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裹着化不开的燥热，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卷着此起彼伏的蝉鸣撞进S市的街巷。市一中门口的香樟树长得愈发繁茂，墨绿的枝叶层层叠叠，在地上织成大片阴凉，可空气中的焦灼却像无孔不入的热浪，顺着叶缝往人心里钻——黑板右上角的倒计时牌终于翻到了“1”，红色粉笔字被班长反复描了三遍，笔画粗得像条红绳，悬在每个高三学子心头，像一声蓄势待发的号角，连呼吸都跟着变得急促。
陈岁和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反复摩挲着安序之送的银色钢笔。笔身上“愿你笔下有光”的刻字硌着掌心，带着微凉的金属触感，是她此刻唯一的安心来源。桌角堆着的三本错题本已经翻得起了毛，边角卷成了小波浪，每一页都留着安序之的红色批注，从“二次函数对称轴别忘公式”到“导数求极值先判定义域”，字迹从青涩到成熟，像陪着她一起走过了三年时光。最后一本错题本的尾页，还贴着颗淡绿色薄荷糖纸，上面是安序之昨天刚写的字迹：“明天加油，我在考场外等你，等你考完，带你去吃糖醋排骨。”
“岁和，别发呆啦，吃块巧克力补充体力。”林晓凑过来，把一块黑巧克力塞进她手里，包装纸是金色的，闪着微光，“别紧张，你平时刷的题比谁都多，笔记记得比课本还全，肯定能考上S市师范大学。”陈岁和点点头，剥开巧克力，甜腻中带着微苦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却压不住心口的慌乱——昨晚她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忘带准考证，在考场门口急得哭，惊醒时手里还攥着安序之给的旧手表，表盘上的指针指向凌晨三点，表蒙子上还沾着她的眼泪。
考前最后一节班会课，班主任拿着白色粉笔在黑板上写“沉着应考”四个大字，粉笔灰簌簌落在讲台上，他的声音比平时温柔了许多，带着点不舍：“大家把高考当成平时的模拟卷，正常发挥就好。这三年你们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你们都是最棒的，不管结果如何，你们都是老师的骄傲。”
放学铃响的瞬间，整个教学楼沸腾起来。同学们互相拥抱、交换纪念册，有人在走廊里大喊“高考加油”，有人抱着同桌哭成一团，喧闹声里藏着三年同窗的不舍与对未来的期待。陈岁和收拾书包时，从抽屉最深处翻出一叠用皮筋扎着的纸条——是这三年来安序之给她的所有鼓励，从初三时的“二次函数别慌，我帮你讲”，到高二时的“电磁感应左手定则我画了图”，再到高三的“导数题抓关键点，放缩法很好用”，每一张都被她压在玻璃台板下，此刻抖开来看，纸页边缘都泛了黄，却依旧带着淡淡的笔墨香。
“岁和。”熟悉的声音从教室门口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陈岁和抬头望去，安序之站在门口的阳光里，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白色T恤，领口有点卷边，手里拎着个印着小熊图案的保温袋，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饱满的额头上，像刚从实验室跑过来。“我来接你回家，”她笑着走进来，把保温袋放在桌上，“我妈熬的绿豆汤，放了冰糖，解暑降温，你赶紧喝一口。”
她伸手帮她拎过沉甸甸的书包，指尖刚触到她的手，就皱了皱眉：“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太紧张了？”她轻轻攥了攥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顺着指尖传来，“别紧张，我明天一早就在考场外等你，给你带葡萄硬糖，和中考时一样，含着糖，考试肯定能发挥好。”
高考当天，天刚蒙蒙亮，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安序之就骑着她那辆旧电动车来接陈岁和。车筐里整整齐齐摆着东西：透明文件袋里装着准考证、身份证，旁边是削好的2B铅笔、黑色签字笔，还有一瓶贴着粉色便签的矿泉水，便签上写着“记得多喝水，别慌，你最棒”。电动车穿梭在清晨的街道上，风里带着露水的清凉，吹得人心里的燥热消散了大半。陈岁和坐在后座，轻轻抱着安序之的腰，把脸贴在她的后背，能闻到淡淡的洗衣粉味混着阳光的味道，听着她平稳的心跳，心里的慌乱像被风吹散的云，慢慢消散。
考场外早已挤满了考生和家长，穿着各色衣服的人挤在一起，手里拿着复习资料、矿泉水，嗡嗡的说话声像蜂巢。安序之把她送到考场门口，从口袋里掏出颗葡萄硬糖，剥开糖纸递给她：“含着糖，考试时别紧张，把会做的题都做对，不会的题先跳过，别浪费时间。”她帮她理了理衣领，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她的文具袋，确认准考证、身份证、铅笔都齐全，才放心地说：“放心进去吧，我在对面的香樟树下等你，不管考多久，我都在。”
