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瞥到已经陷入沉睡的时虞,江度想到该赶紧让他入住休憩,也去和谷寒云张罗起来,待到他们备好了房间,清氛将时虞小心抱入房中,将他安置好,才出了房间,去见等在不远处的江度和谷寒云。
“多谢,时虞他已安睡。”谷寒云听了面色舒缓,放下心来。
“巫咸大人,这巫术虽解,难保异族不会卷土重来。”江度故作忧愁色。
清氛怎能不知,鬼族只有身为鬼君能识出那巫觋使的巫术,除却巫觋亲手布置的那些极隐秘的手段,江度都是能解的:“巫觋可没那么闲,不必如此。”
“这可保不齐,那巫觋狡诈得很,大人,不知您那重明灵鸟可能借我一观,指不准我能从中找出法子。”江度贼兮兮的。
“可惜,小重它主动留在了明霄那。”清氛略带无奈道。
“明霄?她不是被诅咒折磨得不成形了吗,您医好她了?”
清氛冷眼盯着江度:“哦,看来你是知晓的,想来来离你鬼族附近的妖族地界里那些封印有你鬼族的手笔。”
“她寻过我,让我为她治一治,可我奈何不了那天地亲下的诅咒。”江度在清氛手下当过一阵子学徒,深知此时的他语气危险,暗道大事不妙,但也不敢妄言,只得如实回答。
“为何不肯寻我?”
“大人,您的伤,好些了吗,您的本源虚弱到连我都无法插手的地步,您……”江度说不下去了,百年前,那场有史以来异族最大规模的入侵,清氛受了多重的伤,他最清楚不过,他和身为妖王的明霄也身负伤痛,又是多少年才堪堪恢复。
可十年前亓官又是一场大战,他们哪一个都没能赶上,只有巫咸。
清氛不言,默然转身回房。
谷寒云看着痛心的江度,突然明白万鬼对巫咸的崇敬是怎么来的了。
众鬼虽极少议论巫咸,但他也听闻过百年前那场战事,人族有巫国十巫中,有一位被异族控制,献祭了九方族地内地大半数魔族与人族只为开一处缝隙,通过那一处大得比上多少城墙的缝隙,异族直接就占据了大半个魔族与九方族地,各族都纷纷出手,不知陨落多少英杰。
最终,是非人四族的首领和巫咸一并花了大代价才将那缝隙封印,并做出修补。无人知晓他们到底付出了什么,唯一能入耳的消息,只有此事过后,他们都纷纷闭关十年甚至二十年之久。
为何闭关?有的说是为了恢复实力,有的说是受了异族刺激,为了得到更强的实力,也有的说是为了疗伤……众说纷纭,但现下,谷寒云本人却更相信是为了疗伤的说法。
只是困扰各族子民的,还有一个问题,闭关动辄百年也是常态,为何都只是一二十年便匆匆而出,无人能作答,便也被人遗忘。
次日,鬼城里,白日依旧是幽黑如墨,只有鬼火闪烁点缀,毕竟大多数鬼族皆非能在日光下来去自如,这鬼城也就终年如此,阴气缭绕,不见天日。
几日的浑噩后,时虞身子终于是恢复好了,一大早整个人都精神抖擞,十分朝气的在万鬼殿中与被江度唤来的雷鬼相斗,只是二者实力相差甚大,饶是时虞手下留情了,雷鬼也没撑过三招。
见时虞病除了,江度抱着瞧瞧时虞这位巫咸继任者实力的想法,才让他们切磋,可谁知雷鬼一倒,江度自己却生了兴致,手一痒,便同他在这万鬼殿里交起手来,哐哐当当的,万鬼殿虽然宽敞,可动静闹的也不小,这不,便把在为时虞熬药的清氛引来了。
“你俩是要把万鬼殿拆了,要我搭把手吗?”清氛从高处往下看,手里端着药碗。
此话一出,交战的两方便齐齐罢手。
一旁看了个全程的谷寒云和雷鬼在心里为清氛竖起了大拇指,乖乖,这俩打起来,是一点插手的余地都没有,不等他们全力出手,再打久一些,这万鬼殿定是保不住的,到时又苦了众鬼重建。
“不敢,只是一时兴起,没收住,巫咸大人见谅。”江度果断认怂,这万鬼殿拆便拆了,关键是时虞刚好,自己就亲身上阵,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连忙飞身到清氛身侧,接过药碗,时虞几大口便喝完那满含苦涩的药汤,清氛递给他两颗糖,便转身把药碗放回药炉旁,又同时虞飞身而下:“说罢,一早便带着手下来寻我,所为何事?”
