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在冬尾,春日未到,此地又存寒,怎会有如此多的飞燕盘踞于此,真是怪了。”清氛于马背上望着山林附近成群的燕子,察觉古怪。
听他道怪,时虞便从马上飞出,瞅准一只正在飞的燕子伸手一抓,周遭顿时响起一道道急促尖锐的燕子叫声和一阵阵翅膀扇动的声音。
“大人请看。”得手便回,时虞把握在手里的燕子小心递给清氛,他一碰到燕子,便知这是巫术作祟,仔细查看后,清氛没有把燕子身上的巫术除去,而是张手让它扑棱双翅飞向族群,以免落单冻死了。
看着燕子飞走,清氛若有所思:“这只是小小的操控之术,想来是附近有擅此术者,透过它们探路或勘查四周以免遭难吧,只是这数量未免太庞大了,走,往前看看。”
双手马绳一甩,向小林山靠近。
不多时,两人不得不放慢了速度,马儿几乎是在慢慢挪了,无奈于前方一片大雾,地上又是大片积雪,稍不注意便有可能走岔道,不知闯到哪去。
越往前,雾便越浓,回过神来已是寸步难行了。
清氛二人下马,时虞手中灵力向四周蔓延,逸散,周围的雾渐渐散去:“兄长,果然是阵法捣的鬼。”
还未等浓雾散尽,便有声传来:“两位,还请高抬贵手。”一身着玄纁衣裳的中年男子飞身而来,落在他们面前作揖道。
“这路,我等要走,你挡道了。”时虞不停手,就要把雾阵散去。
男子见时虞手段了得,连忙道:“此路虽非我开,但前方凶险,此阵便是用来阻挡他人误入小林山,司北并非有意为难行者,若有冲撞,还望见谅,请公子收手,不胜感激。”
时虞见司北谦逊有礼,知道布置这么大的阵法不易,又见他身上的司氏衣裳,也不为难他,灵力散去:“司家人为何在此?”
“司北是奉我主家之令,在此镇守小林山。”司北见时虞开口便问他在此的缘由,当即这样回话。
“小林山已近百年未曾出过何祸事,司氏为何派专人镇守此处?”清氛从未听闻小林山有过异样,以前他寻访各地,每回过路,都不曾听闻异常。
司北还算英俊的脸上,泛起苦涩:“想来是此地偏僻了,这位公子有所不知,自十年前起,司氏便一直派人镇守此处。”
这话一出,清氛又回想起自他因亓官一事沉睡六七年,醒来后司氏特地传来的讯息,他捋了捋,终于从记忆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
亓官灭族时,有几名司氏族人凑巧在亓官主城,他救出时虞和秋明梧后,赶到时,已有两名被杀,两人遭巫觋控制,另一人苦苦挣扎,那名苦苦挣扎的司氏族人,便是司北。
后他救出的,也只有司北和其中一人,那人被控制屠杀了许多亓官族人,被救后,司氏将其流放于小林山,可从那后,小林山一带总是出现走尸,幽鬼一类,附近百姓也都惧怕不已,不出两载,纷纷搬离此地。
司氏不知为何没有处理此事,反倒还派人镇守。
这种事各氏族本都不会上报他,只是沾了异族,便报给了他,不过也是在清氛沉睡醒来后,清氛才得知此事,而异族在他沉睡期间猖獗,他醒来后便一直奔波处理各地裂隙与清扫那些猖狂的异族,没能顾上此事。
“此地之祸,因你司氏流放之人引起?”清氛双眸下垂。
司北瞬间被清氛的话吓到了,交谈不过几句,他也只是同往常般劝阻过路者绕道,清氛怎就道出这么一句,难道跟前边那妮子一样,都是到此地寻司衡的?
