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裹着桂花香漫进S市，像一壶刚启封的桂花甜酒，绵密的甜意顺着街巷的缝隙钻，把整座城市都泡得软乎乎的。市一中校门口的两排金桂树缀满米黄的花苞，米粒大的花团挤在墨绿的枝叶间，风一吹，细碎的花瓣打着旋儿落在教室窗台、走廊栏杆，连翻开的试卷页脚都沾着淡香——指尖轻轻拂过纸面，能捻起一星半点带着甜气的花屑，凑近鼻尖闻，是清润又不腻的香。
陈岁和把印着“高三（3）班”的新班牌贴在课桌左上角，塑料牌边缘被往届学生的指尖磨出圆润的毛边，她反复用指腹蹭着那道弧度，像在触摸一段未拆封的时光。黑板右上角的倒计时牌刚用红色粉笔改写成“278天”，鲜艳的粉笔字在白墙上格外扎眼，像根细针轻轻扎在每个人心上——连课间原本闹哄哄的走廊，都比以前安静了几分，同学们要么趴在桌上补觉，要么围在一起小声讨论习题，连笑声都带着小心翼翼的克制。
“岁和，数学老师让你去办公室拿模拟卷！”林晓用胳膊肘轻轻戳了戳她的胳膊，声音压得低低的，眼神往门外走廊瞟，“刚才班长去办公室送作业，偷偷打听了，说这次是省重点中学联考卷，最后一道导数综合题难到他看完题就皱眉头，回来跟我们说‘光看题干就觉得无从下手’。”
陈岁和点点头，把刚用荧光笔标完重点的错题本塞进抽屉——本子上密密麻麻记着安序之帮她标注的易错点，每道题旁都有她画的小笑脸。起身时太急，胳膊肘撞了撞桌腿，怀里抱着的物理笔记“哗啦”一声散了一地。弯腰去捡时，一张橘色糖纸从笔记夹层飘出来，打着旋儿落在脚边——是去年春天安序之给的橘子味水果糖糖纸，上面还留着她的字迹：“你认真做题时蹙着眉、咬笔头的样子，比樱花还好看。”
她蹲在地上，捏着那张有点发皱的糖纸笑了笑，指尖轻轻蹭过纸面，把它重新夹回笔记第一页的透明夹袋里，快步朝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里，数学老师正对着电脑整理试卷，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在白光下闪着冷硬的光。见她进来，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从桌角拎起一叠还带着油墨香的试卷：“这次联考重点考导数综合题，你上次月考这部分扣了八分，主要是最后一道数列与不等式结合的题没思路，得好好练。”
她把试卷递给她，指尖在最上面一张的最后上面旁点了点，语气里带着点怀念：“这道题题型很典型，安序之以前最擅长这个。当年她高三，这类题基本能拿满分，解题思路特别清晰，你要是卡壳了，可以问问她，她讲题比我还细致。”
陈岁和攥着试卷的指尖微微发烫，轻声应着“好”，转身时没留意门后的台阶，肩膀撞上门框，试卷“哗啦”一声散落一地。她蹲在地上慌忙去捡，指尖刚触到最上面那张试卷，突然顿住——题号旁竟有个熟悉的批注，是安序之独有的工整字迹，用蓝笔写着“用放缩法更简单，可参考不等式链：ln(1 x)≤x(x≥0)，注意验证等号成立条件”。
她捏着那张试卷，鼻尖突然泛起酸意。高三开学后，安序之忙着准备物理竞赛国赛，每天泡在A大的实验室里，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十点连轴转，有时候甚至要熬夜调试仪器。两人见面的时间从以前的一周三次，变成了如今的两周勉强见一次，连视频通话都要掐着她实验室的十分钟休息时间——往往她刚把题目的照片发过去，她就到了回实验室的时间，只能匆匆说句“晚点给你发语音”。
昨晚她刷题到凌晨一点，对着一道导数题哭丧着脸发消息说“这题怎么这么难，我快疯了，草稿纸都用了三张还是没思路”，她凌晨三点回了条五分钟的长语音，在草稿纸上画了三种解法的思路图，拍照发过来，末了还加一句“累了就睡，别硬扛，别熬坏了身体，我明天给你带刚蒸的桂花糕，甜一甜就有劲儿了”。
放学时，夕阳把校门染成暖橘色，桂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落在柏油路上像幅晕染开的水墨画。陈岁和刚走出教学楼，就看见安序之站在最靠近校门的那棵桂树下——她没穿平时的蓝色实验服，换了件A大的灰色连帽卫衣，帽子搭在肩上，露出饱满的额头，怀里抱着个印着碎花的保温盒，眼镜片上沾了片小小的桂花花瓣，像落了颗星星，衬得她的眼睛更亮了。
