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光亮抬起头,巫觋才发觉那亮光中的,是漫天的暗红。
数不尽的流亡之人飘荡在这片注定死去的天地里,目光所及之处,生命在无尽的消亡。
天降血雨,欲将一切冲刷。
干涸贫瘠的土地淹没在血色中,终究还是死去了。
破败的屋檐下,有稚嫩微弱的哭声起。
“哥哥,为什们会这样,小姚能感受到,方圆百里内,无一处生机了。”六七岁穿着破破烂烂的女童依偎在大她两岁的哥哥怀里,颤栗着出声。
浑身污黑的男孩抬头看了看随时要倒塌的这一片屋檐,又转头看向这一片血雨,搂紧了怀里身子有些发烫的妹妹,轻声安慰:“没事的,哥哥在。”
不知过了多久,暗红的天彻底陷入黑暗,血雨还在无情的吞噬这片死得不能再死的天地。
冷冽的夜风起,男孩紧紧抱着怀中滚烫得惊人已然昏阙的妹妹,不知是怕妹妹抛下他还是冷的,整个人止不住的哆嗦着。
就这样,两个小小的身影依偎着挨到了天明,暗红色的天空又显露时,男孩迷迷糊糊间,瞥到了几道拄着权杖的身影。
再次醒来时,男孩猛地坐起身,开始四处寻找自己的妹妹,待到在另一间房里看到妹妹,忙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感受到令人安心的体温,他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擦了擦额间冒出的冷汗,整个人如释重负般靠在妹妹的床边。
“醒了。”有声音从身后传来。
男孩猛然回头,一脸警惕的看向来人,是个发须皆白拄着拐棍的老者:“你,你是什么人?”
“我说,你们二人的命都是我们救的,懂不懂什们叫礼数?哼!”老者身后出现一名十几岁的少年,手里还端着一些食物,满脸怒意的瞪着男孩。
“对,对不起,我在此谢过各位救命之恩。”男孩当即直起上半身,正好跪向老人。
“老夫巫觋,你二人命大,偏生还与我巫族有缘,到底是天意,楼西雁,看顾好他们。”老者受了礼,转身与那名楼西雁的少年嘱咐了几句,让二人好生休息,便离开了。
老者出来的时候,早早在外的一众人马便围了上来。
“怎么样,巫觋大人,他二人是否能为我巫族所用?”
老巫觋沉默了一阵:“你们也知道,他们是天生的巫使,我们是不能强硬要挟他们做什么,这是会遭天谴的事。”
“天谴?活在这片天地,哪里不是天谴,要不是有用,你以为我们会冒着那吃人的血雨去救他们!”许多人接受不了老者的说辞。
“就是,若非预言选中了他们,我们做什么损失了那么多条性命去救他们!我儿的命不是命?”
群情激愤间,屋内的男孩听得清楚。
男孩低着头,看着妹妹的沉睡模样,紧紧握住她干瘦的手,然后头也不回的问道:“你们救我们是为了什么?”
正在整理手中琐事的楼西雁停顿了一刹:“你们可以不理会的,要救你们是我们一厢情愿,况且,我们早都已经疯狂了,没有必要把你们也牵连进去。”
“没有你们,我和妹妹早就死了,况且,明明关乎你自己的命运,为什们你却这样说?”
“非要听?也许不知道才好。”
“非要听。”
楼西雁得了这么一个犟小孩的肯定答复,摇头无奈间还是一一与他细说。
这片天地消亡了,灵力枯竭,无数的天灾肆虐,**随之疯起。
巫族幸存的神灵临世,做出预言,巫族极西之地有巫族命数中的领袖,神会与领袖引导巫族走向一片崭新的天地。
巫族得到预言,那是马不停蹄的找寻预言中的人,最终,经过巫族族人彻夜的不眠不休,终于找到并将人接回巫族。
“你的意思是说,我就是巫族未来的领袖?”男孩感到荒诞,但是又深信不疑这份神的预言,因为,天灾**不断。
“不,确切来说,你和你妹妹都将是巫族的下一任领袖。”老巫觋不知何时出现在房中,眉目间的疲倦深深烙印。
“我愿意,我会当巫族的引领者,反正,既然躲到哪都躲不过灾祸,我更愿意去寻找新的一片祥和天地。”男孩紧紧握着妹妹的手,坚定道。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男孩有了名字,给以巫族领袖之名巫觋,凭借着与生俱来的的天赋与日夜刻苦的努力,他终于在神灵的引领下,十岁时来到了一片生机盎然的天地。
男孩醒来,走在一段泥泞的林间小道上,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方才为何一身狼狈的倒在雨中,他现在只感到寒冷,于是他开始沿着小道走,希望能够找到避雨处取暖。
他走了整整两个时辰,在雨后,寂静的夜里一轮圆月高挂。
他开始见到一户人家,门檐上挂着两个字:古居。
他停在水边,目光越过小小的湖泊,便见一个到身影在月光照耀下来到回廊边,蹲下身子,两手掬起一捧水,欢喜朝着身后大喊道:“老头,我抓到圆圆的月亮了,你快来!”
