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青做了一个梦。
自她记事起,父亲就一直在为故去曾祖的事奔波,难得见上一面。她平日里便与母亲相依为命,父亲难得回来一次,却常常是回来见上一面便走。
一次父亲带了两名友人回来,半夜里,司青过于思念父亲便想去找父亲,在门外,她偷摸听到了。
父亲所查之事,为他所最敬重的祖父,她的曾祖,百年前任十巫之一的巫彭被废一事,她隐约听到了巫咸亲自出手,父亲言辞间的激动她一点没忘。
自此,她便对这位巫咸怀有怨恨,她有父亲,她的母亲也是有依靠的人,可是,他们这个家,似散非散。
母亲一再求着父亲留在家中,不要再掺和那些危险的事,父亲却连松一次口都不肯。
后来,亓官遭祸,她的父亲不幸卷入其中,母亲也因父亲离去伤心过度,也早早下了黄泉去,与父亲相会,这个家,便不再称之为家,她也不再有归处,那年,她十三岁。
从有关父亲死亡的风声里,她又听到了巫咸两个字。
根父亲留下的书籍,拾起她不曾碰过的巫术,野巫之名在周遭疯传。
她不在乎,她废寝忘食,只是想问一问那位不论在哪里都声望极高的巫咸大人,她母亲做错了什么,不能拥有平和的幸福,她又做错了什么,打小便不能拥有一个家?
她的巫术小有所成,有人慕名前来,许她报酬,让她出手害人,她拒绝了。
她被报复了,差点在火中死去,有个恍惚的身影救了她,临走还给了她一本巫术典籍,她的巫术再次得到飞速进步,这一年,她十七岁。
她救了人,拥有了第一个同伴,玄影,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
她的巫术陷入了瓶颈,她反复翻看那本不知名高人送她的典籍,在最后一页,她发现了在最后书写的两个字,司氏,她的本家。
她不再翻看,典籍被她封藏。她明白,她的实力还不足以站到巫咸对面。那年,她二十一岁。
又过了两年,她异常顺利的接触了夏侯王族,得到了事成即位尊的承诺,她跟踪巫咸前往宗政,宗政遭异族袭击,巫咸救了很多人,她开始没有那么恨了。
在她和玄影靠近时,巫咸发现并出手打落了他们,当即不再等待,现身挑衅。
巫咸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无礼,也没有对他们出手的意思,转身就走了。
她开始彻查曾祖和父亲之事,遇上了异族大巫,她受困,十巫之一巫真突然出现,帮了她,可惜仍是不足以抵抗,巫咸应巫真的呼唤,现身相救,这也是她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和他的实力差距,她觉得既有救命之恩,她便不能再怨恨他。
她最终同王上辞别,她并不觉得,自己的实力能够与他比肩。
在这后,她依然不遗余力的查旧事,年节冬至祭天大典来了,她本只是想在外围感受一次年节热闹的氛围,却遭遇了异族突袭,她上前帮忙,她对巫咸的恨,几乎已为零了。
这时的司青想,巫咸大人他只是太忙了,顾不上她这样微小的幸福,往后,她的幸福该问她自己。
过后,十巫开始和她亲近起来,也教会了她很多,这许多她不曾感受过的来自长辈的温暖让她沉溺不已。
这时,她查到了线索,她的曾祖,是被巫咸亲手废掉的,她不敢信,又查,她的父亲,死于巫咸之手。
她慌了,她前往司氏,当面问了司氏家主,她没能得到回答,却也知道了一个消息,小林山有她父亲的故友。
可是,她得到的答案,让她不能接受,她的救命恩人竟是她的仇人,偏偏他还亲口承认了。
司青猛然从榻上弹起,做了噩梦般,大汗淋漓。
“姑娘,您醒了。”玄影连忙往门外喊:“司北前辈,姑娘醒了。”
司北一把放下手中事,赶到屋内:“司青,我不该让你去见司衡的,他早就神志不清了。”
“司北,我称你一声叔叔,可不是让你消遣我的,巫咸已亲口承认,你又有什么可说的。”司青别过头,不肯看他。
“你曾祖,被异族操控,在异族和巫咸大人的战斗中,被异族拿来当替死鬼,废于巫咸之手,而你父亲手上,也沾满了亓官一族的血,他心中生愧,一心求死,死于他也算是解脱了,若非巫咸相救,也许,我和司衡都已是亡魂了。”
“异族操纵?那为何没有任何记载?”司青已是被这反转整得不知所措。
“因为人心,倘若将此事公之于众,那整个人族都不可能安宁了,到处人心惶惶。司青,你知道,为何自小林山需要镇守之时,我便主动请缨吗?司衡他,只认得我了,也许有时清醒些,他能认出有关当年之人,但,太不安稳了。”
屋里静默了好一阵,司青缓下语气询问:“巫咸大人呢,他在何处?”
