于钟离瑾的困囿于过去,时虞看得很清,亓官已灭,此生,十年的付出,还了宗政恩情,在他把宗政一族托付到宗政时许手里时,他便不再拥有姓氏。
“看着你,便觉看到你兄长无忧,你长得很像他。”钟离瑾面上挂着怀念之色。
时虞沉默良久:“他已同亓官一齐消逝。”
“可,你不想重振亓官吗?”钟离瑾被他的话一噎,抛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时虞笑声中带着嘲讽:“怎么,十年了,你等还没看懂吗,亓官已死,不仅死在异族手里,还死在你们每一个心怀愧疚的人心里,敢问钟离家主,我拿什么去重整亓官?”
“好啊,我来告诉你,该如何重振亓官,把那些好不容易从苦难中摆脱的原亓官治下子民汇聚,让他们背叛已经艰难融入的各个氏族里,打碎他们来之不易的安宁,在各个氏族里卷起风波,然后带着他们,回到亓官旧地去送死!”时虞这话讲得实在偏激,偏生钟离瑾无话可回。
钟离瑾默然。
时虞平复了下心情,再度言语的声音里有着无尽的漠然:“钟离家主,你等不要自作多情了,亓官,已灭。”说罢,时虞一跃而下,头也不回。
携着风雪,时虞回到房中,只见清氛仍坐在桌前等他,桌上摆着一个盛满黑色汤药的药碗,尚还温热。
“把它喝了。”清氛将碗递给他,时虞应是,乖乖接过。
自从他在鬼市那一病,只要他吹了冷风,清氛就会熬药给他。看着他喝完,清氛招手,让时虞走到他面前,为他脱了带雪的外衣,然后二人便歇下了。
二人安睡,只是这一夜里,总是有人睡不着的,比如钟离瑾。
在时虞走后,他在屋顶上呆了整整一夜,一夜的呼呼风雪声告诉他,不是时虞不想重振亓官,而是早已不能。
十年来,他们一直认为,是他们年少时冲动挑衅异族,才让当时作为群英会主家的亓官氏被异族用来杀鸡儆猴,当时的很多人,都对亓官心怀歉意。
可若是亓官刚刚被灭,他们有人助亓官统领余下的子民,为亓官留得一份火种,都绝对不会让现在这样难堪的局面摆在时虞面前,亓官,早就只有一个遗孤了。
他竟还带着期冀问他,钟离瑾只觉得方才的他可笑异常,一个不过十五岁的少年,看得比他还要通透。
时虞能不想吗,他还未出生便姓亓官,这世上仅存的唯一的亓官主系血脉,他对亓官一族的执念,不是他们这些外人能够看懂的。
钟离瑾释然了,一夜的寒冷,让他清醒十分。
清氛二人并不打算在此停留,次日一早,用过朝食便要离去。
在此之前,钟离瑾来见了他们一面,时虞像是没事人似的平静的看钟离瑾为他们送行,而钟离瑾,也像是无事发生般,仿若昨夜的一切,都已随风散去,不复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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