“等你好久了，”她笑着朝她挥手，快步走过来，把保温盒递到她手里，指尖带着点微凉的温度，“我妈下午刚蒸的桂花糕，特意多放了糖霜，还热乎着呢，你赶紧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打开保温盒，甜香裹着热气扑面而来，八块方方正正的桂花糕码得整整齐齐，糕面上撒的糖霜像细碎的星光，咬一口，软糯的糕体裹着桂花的清甜，从舌尖暖到心口，连喉咙里的干涩都消散了。“你不是说今天要闭关调试实验仪器吗？”她含着桂花糕，声音有点含糊，“怎么有空过来？会不会耽误你的实验进度？”
安序之挠挠头，伸手把落在她肩头的花瓣摘下来，指尖轻轻蹭过她的发顶——她的指尖带着桂花糕的甜意，触感暖暖的：“怕你吃不上热的，提前跟导师请假了，就两小时，不耽误实验进度。导师知道我是来给你送吃的，还笑着说‘赶紧去，别让小姑娘等急了’。”
她们坐在操场的看台上，陈岁和小口咬着桂花糕，听安序之说实验室的趣事：“今天调试电磁感应仪器时，有个大一学弟第一次做实验，把电阻接反了，通电的瞬间电火花‘啪’地溅出来，刚好落在我袖子上，烧了个小洞。”她撸起左边的袖子，胳膊上果然有个指甲盖大小的焦黑印记，边缘还带着点灼烧后的卷曲。
陈岁和伸手轻轻碰了碰那个印记，指尖能摸到粗糙的布料，眼眶一热：“你别总顾着我，竞赛国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你的实验更重要，下次别为了给我送东西请假了。”
安序之握住她的手，掌心暖暖的，指尖带着桂花糕的甜意：“我们的事都重要，你的高三和我的竞赛，一样重要。你安心备考，我好好准备竞赛，我们一起努力。”她从背包里掏出本蓝色封面的笔记本，递给她，“这是我整理的导数题型归纳，把近几年联考的真题都按题型分了类，每种题型都附了例题和详细的解题步骤，还有我总结的解题技巧，你照着练，有不懂的随时给我发消息，我看到就回，哪怕是凌晨也会回你。”
周末的图书馆里，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落在试卷上，把字迹照得格外清晰。安序之帮陈岁和讲解导数题，笔尖在草稿纸上画着函数图像，线条流畅又工整：“你看，这里求函数极值时一定要注意定义域，上次月考你就是漏了x>0这个条件，才把极值点算错了。以后做题前，先把定义域标在旁边，养成习惯就不会错了。”
陈岁和点头时，额前的碎发扫过她的手背，像片羽毛轻轻挠了一下，两人都顿了顿，又慌忙移开视线——她的脸颊悄悄发烫，连耳朵尖都红了，她则低头假装整理试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草稿纸的边缘。
坐在旁边的林晓偷偷用手机拍了张照——照片里，安序之低头讲题，眉头微微蹙着，陈岁和侧耳倾听，眼睛亮晶晶的，阳光落在她们身上，连试卷上的公式都带着温柔的光。林晓把照片发在朋友圈，配文：“学霸情侣的高三日常，连刷题都在偷偷撒糖，甜到齁～羡慕哭了！”
月考成绩出来那天，陈岁和的数学考了112分，总分直接冲进年级前十。她拿着成绩单，几乎是跑着冲出学校的，一路跑到安序之的实验室楼下——路上的风裹着桂香，吹得她的头发飘起来，连呼吸都带着甜意。
等安序之从实验室出来时，夕阳刚好落在他身上，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他穿着蓝色实验服，袖口还沾着点淡蓝色的颜料，见她跑过来，立刻扬起嘴角笑了。“我考得很好！”她把成绩单递到他面前，眼睛亮得像星星，声音带着雀跃的发颤，“数学112分，总分年级第八！比上次进步了五名！”
安序之接过成绩单，反复看了两遍，嘴角的笑意慢慢漫开，连眉梢都带着骄傲：“我就知道你可以的！我家小状元最厉害了！”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从口袋里掏出颗用透明糖纸包着的桂花糖，塞进她手里——糖纸里的桂花糖是淡黄色的，像颗小小的星星，“奖励你的，下次争取数学考满分，到时候我请你吃市中心那家最有名的糖醋排骨，让你点一整份！”
桂香越来越浓，倒计时牌上的数字一天天减少，从“278”变成“260”，再变成“255”。陈岁和把安序之写的导数笔记贴在书桌前，每天刷题到深夜时，就从抽屉里摸出一颗她给的桂花糖，含在嘴里——甜意顺着舌尖蔓延，能驱散所有的疲惫和烦躁。
她知道，这个飘着桂香的秋天，有个人和她一起并肩作战，用一本本写满解题思路的笔记、一块块冒着热气的桂花糕、一颗颗裹着甜意的糖，把高三的辛苦和忙碌，酿成了最温暖的期待。她们会一起走过这段布满试卷和公式的路，一起迎接明年春天的考场，一起把这段浸着桂香的时光，写成青春里最难忘、最温暖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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