“这不是找大人您看看,先前我从您那学来的阴雷教给雷鬼他们,雷鬼能比较轻松的破除异族那操纵我鬼族的巫术,想着还有其他法子不?”江度把雷鬼往清氛面前推了一把。
“雷鬼,你使的是阴雷?使来我瞧瞧。”
“回巫咸大人,我使的确是阴雷。”雷鬼应是,浑身周边不断闪起浅蓝的阴雷。清氛得了肯定答复,心中盘算起来。
江度见清氛陷入思索,心中也是不安的,众鬼将虽也在一定程度上能辨别与破除巫术,但终归都不怎么擅长,这次他选择将雷鬼带过来,便也是有着让他们一众鬼将的阴雷更精进的想法。人多不宜,他便将阴雷使得最好的雷鬼喊来了。
天雷本至正至阳之物,诸邪祟若遇尽皆避散。修炼的若是阳雷,莫说巫术,天下邪秽皆不得近身。
可惜雷鬼本质是鬼魂,修不得阳雷,阴雷至阴,虽说雷鬼在破除操控之术上使阴雷确实是比其他鬼将厉害,但江度也不能肯定清氛真的有办法,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
终于,清氛良久思索后,最终想出了一个办法,让雷鬼的阴雷更纯粹些:“雷鬼,你在主修阴雷时,辅修一门五行属木的术法便是,以木生雷,你的阴雷较以往便能更胜一筹,阴雷为鬼族破巫,是个好法子,也不怕大伤鬼魂。”
清氛右手一提,一团炎火脱手,飞向江度:“此次你是无缘小重了,这炎火便作为替代吧。”
江度小心接过,雷鬼与他都齐齐道谢。
见二人都得了好处,谷寒云在一旁眼巴巴的望着,像是等待发糖的小朋友,清氛自是注意到了,有些好笑道:“这是适合你的水相术法,好好练,你很有天分。”谷寒云一把接过,道谢后高兴的同江度分享喜悦。
清氛说他有天分,自然是有依据的。世间众生,除却术法变幻来的,只要生了灵,魂魄有了形状的,这就代表他们能够进入轮回,死后不肯进轮回的魂魄,会化作鬼魂,成为鬼。
鬼,因执念而留存于世,各族成鬼,鬼的形态自是千变万化,但终归是有过程变化的,最初的鬼,一般鬼魂是生前的样子,稍微强大了点,便会变出各种异形,面目便变得异常可憎,再强大一些,长得又会逐渐像他们生前模样。
谷寒云鬼龄虽小,长得几乎与人无异,但却不弱的,而且作为鬼族非常的有天分,也许再过一段时间,他便能成长到能和江度并肩作战的程度。
这下在场中只有时虞只得了药和糖,没得了任何指点,他也同谷寒云那样直勾勾的望着清氛,清氛却只是一笑,牵起他的手回了房。
夜半时,鬼城中异常的热闹,较起青天白日里黑暗的鬼城,一众鬼族还是更喜欢在真正的黑暗中活动。
难题已解,清氛让江度率一部分鬼族帮一帮妖族,封印那些散落四方的裂隙,又吩咐不要和同去帮援的人族产生矛盾,江度都一一应下。
清氛二人决定今夜便要离去,江度和谷寒云陪着他们出城,只是行至半途,过路皆是贩卖着各式各样的鬼族物件,清氛难以忽视时虞那好奇的眼神,便让他到处瞧瞧,想买何物便买。
谷寒云异常热情的拉着时虞这看一下,那瞧一眼……原地便剩下清氛和江度。
“寒云这孩子,哪来的?”清氛看平时谷寒云十分黏江度,生了探究之心。
“捡的。”江度认真道,一个没忍住,清氛噗嗤一笑,江度摸了摸头,他这爱捡东西的毛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几年前,他在人族游历,在一处大山里遇见了谷寒云,谷寒云一见他,便求他为他指路,他说自己上山采药迷路了,在这山里转悠了好久好久,他要把找到的药草赶紧带回家,为病重的祖母熬药,让江度帮帮他。
江度一听,便有些心疼这个还不知道自己已不再是人,一心想为家人带回药草的十七岁清瘦少年。
江度为他引路,回到家中,却发现村民们为他的祖母办丧事,谷寒云焦急的向周围的叔叔婶婶们们询问这是怎么了,却发觉众人既看不见得他,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可谷寒云只知他祖母已故去,他难以接受自己回来晚了的事实。
一连几日,江度都陪在谷寒云身侧,看他沉寂在哀伤中为他祖母守灵,也不管他也已死去,化为鬼魂。
直到他祖母头七那日,谷寒云又见到了祖母,他依偎在这位将要归入轮回的老妪怀里,诉说着这些日子的遭遇,他说自己明明找到了药草,却被一只大蛇追赶,迷路后却回来晚了,言语里满含歉意。
老妪抱着他,轻声安抚他,只是最后在离去时,对着江度拜了拜,言谢过,又托他照顾自己她这个还未长大的孙儿。
谷寒云拼命拉住祖母的手,却发现终究是徒劳,最后便想一起去那轮回了。江度拉住了他,把他带回了鬼族,将他留在了身侧。
谷寒云终于拉着时虞回来,手里不知道抓了多少物件,他将一枝通体洁白无瑕,藏着冰魂雪魄的花递到江度手里,朝江度点头,江度小心把花递过:“巫咸大人,请。”
清氛仔细一瞧,这不就是独独只生在鬼族里的鬼舌兰吗,只与素雪相伴,心知此花得来不易,清氛便也小心收好:“多谢。”
不过半晌,一行四人便抵达城门口,作别后,清氛二人便出城,回到先前鬼市那间客栈,休憩一夜,又行走于雪中。
本来清氛还顾虑时虞的身子,怕他还未好利索,想先让他修养好,可时虞却不同意,干净利落的收拾好,只等同他一道启程,清氛拗不过,只得在路上多注意他的状况。
在他二人离开鬼市时,鬼市的出口处却站着两道身影。
“你说,这一路,能顺利吗?”谷寒云攥着手里的愿牌,含着哀伤问道。
“这么难寻的花都给我们在雪地里扒到了,况这一路,不止我们。”江度这话一出,谷寒云满脸的苦涩一下就散去大半,重重点头。
鬼舌兰,被呵护在阴寒的鬼嘴里还生怕化了的洁净之花,孤傲得只伴雪而生,坚韧得异常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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