远远的,他也能感受到声里的欣喜。
忽然间,他脑袋一沉,整个人栽倒,心中暗道不好,怕是要进水里去了,可惜浑身的无力感传来,噗通一声落了水。
根本没有任何挣扎能力的他,无力的闭上眼。
迷迷糊糊间,他挣扎起身,便见一个生得十分水灵的人站在帘后,拿好奇的目光打量他,似乎是因为胆小,尽管人已经躲在帘子后只露出个脑袋,一对上自己的视线还是立刻缩回去。
“你是?”无人回应,头又还有些昏沉,他只得躺回被窝里。
不多时,有个仙风道骨的老头拄着跟权杖进来,远远的见人还躺在床榻上,便摸了摸藏在帘子里的脑袋:“老头子在这呢,不怕。”
他自然听到了声响,于是支起上半身,靠在床头,见到老人将一人从帘子中带出:“请问,你们二位是?“
“喊我老头子就成,你昨夜栽进水里,这孩子看到便救了你。”老头摸了摸身边之人的脑袋。
“多谢这位姑娘。”他朝着人行礼。
“我……我才不是姑娘。”小小的人又往老头身后躲,听得老头的笑,知道是在嘲笑自己,他伸出拳头使劲砸着老头。
“那,多谢这位公子。”他一脸的尴尬,连忙改口。
“我叫清氛,你叫什么?”锤人不痛不痒,清氛转移了注意力。
他靠在床头,沉思了良久,他从何而来?又该往何处去?自己是谁?他最终遥遥头,他不知道。
“你没有名字?”
清氛好像懂了,于是水灵灵的大眼珠一转,拉着身旁的老头上前:“呐,我原来也没有名字,老头给我取了名字,没准老头也能给你起个名字。”
他希冀的抬起头,看向老头,他想,如果自己有了名字,是不是就会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老头摸了摸清氛的脑袋,蹲下身子,朝着也满含期待的清氛道:“既然是小清氛救了他,不如由你来给他起个名字,好吗?”
小小的脸上开始沉思,没一会儿,小脸挂满笑容的朝着他说道:“月亮圆圆时你来见我,不如,叫月见怎么样?”
老头又一个没憋住,在一旁笑起来。
清氛满脸羞愤的朝着老头又是一拳:“怎么,不可以吗?”
“若是个女孩便罢了,你给人男孩子取这名字,不得遭其他人笑话呀。”老头丝毫不在意清氛打他。
“这样吗,那……那还是老头你来取吧。”
见到垂头丧气的清氛,他当即开口:“我很喜欢这个名字,谢谢你,我以后就叫月见了。”
见到清氛高兴的笑脸,月见也是露出笑意。
就这样,七岁的清氛和十岁的月见开始成为了朋友。
清氛在河里捣蛋,摸河蟹被钳到指头时,月见拿来药膏为他涂上。
清氛光着脚丫在林子里追着几个月大的小山猪跑时,月见拿着鞋子在后边追。
清氛偷老头珍藏的酒喝了第一口便吐出来要摔酒坛子时,月见稳稳当当接住……
一年又一年。
月见十五岁时,被老头叫出:“月见,五年了,你也知道老头子我的身份,不妨告诉你,清氛将是下一任的有巫巫咸,你是个很有天分的孩子,我希望将来清氛继任时,你能以辅佐者的身份辅佐于他。”
此后,月见开始忙于各种巫术的学习日日忙得脚不沾地。
某一天夜里,月见从外边路过那一片小小的湖泊时,见清氛一人在回廊水边,落寞的坐着。
月见飞身越过湖泊,稳稳当当停在清氛面前:“这是怎么了?一个人在这,夜里凉,该回屋了。”
“月见!”清氛一把抱住他,哭得眼泪鼻涕都是。
“莫哭,月见在这。”月见轻轻拍他的背。
“可是,月见好久好久都不跟我玩了,今天月亮圆圆的,你才来。”
声音里夹杂着委屈,月见听到他说月园时,才明白他为何在此,当即保证道:“月见保证,今后一定经常找你玩,不过,你以后要成为巫咸,我为在你身侧,可是拼命学习巫术呢。”
哭声渐渐止歇,清氛朝着他伸出手:“对,老头说过,我要当什么巫咸,那说好了,你以后也要在我身侧。”
“好,拉勾。”
“杀了他!”
他手握一把短刃,听得脑海中不断涌现出的声音,眼神茫然的将短刃刺入眼前人的胸口,一把抽出,鲜血横流。
巫觋猛地惊醒,手捂在心口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靠在床头,他缓缓明白过来,清氛死了,死在了自己手里。
月见,在他知道他是巫觋的那一刻,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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