司北往小林山深处一指,便不再多言。
小林山并不大,也不高峻,只是在一片平坦的土地上,有个凸起的小山包,便因此得名为山。
司北没有如约带路,清氛二人在林中一阵绕圈,最终是时虞忍耐不下去了,一挥手便破坏了小林山的迷阵,不过这些迷阵同司北布置来阻隔行人的雾阵不同,这些迷阵中藏着杀意,若是真有什么人胡乱闯入,恐怕就丧命其中了。
此前还顾及司北的镇守之责,也不知这阵是不是他布的,反正现下时虞一招手,灵力迸发,便将通向小林山最深处道上的阵法一并破了,周围那些飞禽走兽,明明被惊吓却没有即刻远离,一双双眼中都闪着精光盯着他们。
“大人,此地阴气异常浓重。”时虞蹙眉提醒。
“这十年来,小林山走尸与幽鬼常现,十年累积,自然如此。你既已开路,便一路直行就是。”
二人一路留意,发觉越靠近小林山最深处,那些飞禽走兽越多,并且越往前,地上的动物尸体越多,有陈有新,**的气味直冲二人,熏得时虞连忙捂住口鼻,清氛为时虞点了穴,又给他喂了一颗避毒丸,才走了几步,瘴气也飘在二人面前,生命禁区般拦住他们。
飞身而起,二人飘在半空,清氛左手拔剑,剑指苍穹,火焰附在剑身,右手聚雪术霎时间成形,挥剑,火漫苍穹,聚起的雪被瞬间融化成水,右手又是一点,驱瘴术随着雨落,使小林山上一大片的瘴气被消去,那些腐臭味也减轻不少。
不等雨落完,清氛带着时虞飞身向着瘴气所包围的中央地带,这里既无瘴气,也没有动物尸体,就连那刺鼻腐烂的气味也不能渗透其中,有的,只是面前一个山洞入口。
还未等二人闯进其中,便有人影闪身出现。
定晴一瞧,是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面部四周长着枯黄杂草般的髯须,面容偏老年的男子,清氛只是一眼便认出他就是司衡,只是这才十年,此时正值壮年,竟然如此憔悴。
“您是巫咸大人?”司衡乌黑的双手一抖一抖的,像是不敢认般。
“嗯,司衡,十年竟是如此难熬。”清氛见他这番颓废苍老模样,还是忍不住这么一番感概。
司衡点头又摆手,像是手脚不协调般,结结巴巴道:“不,不难熬。”
“你如今,当是壮年,可却这般老态龙钟,堪比老翁,当真不难熬?”清氛再问。
一改先前的态度,司衡用漆黑的双手捂脸痛哭起来。
“将那些残魂都交付与我吧。”清氛朝他伸手。
在入山前,司北已经同他们仔细讲过司衡的情况,当年虽被他所救,但后来也不知怎的,司衡周身的残魂越聚越多,饶是请来司氏家主也不能缓解,这附近也频频有人撞见鬼魂一类,为保不出差错,司家便也只能派人镇守。
“不,他们就要好起来了,再等等。”司衡果断的拒绝了他,往后一跃,便消失在洞口。
倒也没有着急去追,清氛有些担忧的望向身侧的时虞,忙为他把脉:“时虞,你哪伤着了,为何一直捂着心口?”
“大人,我感受到了,有什么在牵引着我往洞中去。”时虞清晰的感受到来自心口的强烈悸动,清氛也没探出什么,当即带着他进入洞窟。
不过几步路,便深陷黑暗,清氛灵力化火,几团火焰飘在前方照亮前路,洞窟越里边越狭窄,最后便只允一人通过,两人便从并排走变成了一前一后,时虞感到愈发强烈的悸动,而且前方阴气也更重,生怕前方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便持剑在前边探路。
清氛在后面细细观察洞窟的强壁,发现这并非岩壁,而是厚厚的苔藓,稍一用剑削去些,便知四周皆是紧实的泥土,这竟是人为挖出来的通道!
两人足足走了一刻钟,前方才出现火光,而路也开始平坦了不少,两人尚未靠近,只便听得一阵嘶吼,一群走尸突然出现,这些走尸的血肉多处已化腐化溃烂,发黑的腐水顺着黑紫皱巴的皮肤流淌而下,随之而来的,是令人作呕的腐臭气味。
走尸携着恶臭与肮脏的尸水袭向两人,在这狭小之地避无可避,时虞手中燃起火焰,猛的抛向这群走尸,然后和清氛迅速后撤一段距离,恐怖的爆炸声传来,洞窟猛地震动,偶有落石堵在通道上。
一团团火焰炸开,走尸被炸得四散,火附在走尸上,旋即便腾腾燃烧起来。待前方动静小了,两人又继续沿着通道前进。
“大人,这洞挖得可真深啊,这走尸也是一群又一群,真令人反胃。”时虞不肯让清氛在前,相比起清氛手中的干净的剑,他手中的剑已沾满污秽。
“小心些,这洞顶不住要塌了,不过,已到尽头了。”清氛跟在他后头,根本就轮不到他出手,自然更仔细观察四周,周围的阴气积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他也感受到了,许多残魂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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