“敢问两位公子姓氏,来自何处,司氏地界,由司氏镇守,有何不可,这位公子为何这般猜测?”司北不想再让人见司衡了,司青是故友之女,他不忍拒绝,司衡想必也是愿意与她一见的,可眼前两人,若是他未加阻拦,他的阵必定被破,年纪轻轻,就能轻易破除他布下的阵,又这番言语,恐是来者不善。
“巫抵大人弟子,我两兄弟姓虞。”清氛伸手扯了扯时虞的衣角,开始胡诌。
这遇上几次司氏族人了,要方便行事,又不露了身份,得编个好理由。十巫里,除了巫抵外,其他七人皆已在司氏内寻到了弟子,反正巫抵还没弟子,借这身份一用也未尝不可。
“如何证明?据我所知,十巫弟子,除却巫咸大人座下未立以及另一位,其余几位都是司氏弟子,巫抵大人虽已年迈,但从未听闻他有弟子,还是两个外姓。”这十年里,司北虽然一直呆在此处,但相关十巫之事,便是司氏大事,他也特意打听过的。
见司北怀疑,清氛又扯了扯时虞衣角,时虞便把挂在大氅内的司氏令牌和玉符扯下,丢给司北。
绝大多数司氏令牌一面刻着司字与家族权杖,一面便是持有者之名,时虞的令牌稍有不同,令牌背面是个巫字,也有权杖,但这权杖,较起司氏家族权杖,双蛇环绕更显神秘,代表十巫,这正代表着十巫继承者的身份,正面刻着一个虞,玉符则是司氏的传讯玉符,司氏之人一看便知。
确认了令牌和玉符真假,司北双手恭敬递回给时虞,司氏家族最为崇敬之人,便是十巫,故十巫的继承者也深受司氏族人尊敬:“失敬,望公子见谅。”
收起两件物什,时虞照着清氛的意思开口:“我与兄长要进小林山,见一人。”
“这……罢了,请两位公子随我来。”司北虽为难,但还是应下,在前为他们引路。
一路无障,三人很快便行至一院中,几间房屋围成,司北将人请入屋中,为他们上了壶茶:“公子稍等,现下司衡那里,还有访客,待访客回到此处离去,司北便亲自为两位引路。”
手中茶杯一顿,清氛好奇,这偏僻之地竟也有人主动来寻:“哦?真是热闹。”
“只是故人相访,确实凑巧了些。”司北不敢怠慢,有一茬是一茬的接着,只是发话的大多是清氛,时虞只是在一旁静静待着,或者在司北看来,更为严谨的说法是,他很多行动都只跟他的这位兄长有关,有时司北会刻意向时虞搭话,但往往收到的,都只是他的无视。
三人在屋中好一阵等待,屋外终于传来动静,是脚踩在雪地上的声音,一轻一重,有话传来:“司青已得见故人,已得所求之答,在此多谢司北叔叔。”
司北连起身出门,清氛二人也跟着走出,只见司青带着玄影站在屋外行礼,司北连忙上前扶起半弓着身子的司青:“我对你有愧,这些事,自是应当的。”
司青起身抬头,却见清氛一袭胜雪白衣站在门口,她当即抄起身侧的权杖朝着清氛打过去:“好啊,冤家路窄,今日,就算拼个两败俱伤,就算你乃巫咸,我也要杀了你这个伪善者!”
清氛一动未动,脸色也没有任何的惊慌,一柄长剑横在他身前,挡住了司青突如其来的攻势,长剑也只是轻轻向前一挥,权杖断裂,司青整个身子便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
玄影赶忙去接她,可惜只是缓和一点速度,两人便一同向后倒去,鲜血喷洒于雪中。
时虞顺势收剑入鞘,面对司青的不自量力和她对清氛的污蔑,他这一剑已是手下留情,若司青仍是非不辨,他并不介意剑上沾血。
司青二人挣扎着起身,玄影用尽全身气力把司青抱住,在对方能轻松灭掉他们却只是留手不杀他们的情况下,他不能让司青明知是死还要飞蛾扑火:“姑娘,冷静。”
“玄影,我命令你,放开!仇人就在眼前,我要为我的父亲报仇雪恨。”玄影不肯松开怀抱,死死的拦住不断挣扎的人。
经过几秒的大脑风暴,司北终于缓过神来,他震惊的望向清氛,听到司青的话后,他重重叹了口气,转而看向还在雪地上不断挣扎的司青:“司青,你父亲的死并非巫咸大人的过错。”
怨恨的眼神从司青那投来,她咬着牙,朝着清氛恨恨的吼道:“在我走过的所有地方,查到的所有线索,都指向你啊,巫咸大人,如今我又在此处得到了指控,司衡叔叔亲口言明,父亲死于你手,这还有何误会?你说啊!”
清氛只是安静站在原地,眸子里带着悲悯,无言的望着她,一句话也未曾反驳,时虞可看不得清氛这样,他走上前将他护在身后:“司青,司虎之女,你查到的,只有这些吗?不论是你曾祖父还是你父亲,都沾上了不该沾的东西,就算并非他们本意,异族可不管这些。”
异族,若说是异族所为,或者她查到的,哪怕是与异族有直接关系,司青都可以把这些过错都归到异族身上,可是:“那为何我所查到的全部,全部都是我的曾祖废于巫咸之手,抑郁而终,我的父亲竟是直接死于巫咸之手,你告诉我,为什么不是异族?”
明明,明明她都要从那些由怨恨而生的偏见中挣脱了,可是没有,没有任何有关异族的线索。
司青怒目圆睁,想要爬起来到清氛身前抓起他的衣领质问他,可是玄影没有放开的意思,她愤恨的锤向地面,从拳头上传来的,冰冷刺骨的寒意也没能让她从满目的恨意中找回些许理智。
清氛上前,双目一闭又睁开,只是微垂着:“这些,的确都是我做的。”
没有什么是比当事人亲口承认的罪恶来得更令人信服,司青发了疯般,和阻止自己的玄影扭打起来,玄影既不肯还手也不肯放手,被打得头破血流。
她从雪地上爬起,头发散乱,忍着身上的剧痛,一瘸一拐向清氛走去,眼里的杀气与恨意丝毫不掩,她举起沾血带着污秽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在清氛身上打了轻飘飘的一拳,流着眼泪就要倒去,清氛伸手将她接住,洁白的衣裳沾了污,无人怜惜。
连忙将司青安置到房中榻上,由清氛为她医治,而苦命的玄影,为了护住她不让她送死,不仅受了时虞一剑,还被司青打晕在雪地里,大半日无人问津,直到清氛为司青医治完,出门时见到个雪包,才忙把他从雪地里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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