陈岁和点点头，把糖含在嘴里，葡萄的甜意漫开。转身走进考场时，她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安序之站在香樟树下，穿着白色T恤，手里拿着她的书包，朝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阳光落在他身上，像镀了层金，让他的身影格外耀眼。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陈岁和长长地舒了口气，感觉整个人都轻了，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她走出考场，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安序之——她手里拿着一束向日葵，花瓣是金黄色的，上面还带着晶莹的露珠，像刚从花田里摘下来的。她笑着朝她跑来，脚步轻快，像个孩子：“考得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不会的题？”
她点点头，接过向日葵，鼻尖突然一酸，眼眶发热：“应该能考上师范大学，大部分题都是我刷过的题型。”安序之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带着温柔的力道：“我就知道你可以的！走，带你去吃糖醋排骨，就是你最爱的那家，我已经提前预定好位置了。”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陈岁和坐在电脑前，手指抖得连准考证号都输错了两次。第三次输完，她紧紧闭上眼睛，心脏“砰砰”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别怕，肯定能考上。”安序之坐在她旁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像颗定心丸。
她慢慢睁开眼睛，屏幕上的数字让她瞬间尖叫起来——总分638分，语文112分，数学120分，英语135分，文综271分，比S市师范大学的录取分数线高了20分！她抓起手机，手抖着拨通安序之的电话，刚接通就哽咽着喊：“安序之，我考上了！我考上S市师范大学了！”
电话那头传来她兴奋的声音，带着点雀跃：“我就知道你可以的！等着我，我马上过去找你，给你带了惊喜！”
半小时后，安序之喘着气出现在她家门口，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手里拿着一个天蓝色礼盒和两张机票。“这是给你的礼物。”她把礼盒递给她，眼里满是期待。陈岁和好奇地打开礼盒，里面铺着黑色丝绒，丝绒上放着一条银色项链，吊坠是个小小的书本形状，书页上刻着“陈老师”三个字，精致又可爱。“祝你成为一名优秀的数学老师，”她笑着说，“以后你给学生讲课，就戴着它。”
她又举起手里的机票，机票上印着“S市→丽江”的字样：“这是去云南的机票，明天就出发，兑现我们当年的约定，带你去看雪山、洱海。”
云南的天空蓝得像块透明的蓝宝石，雪山巍峨壮丽，山顶覆盖着皑皑白雪，像戴着顶白色的帽子；草原一望无际，绿油油的草场上开着五颜六色的小花，像块彩色的地毯。她们在洱海边看日出，朝阳从海平面升起，把湖水染成金色，波光粼粼的湖面像撒了一把碎金；在丽江古城里逛夜市，吃着甜美的鲜花饼，看着红灯笼在夜色中摇曳；在雪山脚下的经幡旁许愿，把写着愿望的红布条系在经幡上，希望永远在一起。
安序之牵着她的手，站在雪山前，身后是连绵的雪山和飘动的经幡，她的眼睛里映着雪山的影子，认真得让人心动：“岁和，从初中第一次在图书馆帮你捡练习册开始，我就知道，你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那时候你蹲在地上，头发垂下来遮住脸，认真捡书页的样子，我记了好多年。”她顿了顿，伸手拂掉她脸上的碎发，“大学四年，我会努力考研，争取留在S市。等你毕业，我们就住在一起，我想和你一起在S市安家，一起看遍这座城市的春夏秋冬。”
陈岁和靠在她的肩膀上，眼泪掉了下来，却笑得很开心：“好，我等你。等我成为一名数学老师，你成为一名物理学家，我们就在S市买一套小房子，门口种一棵梧桐树，像我们初中学校里的那棵一样。”
八月底，S市师范大学开学，安序之帮陈岁和拎着行李，走遍了校园的每个角落。他们在教学楼前看红色的录取通知书，在图书馆前合影，在食堂里尝第一份校园餐。在师范大学的数学楼前，安序之指着远处的图书馆，笑着说：“以后我每周都来陪你上自习，就像高中时在市图书馆一样。你学你的教育心理学，我看我的物理专著，我们还是最默契的学习搭档。”
陈岁和点点头，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阳光落在她们身上，把两个依偎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这个盛夏，是她们青春的终章——那些一起刷题的深夜、一起走过的街巷、一起在考场外等待的时光，都成了回忆；也是她们未来的序章——大学的校园、即将到来的新生活、彼此许下的余生约定，都在前方闪闪发光。她们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可能会有风雨，可能会有坎坷，但只要彼此的手紧紧牵在一起，就没有什么能阻挡她们前进的脚步。她们会一起在大学的校园里成长，一起追逐各自的梦想，一起把这段青涩而美好的青春，写成最动人、最温暖的人生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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